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网上话题爆发，部分偏执的粉丝开始对为李佳乐发声的人进行无差别言语攻击。颜千绘的私信箱也涌入了一些恶毒的咒骂，但只占少部分，大部分网友还是理智的，慷慨仗义地为李佳乐转发和声讨。
颜千绘关了手机，隔绝外界喧嚣。
段安恬因为第二天要去q市参加活动，十点多就被杜度接走了，如今她一个人在房间等待剧组开工。
安静的独处时光更容易滋生天花乱坠的想法，颜千绘压下的情绪开始肆无忌惮地涌上心头，“吻戏”两个字在她脑海里转个不停。
开机到现在，她和傅天孟仅仅是刚认识的状态，在心底把他当做尊敬的前辈看待，演戏时能把他当做施幸只是凭借练习得来的信念感。
真让她去和一个并非真正恋人关系的男人亲吻，她实在难以迈不出心里的坎儿，焦虑的情绪更加浓郁，
昨晚段安恬和她闲聊提过，她拍戏时有过第一天就拍吻戏的经历，才刚知道对方的名字，就要在剧里表现得浓情蜜意，爱得缠绵悱恻。
颜千绘听后不由感叹，演员的信念感真的强大，要做到在演戏时抛下自我的境界，她还是真是差得远，至少她现在是焦虑得不行。
说矫情，但也矫情得合理。
毕竟这是她的初吻。
无论如何，下午的戏份还是得硬着头皮拍，她打开手机，准备搜一些吻戏教程之类的视频再学习一下，房门在这时被扣响。
她以为是梁琼来找她，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还没看清脸，她习惯性地用平时和梁琼说话的细软的嗓音开口：“怎么啦？”蓦地抬头才发现是程式言，她咳了一声，尴尬道：“找我有什么事？”
“喝杯咖啡。”程式言递了一杯咖啡给她，“段安恬走了？”
颜千绘接过，“嗯，刚走不久。”
“方便进去谈谈吗？”
“嗯？”颜千绘不解地看他。
“和你聊聊，去年时凝主编办的那场私人晚宴。”
在热搜榜上看见三个眼熟的名字，程式言有些诧异。
段安恬和滕子鲸倒是还好，她们本来就是当红的女艺人、热搜榜上的常客，但当他看到颜千绘的名字时，忍不住点进词条去看看。
原来是一桩丑闻八卦。
他不认识王珂然这个人，因为颜千绘的发声，不由多关注了具体情况。
直到在评论区刷到一条网友的留言，“难怪他一个十八线能去参加tange主编的私人宴会”，一些淡忘的记忆忽然卷土重来。
“晚宴那天我也在场，”程式言抿唇，视线从她手上那杯咖啡移动到她脸上，“旁观了你‘诬陷’王珂然的那一幕。”
如今王柯然东窗事发，联想到当时的情景，再结合颜千绘今天的微博，程式言大概猜测出她那样做的原因。
眼睛也会骗人，有时即便是亲眼所见，也无法洞察完整的事件真相。
“所以你是看见我颐指气使的丑恶嘴脸了？”颜千绘开玩笑道，“那程导观感如何？”
程式言眸中含着无奈的笑意，“说实话吗？”
颜千绘无所谓道：“没事，我又不生气。”
“你眼里的嫌恶很明显，态度倨傲，那时候觉得你，”他顿了顿，继续往下说，“觉得你任性张扬，目中无人，不懂得什么叫做尊重，哪怕要拒绝一个示好者，也不应该用那么无礼且低级的方式。后来你被时凝叫去台上，又是另一副落落大方，端庄怡然的样子，有些割裂。”
颜千绘勾起唇角，他的话可能还斟酌了一下措辞，用虚伪来形容程式言当时对她的印象或许更为合适。
误会和恶意曲解到底是不同，她不觉得他需要为那次晚宴道歉，而且她当时的做法的确是容易让不知情的人产生不适感。
“从那时候你就对我有‘恶女滤镜’了吗？”她问。
“总之，第一印象不算好。”程式言诚实答道，“有时候信息差确实会让人与人之间产生许多误会，我为我的先入为主向你道歉。”
“那次我微博献曲，你们工作室发微博——”
“那次真的是乌龙，”颜千绘还没说完，程式言就开口解释，“但当我听到是你作曲后，主观情绪也在起作用，所以让运营微博的员工不必要理会你的微博，这点也要向你道歉。”
“你听了曲子吗？”
“听了。”
“那程导听完觉得怎么样呢？”
她诚心诚意地献曲，到头来不仅作品没被人正儿八经欣赏，本人还被群嘲，作品和作曲人都没得到尊重，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所以她此刻迫切想知道，他有没有听，以及他对那首曲子的感受如何。
程式言没有刻板地输出一通乐评，只是用直观的话语给出自己的想法，“如果在电影上映之前听到这首曲子，我一定会把那首曲子放进电影里的。”
没有共鸣又怎么会写下如此契合的音乐呢？作为导演，他珍惜每一位能用心观看和领会的观众。
在他们还未正式打交道之前，他认为她是个矛盾的集合体。性格蛮横无理又虚伪，可偏偏作品里却带着温柔细腻的腔调，细节里满是创作者用心诚挚。
他目光灼灼地望向她，语气认真，说出了那句迟来的话，“颜千绘，很高兴你去看了我的电影，还用音乐写下观后感，谢谢你。”
那道目光含着谢意之外更加浓烈的情感，但颜千绘看不明白，只能感受到他由衷地在向她道谢，她笑道：“那这算是很高的评价了，至少证明那首曲子很契合电影，我还算是个合格的观影者和作曲者。”
“还要道歉。”他笑。
颜千绘挑眉，惊愕道：“你今天专门来找我开道歉会的吗？其实小误会说开了就好。”
