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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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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组转场去奥地利的那天,傅天孟因私事要迟延两天出发,因而没有和剧组乘坐同一班航班。

    早上十点,飞机从s市方廊机场起飞,逐渐在云层平稳行驶。

    颜千绘昨晚没睡好,带着眼罩在飞机上补觉。

    梁琼就坐在颜千绘旁边,正拿着kindle看书,机舱里的交谈声随着航向时间的递增而渐渐熄灭。

    气氛宁静平和,可这时有身影趋近,站到她身边,用气声说:“我们换个位置。”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是看向颜千绘的,梁琼呆愣了一会儿,拿着东西站直身子,“程导您的位置在哪里?”

    程式言往前指了个座位。

    抬眼望去,就在前两排,梁琼默默挪走,走到一半她回头看。

    光线投进舷窗,打在颜千绘的脸上,皮肤上的小绒毛明晰可见,眼罩遮住她的眼,也让他得以直白地注视她的脸庞。

    那眼神像是融化了的一滩水,梁琼默默想着。

    终于他回过神,稍稍弯腰,伸直长臂去拉下遮光板。

    轻手轻脚,如履薄冰。

    绞尽脑汁想了好久,梁琼才忆起,这似曾相识的眼神,她在白崧山的那晚见到过。

    又联想到前几天剧组聚餐那晚,她从洗手间回来,瞧见颜千绘不在,坐着等了好久也没见她踪影,后面回来,是程导和她一起进来的。

    当助理以来,除却回酒店睡觉,她几乎和颜千绘待在一起,她看不出颜千绘的心思,但是却撞见刺好几次程导不经意流露的神情。

    一个人不喜欢另一个人,是不会露出这样柔软的神情的。

    她怀揣着秘密,悄步朝前走,倏地对上另一双探究打量的眼神,对方脸上笑嘻嘻,食指比在唇上示意她别说话。

    卢峰收回视线,优哉游哉瘫坐着,“老程啊”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发现,梁琼找到了秘密的共享者。

    她弯唇笑,装傻充楞,“卢导,程导说和我换个位置,可能找千绘姐有事。”

    卢峰“切”了一声,似笑非笑道:“他最好是有事。”说着拍了拍旁边的座椅,“小梁啊,咱两唠会嗑儿。”

    他哪是唠嗑,分明是想从梁琼那里翘出点话来。

    梁琼没能如他愿,他旁敲侧击问任何事情,她都摇头说不知道,事实也的确如此。

    “你这嘴太严实了,职业素养不错啊!现在小姑娘不都喜欢嗑cp吗?”卢峰换了个方式问她,“你觉得这对配吗?”

    他声音一激动,音量有些大,附近有人问:“卢导,什么配不配啊?吃什么瓜呢?”

    “去去去,没你什么事,聊电视剧呢!”

    梁琼抱着她的小kindle,依旧秉承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的原则,腼腆笑道:“卢导,我不乱嗑的。”

    嗑cp也要看场合,还得看嗑得是谁和谁,要是拍着拍着剧组传出女主演和导演的绯闻,对剧组而言算不上什么好事。

    就算传了,也不能是从她的嘴里说出去的。

    她从来不乱说话。

    “算了算了,不问你了。”卢峰叹了口气,“我是副导,我能有什么坏心思,不过就是关心兄弟罢了”

    梁琼也没觉着卢峰是个嘴上没把门的人,他性子火辣,讲话直率,但也在圈子里待了十多年了,人家懂的门道比她多多了。

    但她就是固执地认为,她不能和别人在背后议论颜千绘的事,哪怕她没有恶意,这是原则问题!

    -

    颜千绘睡了四十多分钟,摘下眼罩后发现身边换了个人。

    刚睡醒,眼睛半眯着,她偏头问:“你怎么坐这了?”

    “国家歌剧院和金色大厅,你比较喜欢哪一个地方?”他说。

    她疑惑,“有什么好选的?”

