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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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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姆车早就在外面等着,只是没想到,外面多了段安恬的粉丝。

    一群女生举着手机相机围在车边,一见到她出来,她们就喊“辛苦了”、“早点休息”之类的关心话。

    颜千绘没预料到会见识到这种场面,不想被拍的她一路都低着头,跟在小孟和保镖身边,当自己也是工作人员。

    上了保姆车后,她才“抬头挺胸做人”,盘算着以后得提前备好口罩这些东西了。

    车子慢慢发动,伴着粉丝们的再见声驶向道路。

    小孟贴心问:“恬姐你要吃点东西吗?”

    “我吃绘崽的买的面包。”

    “在这。”小孟从袋子里拿出来给她。

    司机和小孟都在车上,她们也没聊太多,只是随便捡点无关紧要的小事谈。

    回到酒店,小孟就回自己房间,颜千绘只待一晚,就和段安恬一起睡。

    卸妆洗漱完躺在床上,段安恬迫不及待问她电影的具体事项,她拍戏累也没在电话里仔细问她,现在她人就在身边,段安恬自然要问个清楚。

    “你答应了没?”

    颜千绘“嗯”了一声。

    “程导是怎么说动你的?”

    “无孔不入,”颜千绘抿唇一笑,“线上消息问候、音乐会、御姐演唱会,还有亲自造访,这些他都用上了。”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羡慕谁?”段安恬感叹。

    “诶,音乐会?”想起什么,她又腾地坐起,打开手机翻消息记录。

    颜千绘讶然,“怎么了?”

    “找到了,在这呢,”段安恬说:“前段时间的群聊,剧组有个副导演和程导关系不错,忘记他们在群里聊什么了,我就记得他提了一嘴,说程导忙得不可开交,我刚翻消息看时间确认了一下,就是你开音乐会那段时间。所以他这是百忙之中抽空来看你了?”

    颜千绘回忆了一下,那天他的确是拖着行李箱捧着花出现在她面前,看上去像急匆匆赶过来的,心底莫名有些愧疚。

    不对,又不是她逼他过来的。

    他是为了他的电影,她有什么好愧疚的!

    头脑清醒地想通这点后,她厚着脸皮道:“这是他请我应该有的诚意。”可这话说完,她自己都忍不住笑场了。

    微信消息提示音弹出,是颜君颂,他说自己刚才在玩游戏没看到消息,又说他收到地址了,明天就把画寄到她家来。

    轻叹声落下,颜千绘低声道:“恬恬,我见了颜君颂。”

    段安恬没说话,在等她的下文,于是颜千绘继续说:“他的性格和颜政一点都不像,他很好,我能感觉到他想亲近我,可面对他,我很矛盾。”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纠结的人呐。”段安恬语气轻缓,“他是他,颜政是颜政,你不是早就心里清楚了么?如果相处起来不舒服,那就别再见面了。”

    两人关系甚笃,早就互相交心交底,段安恬在高中就知晓他们家的事,她知道颜千绘并不是对颜君颂有意见,只是看到他,就会想起颜政,想起自己被抛弃的糟糕回忆。

    “没事,以前的事放到现在也不痛不痒了。”颜千绘平躺着,仰望吊灯,灯光闪烁间她想起梁琼,“我们工作室新招了个女孩子,挺优秀的”

    她只言片语概述了梁琼的境况,经典的原生家庭重男轻女的情形。

    g市老一辈人宗族观念特别浓厚,对传宗接代有着莫名的执念,哪怕社会文明发展到了现在,还是有很多人受到这种观念的荼毒,更有甚者,一看到孩子出生是女婴就将其抛弃。

    这也是为什么颜千绘资助的孤儿院里大都是女孩的重要原因。

    气氛变得沉重,两人躺着缄默不语。

    “真无语。”段安恬吐槽。

    “真无语。”颜千绘也说。

    说的是什么,她们也都清楚。

    或许人生存在许多刻意的巧合,命运相同的人,会走到一起。

    -

    第二天段安恬还要拍戏,直接去了片场,颜千绘就自己的打车去机场,乘早班机回了g市,继续投入当周忙碌的工作当中。

    周六上课的时间也悄然而至,颜千绘看日期时还有些恍惚,日子竟然流逝得这么快。

    早上一如既往在程式言家吃早饭,和每周一次的固定饭搭子吃完饭后,梅老师也准时来了。

    可刚上了半小时台词课,梅老师接到她先生的电话,小孙女在家肚子疼得大哭不止。

    梅老师面色焦急,课也上不下去了,“千绘啊,今天先上到这啊,不好意思了。”

    “没事,孩子要紧,要我一起去吗?”梅老师的状态让她想到小时候身体不舒服时温尔雅的反应,也是同样地心急不安。

    “不用了,我就下楼去看看她,以前从来不这样的。”

    “那老师您走路的时候注意点。”颜千绘怕她太着急,走路跌倒,出声叮嘱了一句。

    “会的,我先走了。”

    梅老师说着便匆忙走了。

    房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立式空调的暖气出风口在呼呼作响。她关了空调和放映设备,也离开了房间。

    程式言刚从书房出来,正在客厅倒水喝,见她拿起沙发上的包,不由疑惑问道:“你要走了?”

    她抓着包带,“梅老师孙女身体不舒服,我们提前下课了。”

    “那空出的时间你要做什么?”他放下水杯,走近她。

    她思考了片刻,摇头,“暂时没想好。”

    “那要不要看电影?”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她放下包,“好。”

    “你等我一下。”程式言落下这么一句话

    过了一分钟,他从另一个房间出来,手上提着两个大豆袋沙发,然后把它们放到了她上课的房间的地板上,浅黄色和米白色的两只豆包就那么软趴趴地躺在地上,看着就很舒服。

    他弯唇问她,“你要哪个?”