闻言，程式言顿觉心间塌陷一块，满眼温柔地注视着她，“这是你的想法，但我需要传达出我的态度。咖啡馆见面那天，我就应该当面和你说声抱歉，毕竟工作室的失误给你造成的影响。”
这也就能解开颜千绘心头的疑惑了，明明他当时有求于她，需要她做顾问，却仍旧不愿意撂下面子把工作室的乌龙说开。
“可你没有道歉，那天我是真的有点生气，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啊！”颜千绘边说着，边面目狰狞地演着她脑补的情景，“‘和我见面的人居然是这个虚伪的女人’、‘要我给这个虚伪的女人道歉，这是不可能的’，程导，你当时的心理状态是不是就是这样？”
动漫式的夸张表演。
虽然五官都在扭曲，但她做的表情并不丑，可爱搞怪的成分居多。
她年纪比他小，但思想认知极度成熟，在他面前，她大多时候是淡定从容的，独立自主、冷静理智。
如今见到他小女孩般外放活泼的这面，像是打开新盲盒，程式言呆呆地盯着她良久。
“怎么了？”
颜千绘的疑问声把他的注意力拉回来，他弯唇，“大概就是你说的那样吧。”
对讨厌的人不给好脸色，她一贯都是如此，比如在咖啡店里对他冷着脸，以及在温泉馆时对他的淡漠态度。
原来是心里憋着一股气。
他扬起一抹笑，继续配合她刚才的表演，“别想让我给你这个虚伪的女人道歉！”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地笑出声。
“这件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怎么现在才问我？”颜千绘好奇。
程式言回她，“看到热搜想起来了，不然这件事都快被我忘了。”
和她长久接触之后，程式言知道她不是蛮横无理的性格，曾经也想过去找她问清楚，但事情太多总是忘记，到后面倒是问也不想问了，这件事也就忘却了。
他也无需求证他肉眼所见的事，因为心感受到的东西才最有说服力。
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久，他并没有看到她有任何性格上的弊端，矛盾的另一面由此被打碎，化成齑粉。
他所感知到的，是她热烈的追求、极致的努力，以及诚挚的善意。
所以他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颜千绘故作委屈，双眼眨巴，眸中漾着水光，“我被‘冤枉’了那么久，程导就用一杯咖啡给我道歉吗？”
“我”看着那双澄澈泛红的眼睛，程式言心慌又无措，“这不是道歉礼物，只是”用来找你的借口。
“噗嗤！”颜千绘垂眸，鼻息间溢出一声轻快的笑，“逗你玩呢，这就上当了。”
笑声带着她的尾音，回荡在他耳畔。
窗帘拢在墙边，窗外枝叶繁茂，夏日的明亮阳光透进窗内，满屋亮堂堂。
她身上被镀上了一层柔和温暖的光。
呼吸变得灼热，程式言抬手抚在心口，笑着低喃道：“嗯，被你骗到了。”
“你不觉得吗，反转和信息差其实是并蒂而生。”颜千绘突然兴致勃勃地开启衍生话题，“说不定，你以为自己已经了解清楚事情的真相，可实则仍旧处在信息壁垒之外，只是那座高墙太高，望不见顶，所以你才以为自己对全景一览无余了。”
“你说二次反转吗？举个例子，类似一幅画只看细节和只看局部、以及看全貌的区别，”程式言挑眉，“那么，你是不是还遮掩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一面呢？”
“打住，我可没说我自己，”颜千绘抿了口咖啡，“这难道不是你们这些创作者常用的套路么，这下现实生活也给你上演了这么一出，是不是感触更深刻了。”
敢情在阴阳怪气敲打他，程式言算是听明白了。
“是，”他揉了一把她的头发，笑眯眯道：“上了一堂课，吃教训了。”
颜千绘抬眼看着脑袋上的那只手，圆圆的眼睛忽闪忽闪，“呃这样头发容易油。”
“那就不摸了。”他动作一滞，垂下手。
“对了，”准备要走时，程式言忽地想起什么，有些难为情地开口，“在精神卫生中心有一晚，你睡着了，我怕你着凉就抱你上床了，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抱你，还是要跟你说一声抱歉。”
颜千绘愣住，没说自己那时候其实醒着，“没关系，呃，你也是出于人道主义关怀。”
被扣上高帽的程式言哑然，失语了半晌才继续说：“有些人并不如表面那样可信，哪怕是我。”
想起那晚颈窝的酌烫呼吸，颜千绘顿时觉得面颊发烫，尴尬道：“知道了。”
这个圈子腌臜龌龊的事情太多，他在圈里自然知道更多不为人知的肮脏内幕。
程式言既是道歉，也是在给她提个醒。
他说完这些话就往门口走，颜千绘喊住他，“程导”
“还有事？”
“没有，”颜千绘摇头，“下午见。”
程式言抿唇，神色不明地“嗯”了一声。
门被轻轻合上，颜千绘在屋内叹气。
她刚才是想问他，能不能找个吻替，可转念一想，程式言那么高要求的人肯定不会同意。
而且自己找吻替，多少有点不尊重傅天孟前辈了，人影帝都没嫌弃她呢。
颜千绘后背摔在柔软的床垫上，双眼空洞，望着天花板。
该来的还是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