    舒灯在国际上最经典的一场演出就是在维也纳金色大厅的那场音乐会,所以剧组早就定好了在那里拍摄。

    他笑,“我在问你。”

    “歌剧院吧。小时候在那里看过一场芭蕾舞剧,我问妈妈以后我能在上面拉小提琴吗?她说可以。”她食指撩开黏在脸上的发丝,“从那以后,在维也纳国家歌剧院拉小提琴的想法就一直在心里,但也没实现。后面进入乐团工作,倒是跟着乐团到维也纳巡演,在金色大厅演出过好几次。”

    程式言若有所思地点头,听她提及乐团,记忆飘到去年在巴黎看的那场交响乐演出,“去年在巴黎我看过莎格兰特的演出,有点可惜,那时候不认识你。”

    她回:“没什么可惜,听音乐又不是看人。”

    程式言不好意思解释自己话里的意图,噎得说不出话。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再说现在不也认识了,优秀的人迟早会被人看见的。”颜千绘自夸道,顿了顿她又补充,“也会看见彼此。”

    这话算是连他一起夸了。

    他跟着笑起来,弯起眼角。

    她顺手拉开遮光板,两人的脸被照亮,能清楚地望见对方眼里的笑意和倒影。

    午饭吃完,睡了个赖洋洋的午觉,转眼就到了晚饭时间。

    霞光上演又落幕,墨色笼罩了天边。

    夜晚降临,在飞机上看星星的本能反应又出来了,她翻出包里的日抛,在程式言惊讶的目光中,戴好了两个眼珠子。

    “带美瞳做什么?”他疑惑。

    “让画面清晰度从360p变成1080p。”颜千绘笑,继而解释,“是隐形眼镜,我近视。”

    城市的光污染让地面的人丧失了仰望星空的机会,而在万米高空之上,在平流层穿梭的客机,带领着乘客们遨游在星光璀璨之间。

    她缩着身子抵在窗边,两只手虚握成望远镜的样子贴在玻璃窗上,就这样,将浩渺的星空存放在她的眼睛里。

    忽然,脑袋被一张毛毯罩住。

    程式言按着毛毯,给她营造幽暗的避光环境,颜千绘隔着毯子,听见那道闷闷的声音,他说:“看吧。”

    怎么看呢?

    眼中的星空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力了。

    她能想象到,他是以怎样的姿势替她压住毛毯的边缘,隔着后背四五厘米左右的距离,他的气息似乎要将她包围。

    这没有让她不适,内心却升腾出了比不适还要奇怪的感受。

    她在黑暗中僵持着,睫毛轻颤,心跳的声音被放大,喧嚣的热意如咕噜冒泡的沸水。

    “这样看,会看得清楚吗?”他出声。

    “嗯”她回过神,把头顶的毯子扯下,将自己放出来,“视野变宽阔了。”

    她把毛毯给程式言,他推回去,“先盖着吧,我再要一张。”

    “好吧。”颜千绘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她摘下隐形,盖上毛毯阖眼休息。

    机舱内传来乘客们清浅的呼吸声,间或几声音量稍大的突兀说话声如投进河里的石子,噗通一声溅起水花后又消失不见。

    程式言望向舷窗。

    小时候父亲也像这样,拿着毛毯蒙住他的脑袋,让他趴在窗边看星星。

    只是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时候了。

    他在世界各地到处飞,每次的航班于他而言都像是一声声残忍的提醒,让他在脑中不断重现五年前的那场空难。

    人死后会变成星星,是一种安慰生者的美好说法,他不相信编造的虚妄,但却希冀从中寻找寄托。

    父亲是不是每次都在窗外看着他?他会说什么?

    说那是意外,不是他的错。还有,要照顾好母亲。

    真的不是他的错吗?他为什么要心血来潮让父亲来戛纳?

    母亲,他真的照顾好了吗?

    视线稍偏,他看着熟睡的颜千绘,从圆润饱满的额头,到垂在眼睫的浓密睫毛,往下是精致小巧的鼻子,自然闭合的樱唇。

    程式言不由想到了野生钻石,剔透纯粹。

    不规则的多面晶体,有棱角,也有泛着耀眼光泽的亮面。

    心间忽然注入了一点稀释酸涩的清泉。

    不知何时生活里有了新变化。

    能这样安静地看着她的睡颜,都感到一种难以描述的喜悦。

    越来越强烈的愿望满满占据他一直克制着、但却越发不受控的心。

    -

    剧组在维也纳安顿好,国内一条热搜让微博服务器瘫痪了。

    消息传到维也纳时,整个剧组愁云惨淡。

    傅天孟车祸进了医院,联系了他的经纪人,对方说还在icu观察。

    发生这样的意外,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傅天孟在剧组为人和善,平易近人,每一个与他接触过的工作人员对他印象都很好。

    现在全剧组都在为他祈祷,希望他脱离危险期。

    网上讨论热烈,无数人感到震惊和担忧,傅天孟工作室发了微博,如实告知情况,底下有粉丝骂骂咧咧,指责他们没照顾好自家艺人。

    有人问,那《舒灯》怎么办?