    因为这意想不到的“观影座”,颜千绘感到新奇,她家可没这样的东西!

    “浅黄色的。”说着她便瘫坐在豆包上,身体陷在一团软绵里,她感到无比放松和舒适,真的太治愈了。

    他把手机连上投影仪,打开视频软件,问她:“你想看什么?”

    她划了几页,说:“《三块广告牌》吧,几年前看的了,想再看一遍。”

    他点了播放,然后去关了房间的灯,合上了窗边的遮光帘,室内同时变得昏暗,只有她正对面的白墙上亮着微弱的荧光。

    他坐在她旁边的米白色豆包上,懒洋洋地靠在墙边,她见状也跟着头靠在墙边。

    电影剧情开始上演,她认真地盯着屏幕投影。

    将近两小时的临近尾声,她转头看向身侧的人,“看吧——”

    声音戛然而止。

    昏昧幽暗的房间里,他们的头不知不觉挨得越来越近,她一偏头,鼻尖从他脸侧擦过。

    细软发丝轻轻挠过下颌,轻柔的触感让皮肤表面泛起微微的痒意,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随即而来的是更大的颤栗,那是由她鼻尖蹭到脸上所引起的,一种清晰可知的感觉。

    安静的环境里,两道呼吸声隐隐可闻,

    有人及时止住这支“气息的奏鸣曲”,颜千绘睫毛轻颤,坐直身子,若无其事道:“看吧,人果然是复杂的动物,人性也不是单调扁平的,是非黑白善恶之间,也并非能完全分得清楚干净。”

    程式言眼神偏过一侧,没有回她,而是起身拉开遮光帘,太阳光打进来,屋里顿时明亮。

    “你都是怎么看待电影里的人物?”他转身走回来。

    “评价和理解,”她说,又继续补充,“用各种价值观去评价他们的行为,然后站在他们的立场去理解行为的动机和目的。”

    她摊手,“没办法,我是社会动物,早就自觉地接受了这个社会通行的价值判断法则,并且自己在身体力行地践行它。有时候想试着跳出来,但我发现我很难脱身,人不会不在乎自己的社会评价吧。”

    “这并不是什么坏事,而且能设身处地去理解,是很多人在做评价时忽视的。”他盘腿坐在豆包上,接着说:“我很喜欢这部电影,我认为这是最好的方式——去尽力呈现故事,去展示人性的矛盾性、多面性。”

    “你拍电影的时候,会刻意避开或者迎合一些所谓的主流思想吗?”她眨着眼问他。

    他摇头,“我的创作是随心出发的,我只负责呈现故事,虽然不可避免地会杂糅观点在里面,但是我希望自己能尽量不做价值判断,让观众能自己多看见一些东西。”

    “如果只是被人简单地从‘主流思想’这个角度来评价,我是无奈的。”说到这,他露出一丝苦笑,“我只能说我并非刻意,也不愿刻意去对抗或去鼓吹某些思想,任何看完电影的人都可以有他们自己的观点,我更希望的是大家多去思考,那么多人看电影,我觉得他们或许能有更好的想法。”

    谈及电影话题时,程式言的话像流水般源源不断地涌出,今天的这场对话打开了闸口,蓄积的水源开始从高处向下倾泻。

    颜千绘很乐于倾听创作者的心路历程和感受,很多东西自己理解有时候反而比不上一次思维对话来得醍醐灌顶。

    她安静地注视程式言,他的眼中似一片波澜不惊的汪洋,眼珠明亮,亮着黑色釉质光泽,澄澈透明纯粹,又像一块磁石,吸引她的视线。

    她不得不承认,她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专注的魅力。

    视线仍旧停留在他身上,只是眼神开始涣散,思绪游离,待她反应过来时,发现程式言已经直勾勾盯着她很久,她莫名心慌,睫毛扇动移开了眼睛。

    我在网上刷到过你大学拍的微电影。”她突然提起他的早年作品。

    话题跳跃得很突兀,他抬眉,“哪部?”

    她回:“方西瓜小孩。”

    他笑了,随即明白她为什么将话题岔到这里。

    在西瓜镇,所有的小孩刚出生时都是圆形的,方小西也是。

    但方妈妈说,方家的西瓜应该是方形的。所以在方小西长身体的时候,方妈妈罩了个正方形玻璃容器在他身上,他每天都套着笨重的玻璃罩子生活。

    刚开始玻璃罩严重影响他的生活,他总因此磕磕绊绊、东倒西歪,再到后来,他越长越大,模具的挤压和重量常让他腿酸胳膊疼、脑袋也疼得开花。

    他央求妈妈把它卸下来,但方妈妈说,等他长大了,就不会觉得难受了,只有方形的西瓜才显得更加特别,他不能和那些普通的、圆滚滚的西瓜一样,他必须成功地变成方西瓜。

    因为只有小部分西瓜会变成方形,而只有变成方形的西瓜才能身价倍增,成为西瓜镇的佼佼者。所以他必须坚持到底,不能松懈,更加不能放弃,方妈妈告诉他。

    在容器的作用下,以及方妈妈的监督下,方小西最终长成了方正的模样,也成了方妈妈口中的“顶尖西瓜”,水果架上,他的售价是其他普通圆西瓜的好几倍。

    可方小西听见,水果店店员切开他们尝鲜时,说:它们其实都是一样甜的西瓜啊!

    水果店打烊了,今天的水果店里,有人猎奇买了方方正正西瓜,也有人乐呵呵地拎走了圆滚滚的西瓜,他们都吃到了甜美多汁的西瓜。

    方小西想,他和圆西瓜们也没什么不同,他们终究都一样,都只是同一家水果店的西瓜而已。

    是被人买回家、吃进嘴里的,一个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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