第33章 隔夜大戏
夜黑风高, 四下幽静。
惜兰轩。
萧百婳才刚让杏儿熄掉烛火,外头便传来几声诡异的动静。她锁起眉宇,朝一旁同样疑惑的杏儿暗示噤声, 随后放轻自己的脚步, 走到门口,耳朵紧贴着门板。
“小美人儿……”
“爷来好好宠你了……”
不知是何人的声音离房门越靠越近,嗓音粗嘎难听, 语调甚是猥/琐油腻, 叫闻者难忍恶心,只想作呕。
萧百婳轻轻将窗打开一个小缝隙,从那儿悄然望出去, 深夜无光, 瞧不清来人的面貌, 只依稀能描摹出来人形如侏儒,身型绝非纤瘦,但也说不上肥胖。
虽从未见过甘县令本人,但她也多多少少能猜得出来。
心下一沉,连忙让杏儿拿上枕被,然后将她藏在屏风之后。
杏儿见状,心下一慌,小声又短促地喊了声:“小姐!”
萧百婳“嘘”了一声, 从木柜里头捞出早已被她弃置两年的玉枕,也不知古代人是怎想的, 竟喜欢睡这种硬梆梆的枕头, 要是一个不小心,岂不是敲成脑震荡了。
她抱在怀中,躺了下来, 等待着自投罗网的登徒子。
紧张又急促地呼吸几息,“叩叩——”的敲门声瞬间打破了寂静。
随之而来的是脆弱的木门被人从外撞开。
萧百婳看着那人步伐沉稳地踏了进来,旋即直接往床榻这儿走来,她登时气得牙痒痒,抓着玉枕的手紧了又紧。碍于是第一回遇上这种事儿,难免有些发慌,双手轻轻颤抖,手心已然冒了冷汗。
之后的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
叫人措手不及。
那人淫/笑了几声,正欲伸出手摸向床上的小姑娘时,谁只方才明明还一无所知躺着的人竟唰地跳了起来,随即快狠准地将手上的玉枕砸向他的脑袋瓜。
“咚”的一声,意识顿时卷入了漩涡之中。
随后翻了个白眼,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
萧百婳爬下床,又重新点起蜡烛,看了眼地上的人,又看了眼完好无缺的玉枕,不由更加肯定自己当年把这玩意儿束之高阁是正确之举,她欣慰地拍了两下,便丢回木柜中。
事成了,也该离开“作案现场”。
招了招手,让杏儿出来,熄灭蜡烛,两人便打算去萧千儿那儿借宿一宿。
才刚踏出房门,萧百婳又觉得不解气,愣是走回去,往那人脸上狠狠地踩了几下。
然后才不带一片云彩,拉着杏儿离开了自己的惜兰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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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千儿早就入寝了,未料三更半夜,忽然有人敲了门。
“这么晚了,是谁在敲门呀?”她不解地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
一旁守夜的婢女闻声,温声安抚了几句,便前去开门。
门一打开,萧百婳主仆二人尴尬的身影顿然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她们也瞅见床上一脸困倦的小姑娘,有些愧疚了起来,但为了不露宿野外,还是腆着脸。
“二小姐,这么晚了,可有事儿找我们小姐?”婢女恭敬地问道。
“啊,这个……那个……”萧百婳挠了挠头,斟酌着说辞。
“嗯?二小姐有话直说吧。”
“就……我二人可否借宿一晚?”
萧千儿在房里听见,愣了一下,也下地走来,“二姐姐可是遇上了什么事了?”
萧百婳犹豫了会儿,点了点头。
虽不清楚到底是发生何事,才会让萧百婳不惜深夜扰人,但萧千儿了解她的性子,也不多问,只是表示欢迎,让婢女把人迎进来,“既如此,姐姐进来吧。”
萧百婳松了口气。
萧千儿走回去,将自己的枕被往里面推了又推,便爬上/床,将自己缩成一小团,瓮瓮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姐姐快来睡吧,我已经空出位置来了。”
萧百婳看着床铺上睡得很是委屈的小姑娘,哭笑不得,把枕被丢上去后,也跟着躺了下来。
烛火一熄,窝在里头的小姑娘便感觉自己的手被人勾住。
突然,那只手用起了力道。
整个身子顺着翻了过去,仅仅一个动作,她从侧躺变回平躺。
“你二姐姐我可不是大胖子。”萧百婳的声音在她耳畔落下。
萧千儿微微侧头,便撞进了自己姐姐那双满盈促狭笑意的眸子,她细声解释道:“千儿不是那个意思。”
萧百婳轻笑道:“我知道,但你是我的妹妹,我怎会舍得委屈你。”
萧千儿本就很困,朝她浅浅一笑后,便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睡了过去。
萧百婳失笑,给她掎了掎被子,转而看向床顶时,眼楮之中笑意尽散,唯余一片冷然。
她是真未曾想到,余氏心思竟如此歹毒。
以前小打小闹就算了,她也不是不能理解对方讨厌她们其他几房孩子的原因。
可这不代表她就能这样毁人一生。
如此看来,以前是将对方想得太好了。
明日,想必萧府又会有一场好戏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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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鸣声不绝于耳,往日这声响倒也不至于让人精神饱满,可今日倒是奇了,仅仅一声,便让余氏如打了鸡血似,立马下地洗漱,随后便领着一群府中下人前去惜兰轩。
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直接推开了门。
“我说百婳啊,就算是县令大人的未婚妻了,也莫要如此性急才是……”
话还未说完,好戏便被一道不该如此淡定,更不该在身后的声音揭开了序幕。
“母亲可是找我?”