    “天孟车祸住院了,男主施幸谁来演?”卢峰不得不把眼下的问题抛出来。

    整个剧组都在等着程式言拿主意。

    虽然《舒灯》剧组“家大业大”,因为程式言和傅天孟的名号吸引了众多投资,但也经不起几个月甚至更久的耽误,这一天一天的都是钱。

    况且,国外拍摄的许可证有时间限制,工期拖长又会有新问题。

    程式言紧锁眉头不作声。

    他定下的演员,在他眼里就是无可替代的。

    制片人tiffany在国内打了个越洋电话过来,剧组连夜开了个紧急视频会议。

    之前选角名单里的备选演员,大多有戏在拍,空不出档期,有档期的两个演员,一个前不久刚爆出吸//毒丑闻,别说档期,事业都毁了。

    另一个演员说愿意无偿出演,结果一查,他都进组半个月了,难道要毁约来拍?这样不守契约精神的演员,真要用了也是给电影埋雷。

    程式言表情更加凝重,撩了下额角垂下的头发。

    “这些个演员,没点靠谱的。”卢峰烦躁道,偏头瞥了眼程式言,“老程——”

    话还含在嘴里,他愣神看着程式言,他刚戴上金丝边眼镜,修长手指弯曲着捏着镜腿,发丝被他拨弄得有些凌乱,那股子禁欲风流又温柔的气质就出来了。

    果然是造型能解决一部分人设问题。

    当然,和脸也有很大的关系。

    卢峰抓着他的肩膀,捧着他的头,将他的脸推近在摄像头前,“看见没,tiffany,这不就是施幸吗?”

    “反正都请了个门外汉,”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侧程式言的一记眼刀冷冷扫过,他犯怵停了下,继续解释道:“我没歧视的千绘意思啊,我是说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导演顶上吧。”

    这些共事过的同事们都知道,程式言早期在自己电影里演绎了不少深刻的角色,后面有了名气了,自然不缺演员,便只需潜心创作。

    曾有媒体评价他是被导戏耽误的演员,虽有吹嘘成分在,但那则新闻一出,网友们都表示无比认可,声称程式言的脸不去演戏实在浪费、导演就是“演技派”。

    众人表示不是不行。

    视频那头的tiffany也觉得可行。

    大家一致看向程式言。

    “程式言,说句话啊?”卢峰推搡他的肩膀。

    面对热切的目光,程式言颇为无奈,忽然莫名其妙地笑出声。

    他想起,他缠着颜千绘让她出演舒灯的那些天,应该是很烦人的吧。现在站在她的立场上,终于切身体会到她那时候的心情。

    他很久没拍戏了,退居幕后的人对拍摄产生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感受。

    他挑眉,“真要这么冒险?虽然时间很紧张,但是剧组等一个星期还是没问题的,别病急乱投医。”

    “这话说得,就准你玩大冒险,不准我们玩?多刺激啊!”卢峰这时起劲了,嘿嘿笑,“我卢峰最喜欢挑战了,你别说,现在看你,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合适。”

    “你喜欢挑战吗?你这是给我挑战。”程式言瞥他。

    卢峰正经回他:“你自己的电影,你肯定得花心思啊,现在除了天孟,没人比你了解施幸。”

    后面大家关于程式言出演施幸的可行性进行了漫长的讨论,最后得出结论:他是目前的最佳人选。

    就这样,程式言临危受命,被赶鸭子上架地同意出演施幸的角色。

    视频会议挂断,卢峰趴在桌上,“累死我了,也就咱们剧组敢这样搞了。”

    程式言嗤笑一声,朝他脚边踢了一脚,“刚才谁提议得那么起劲?”

    “不光我一个人啊,你以为大家陪着我乱来?还不是都是相信你,众望所归呗。”

    说完,卢峰嘚瑟地吹了声口哨,迈着悠哉的步子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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