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因傅天孟车祸事件,电影《舒灯》的词条霸占了热搜榜的前排:电影《舒灯》、《舒灯》剧组抵达奥地利、傅天孟施幸、谁能出演施幸……
电影官博、程式言工作室、颜千绘工作室,以及傅天孟的圈内朋友们都发博表示关心。
陆心在国内给颜千绘发了消息,说是以她的名义送了花去医院,又问了傅天孟的经纪人他的情况,目前是稳定下来,应该很快就能转普通病房。
一桩桩交代清楚了,颜千绘细数,这下什么事都让陆心做完了啊!她不由再次感叹,陆心这为人处世的情商和行动力,真是双双在线。
男主演出事,剧组暂时开不了机,工作群没有任何通知,大家只能按兵不动,先等着。
颜千绘实在太累,关了手机躺下就睡。
次日醒来,工作群里发了新通知,全部人上午先在酒店待着,下午按时到片场。
她理所应当地认为改了拍摄通告,先把她自己的单人戏份往前移了,刚想问新通告的事,卢峰就来私聊她,喊她去开个会。
房间内,几个熟悉的工作人员坐着,她眼神转了一圈,没看见程式言。
“别找了,他要去见个人,这会就我们几个开。”卢峰捏着根烟,摸了口袋没找到打火机,于是别在在耳后。
这会开得简短,其实就是告诉她一声,男主演换成程式言了。
颜千绘眼眸微颤,拦住要出门的卢峰,“卢导,真的假的啊?他不是去见什么人了,难道不是新演员?”
“骗你做什么?”卢峰“啧”了一句,“你可别小瞧他,他自导自演那会儿,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只不过好久以前的事了,你们这些小女孩可能不知道。”
她知道,她看过他的全部作品。
一群群演的背影里,她能认出了他的,某部电影的片段,他和主演搭戏,毫不逊色。
“见谁嘛,听他说好像是个什么剧院的人没听清,记不住名字。”卢峰补充,继而笑嘻嘻地拍着颜千绘的肩膀,叹道:“小颜同志,好好拍吧。”
导演变成对手戏演员,光是想想,压迫感就变更大了,要是演得不好,他可是会直接面对面吐出一句无情的“cut”。
颜千绘顿时觉得卢峰的笑是对她的同情,颇为认同地点头,回他,“加油加油。”
下午的拍摄地在郊外的草地。
颜千绘到了片场才见到程式言,想到待会儿要拍的戏份,她头皮发麻。
野外没有化妆间,剧组在房车上化妆,化妆品都放在一辆车上,男女主一块化妆。
“要说什么?”程式言余光看见她鬼鬼祟祟在偷瞄他。
颜千绘抓起剧本,“程导,咱们现在抓紧时间,对个台词?”
说着便伸手把剧本递给他。
“以前为国事奔走,弃了画笔,虽然不值一提,但总有些遗憾,没能给你画副肖像画。”
“我离开那天,你送了我这套画笔,我一直收着,现在我用她来画你,余生,我只为你作画。”
他没有看剧本,直接念出了一大段台词。
“你,”颜千绘讶异,捏着剧本的手僵在半空中,“全部都背下来了?”
“就背了今天要拍的那些。”
昨晚熬夜开会,上午有事出去,他到底是怎么挤出时间背的,还背得一字不漏?
视线定格在他眼下,薄薄的粉底遮不住他的黑眼圈。
她皱眉,“你睡觉了吗?”
“上午我在车上睡了会儿。”
“那我们加油,早点下班!”
化妆师沾了遮瑕点在他眼睑下方,左看右看,无奈地叹了口气,又上了一层遮瑕,之后简单地描了眉毛,打了点阴影。
面部修饰好了后,化妆师开始摆弄他的头发,最后喷了定型喷雾在额前的碎发上。
女生的妆面要更细致,颜千绘没那么快化完,他做好妆造,便先去换衣服。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她换好衣服也下了车,他就站在几米外,安静地等她。
程式言穿着衬衫黑裤,金边眼睛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斯文范儿立马显现。
他与施幸年纪相仿,俊逸的面容,再加上妆造添彩,形象上与之毫无违和感。
施幸是而立之年的、带着成熟温柔气质的男性,同时骨子里也有画家的烂漫天性。
而程式言在此基础上,自身多了股冷感,颜千绘一直觉得这是因为他又高又瘦、骨骼感强,脸部线条多是直线,可现在看来,还是个人气质的原因。
他朝她扬起笑,清冷顷刻消失,眼尾眉梢都带着施幸特有的温柔。
颜千绘恍了神,良久才回了个笑。
他们提前走了几遍戏,商量好怎么配合后,正式开拍。
风景唯美,一对璧人连背影都那么般配,草地上牵手散步的戏份,很快就过了。
中场休息,强装淡定的颜千绘有些坐不住了。
梁琼看着通告单,霎时间两眼放光,等会就有一场吻戏啊!