闻声,余氏脸色一僵,脖子机械似地转了过去,见萧百婳安然无恙地站在惜兰轩门口,眼眸陡然瞪大,满是不敢置信。她颤抖着手指,指向笑得一脸讥讽的小姑娘,“你、你……”
萧百婳冷笑着走上前,“什么?母亲可是想说,我为何在这儿?”
台词被抢,余氏哑然。
萧百婳眼神冷若冰霜,还带着些愤怒,她继续逼近余氏,见对方一脸惊恐,才开口道:“母亲难得一早就来我房里,是为了何事?为了赶走严惩贸然入我房里的登徒子,还是——”
停顿了一刹,那柳叶眼闪过薄戾,咬字变得又重又清晰。
她补完了最后几字,“——来捉奸的?”
余氏面色一白,但还是稳了下来,“你说的,母亲可不是听得很明白。”
萧百婳呵笑一声,“不明白,又为何要大清早的来这儿,只是单纯叫我起床?”顿了顿,“以往都放任我睡至晨昏定省之前,为何今日如此特殊?难道是有贵人要来?”
甘县令算个屁贵人,余氏暗暗咬牙,愣是不敢言。
萧百婳相当满意她的反应,也不再咄咄逼人,而是退开身子,嘴角扬着意味不明的笑,“也罢,反正这种夜里遭小贼的事儿总是得让当家的知情才是。”
余氏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怒道:“萧百婳!你怎能……你怎能拿这事儿去打扰你父亲!实在不懂事!”
活像是真不懂事,萧百婳无辜地看她,“为何不行?婳儿也是爹爹的心头宝,这种事自然得知会爹爹一声。”
余氏虽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是知道接下来会是如何,想着就要往外逃离。
却不成想,身旁的小姑娘亲昵地挽住了她的手,还故意蹭了下,“母亲,您别走啊,您要是现在走了,那婳儿可就要跟爹爹说一切都是母亲所为,不然母亲怎一早醒来就知道婳儿这里出了事。”
在此之前,余氏从未想过,这清脆嗓音竟也能如那罗刹索命时发出的幽然音色。
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咬了咬唇,还是勉强挂着笑,试图将手抽出来,小姑娘也不挽留,“母亲不是要走,不过是想再去多找几个男丁人手过来。”
“原来是这样啊。”萧百婳笑眯眯地歪了歪头,“还是母亲想得周到。”
话音刚落,萧长启走了进来。
余氏一见,脸上血色尽褪,声音止不住颤抖,“老爷……”
萧长启扫视一圈在场的人,便比了个手势,让人都给退开,他自个儿往房里走。
余氏看他并未一来就指责自己的不是,心放下了一些,又看见他打算直接走进房里,眼眸瞬间一亮,不动声色地给身旁的萧百婳一个得意的眼神。
萧长启走到床铺旁,一眼就发现躺在地上的甘县令。那人头上肿着一个包,虽未出血,但也是红得让人不忍直视,可见砸出这个包的人用了不小的力。
他面上毫无波澜,袖口之下的指尖却是不自觉地摩挲了几下,随后转头看向门外的人,“婳儿昨日睡的哪儿?”
萧百婳乖巧地回答道:“禀父亲,女儿昨夜去找千儿一同睡了。”
萧长启挑眉,又问道:“那你可知道自己房里多了这人?”
萧百婳愣了愣,有些古怪地看他。
这什么问题?
被派去找萧长启回来的人就是杏儿,她让杏儿给萧长启说了最近余氏乱做媒的事儿,且平时跟两位妹妹再要好,她也未曾去同睡,怎就刚好这日去了,显然刻意为之。
种种迹象足以看出她萧百婳是知情的。
所以萧长启必然明知故问。
萧长启察觉到她的疑惑,使了个眼色。
萧百婳立即会意过来,低眉顺眼,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语气挟带着哭声,仿佛极为后怕,“这……女儿也不知情啊,谁知道难得想与千儿夜里谈心,竟还发生了这档事儿。”
萧长启淡淡地“嗯”了一声。
萧百婳配合地继续道:“若是……若是女儿昨夜未曾起意,岂不是让这贼人辱了清白。”
萧长启点了点头,“婳儿且放心,为父不会随意误会了你,不过此事存诸多疑点,待为父好生查问,会给你一个回复。”
萧百婳咬了咬唇,相当委屈道:“那女儿先谢过父亲了。”
萧长启应声,便扬声喊道:“来人,先给这贼人请大夫,待他醒来,本官要好生盘问一番,看他对我萧长启的女儿存了什么心。”
外头的下人得令,一人赶忙去请大夫过来,而其余的人则是将甘县令移出惜兰轩。
这一切都不如余氏所预期那般,眼看萧长启走出了惜兰轩,她赶忙跟了上去,连声喊道:“老爷,老爷。”
萧长启停下,斜睨她一眼,“你莫要多说,我自会查清。”
余氏辩解道:“妾身并不想说什么,只是这事儿一传出去,也是坏了婳儿的名声。”
“妾身是想,这不前些日子,那甘县令说是对婳儿上了心,想以大礼迎娶为妻,不如这样吧,顺水推舟让婳儿趁早嫁过去。”
萧长启定定看着她,眸光晦暗难明。
良久。
他才启唇,冷冷道:“余氏,你且告诉本官,这一切是不是未免太过恰巧?”
作者有话要说: 余氏该感谢我,我给她当一次主角(你还要不要脸jpg)。
余氏就让她继续在自己的窝蹦跶吧。
反正对她而言是b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