“千绘姐,给你。”她把一瓶清新喷雾拿给颜千绘。
看清是什么后,颜千绘机械般接过,其实她刚在在房车上仔仔细细地再刷了一遍牙,但她还是往嘴里又喷了点。
卢峰和程式言走来,见她手上握着的东西,腾地一下捞过来,“小颜同志,给我一下哈,”说着就掐着程式言的两颊,“张嘴。”
行云流水的这波操作,程式言没反应过来,嘴里就充斥着一股凉凉的清新薄荷味。
“等会拍吻戏,给你做点准备工作。”卢峰笑嘻嘻道:“你们赶紧对戏啊!”
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颜千绘唇瓣嗫嚅,不知道说什么好。
自从知道她没谈过后,程式言也能理解小姑娘对亲密戏的抗拒,难得的,他说:“你要是没准备好,可以先——”不拍。
“程导,我们先对戏吧。”颜千绘硬着头皮道。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该来的总要来。
对戏自然不会真的亲上去,只是调整了一些姿势,但距离贴近时,颜千绘还是不由自主地脸红了。
正式开拍后,卢峰躲在监视器后欣赏屏幕里赏心悦目的小情侣,勾了勾手指让梁琼过来看。
现场嗑cp的待遇,梁琼能不要吗?她放下东西,腾地起身凑到监视器前。
卢峰眼里满是自得,脸上写着“看我多仗义”。
镜头里画面色彩对此强烈。
舒灯的全球巡演最后一站,奥地利,也是施幸待了十年的地方。他们比巡演时间提前一周到达,游览了奥地利的几个城市的自然风光。
这天,施幸背着画板,带她来到维也纳的一片开阔草地,这是他常来写生的地方。
绿草如茵、花树相映的斑斓景色中,舒灯坐在草地上,白裙胜雪,肤若凝脂,她是这浓重色彩中的一抹亮白。
她维持着侧坐的姿态,笑眼里安放的全是那个在画布前作画的英俊男人。
施幸每一次动笔都要抬头看她一眼,很久才收回目光继续在画布上勾勒涂色。画着画着,手上的笔却是再也不动了。
他搁下画笔,走了几步,坐到舒灯身边。
“画好了?”舒灯终于能换个姿势了,自然而然地躺在他腿上。
施幸摸着她柔软的长发,掌心捧着她的脸,“还没有,但现在有件比画画还要紧的事。”
“是什么事?”舒灯眨眼,那双眼睛湿漉漉的,似有旋涡,要将他席卷进去。
施幸喉结滚动,拇指触在她的唇瓣,低声问:“舒灯小姐,我可以亲我的女朋友吗?”
舒灯睫羽扇动,闭上了眼,作出无声的默认。
施幸轻笑,倾身靠近她,唇瓣贴在她的额头,然后是鼻尖,再往下是殷红的唇。
颜千绘先是感到脸上有酥麻的痒意,唇上被柔软触碰的瞬间,她睫毛颤动,脑中火花绽开。
温热的气息包裹着她,心脏砰砰直跳。
相贴了几秒后,唇上的两片柔软轻轻摩挲着,不可名状的飘然感蔓延至全身,她在茫然中微张着唇。
“cut!”
“亲得像第一次接吻似的,后面还有床戏怎么拍?感情递进啊,你们的青涩的初吻是在温泉池,所以这里这个吻就不用那么客气!谈了一段时间了,不用那么客气,又不是刚在一起的小情侣!”
卢峰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这里该拍成什么样,程式言比他更清楚,可是,他在收敛什么?
程式言偏头看身边的女孩,脸已经红得不成样子了,他询问她,“可以接受吗?”
颜千绘在走神。
好奇怪,她担心的事没有发生,不像在温泉池那次的拍摄,这次她的身体并没有排斥和他的亲密接触。
思绪化成一团乱麻,混乱到……她还在回味刚才的吻。
一枚清浅的吻。
大脑短暂的空白后,又炸开烟花,柔软的触觉被放大百倍,灼热的呼吸将她融化。
“小颜同志,”卢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格外钟情这个叫法,“为艺术献身可以不?要主动点啊!”
“嗯?”颜千绘回过神,难以启齿道:“怎么主动?”
“就……”卢峰噎住,虎口张开四指并拢,两只手的指尖互啄,生动形象地模拟了接吻的动作,“这样,这样。”
程式言在旁边溢出一声嗤笑。
不会是舌吻吧?
颜千绘怔楞,挠着鼻尖,缓缓地点头。
第二遍拍摄,唇瓣触碰时,战栗的感觉再次传遍全身。
想到卢峰说的话,她笨拙地去探寻程式言的舌头,却突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
薄荷的味道在口中交织,程式言瞳孔微缩,闪过微不可察的惊讶。努力遏止住那股冲上心头的遐思,他克制地拉开两人的距离。
双唇分开,他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搂着,两人严丝合缝贴着,他的下巴伏在她颈边,喘着粗气。
“怎么这么瘦了。”他的口吻里满是心疼。
她肉眼可见地消瘦了,如今抱在怀里小小一只,摸过去都是生硬的骨骼。
剧本里没有这句台词,但镜头还在拍,颜千绘自由发挥接了下去。
这时候的舒灯已经知道自己患了精神分裂症。
和施幸在一起后,两人感情愈发浓烈,舒灯内心对他的爱意与日俱增。
她如此坚定强烈地知道,她爱他,可为什么,她总会突然情绪变得很糟糕,对他莫名奇妙地产生冷淡态度。
同样的,在从事慈善事业的过程中,面对孩子们的热情洋溢的状态消失不见了,甚至厌恶与他们产生情感的交流。
她在夜里惊醒,她失眠焦虑,看到油腥食物感到作呕……她想,她可能只是太累了。
为了缓解这样的情况,她去医院问诊,想让医生开点药,描述了自己的状况后,她被引导去了精神科。
捏着诊断证明的时候,她忆起六岁前的日子,那时她还没被送去育婴堂,对家仅有的印象就是——父亲日日打砸东西的狂躁模样,回荡着粗粝的吼叫声的小间土胚房。
原来这样的毛病,也会遗传。
病情后期恶化,她就很难再正常演出,小提琴是她一生最珍重的东西之一,她分明正当好韶华,却被迫着追赶时间。她要趁着自己还清醒,去完成她的小提琴独奏巡演。
这段时间,施幸陪着她去了世界各地,最后一站奥地利,是她特意定下的。
那年,她受邀来奥地利演出,在音乐厅外和施幸重逢,可惜演出结束后她便匆匆回国。
两人保持热络的书信联系,施幸在信中提过数次奥地利的优美风光,他在音乐之都的维也纳定居,闲暇时到其他城市欣赏美景。字里行间,都是在直白或委婉地邀她去奥地利。
舒灯喜欢他,但她不是盲目屈从爱意的人,在国内有她认为无比重要的事情要做。如果不是施幸回国找她,他们两个或许也会被时间熬走那份重新建立的联系。
这个重逢之地,他无数次夸赞的风光旖旎之地,他和她一起来了。
被隐瞒一切的爱人正抱着他,说她太瘦了。
她只能红着眼眶回他,“那我多吃点。”
施幸眼底酸涩,侧过脸,吻了她的清晰的下颌骨,“别再偷偷催吐了。”
舒灯身躯一颤。
仔细一想,早有端倪。
只让他最后一站时去奥地利等她,可他当时固执地要全程陪着她巡演,他那段时间昏天黑地忙了好久,处理好手头上的事、交接清楚后,与她一同出发。
原来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cut!”
卢峰抹了把湿润的眼角,转头看见梁琼两眼泪汪汪,他顿时又乐了,“小梁,性情中人啊!”
梁琼不好意思地尬笑两声。
那边,出戏后的两人还抱着,程式言把她按在胸前,揉了下她的脑袋,低声道:“好好吃饭。”
他见过她催吐。
但当时她解释,那是在练习舒灯患病后的状态。
他半信半疑,今天演戏不自觉地代入她那时的样子,心底一阵难受。
也不该说代入。
因为面对她的一切情感,都是真实的。
卢峰临时想的那出,他半推半就答应了,也只是因为,舒灯是她。
所以他愿意去当施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