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冬夜山林冷肃清幽，顶楼和温泉池壁的灯光为周围添了几分暖意。
新电影拍摄有一场温泉池的戏份，需要用到相应的场景，前段时间和于述闲聊时，助理正好打电话询问他选景的事。
于述恰巧有个私人温泉馆，听到后主动提出，可以借给剧组用于拍摄。
程式言这几天有空，就过来看看周围环境，简单地在屋顶转了转，用手机拍了几张露天温泉池的照片发给制片和美术指导，到底能不能用，看了才知道。
夜风裹挟着一道叫喊声传到耳边，同时夹杂着碳烤的香气涌入鼻腔。
“式言，快下来！”于述的声音从底下的院子里传来。
“来了。”程式言收起手机，朝楼下应了声，便下楼去和他们一块烧烤。
烧烤架旁边摆放着几张椅子，颜千绘已穿戴好衣服安静地坐在一边，见她隔壁有张空椅子，他径直走到她旁边坐下。
感知到身旁有人，颜千绘轻飘飘地斜睨过去，见是他，随即挂起一抹笑，又再度收回目光。在水里泡太久，她四肢发软，此刻懒懒地倚在椅子的靠背上，神情恹恹。
相顾无言，沉默的空气里，两人丝毫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各坐一边。
反倒是段安恬时不时往他们那边看，下午她已经和程式言打过照面，她自然知道颜千绘和程式言在网上的“恩怨纠葛”。
这会儿见两人坐一块儿不说话，便端盘烤熟的肉放在他们面前，主动挑起话题，暖暖气氛。
她笑着招呼，“程导，吃肉。”转头看见颜千绘没精打采的，她打趣，“早就跟你说了别泡太久。”
“睡着了。”颜千绘闷闷地回了句，许久没说话，一开口，声音沙哑。
段安恬拿了串鸡翅塞到她手上，“尝尝！这可是我烤的！”
程式言吃了两串肉后就去烤架边帮于述一起烤肉，段安恬见他离开，低声问颜千绘：“刚才程导上去，你两没撞见？”
“看见了。”颜千绘应声。
段安恬好奇打探，“那你们说了什么没？”
“能有什么好说的？”颜千绘侧目望去，程式言正低头烤东西。
用刷子在腌制好的生肉上涂抹上一层亮油，烤架上的肉在炭火的炙烤下发出烫熟后的“滋滋”的微响，调料的香味混杂在烤肉的香气中，令人垂涎欲滴。
勾唇笑了笑，她说：“夸我身材好算不算？”
“什么？”段安恬一脸懵，“真的假的？程导可是正经人。”
“应该是真的吧，你猜。”虽然是自己的先提问的。
段安恬见她笑得一脸玩味，以为是在开玩笑，“你逗我呢！”
颜千绘瞥了眼段安恬，不想解释太多，于是缓缓道：“啊，逗你的。”
“行了，我先去帮忙。”段安恬投喂完她就走了。
烤架那边容不下太多人，要是颜千绘再过去，就有些拥挤了，见桌上没有饮料水果，她朝那边在烧烤的人问了句：“你们想喝什么？”
“啤酒！果汁！”段安恬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啤酒是给自己喝，果汁是帮颜千绘要的。
于述立马抄答案，“嗯，我也要啤酒果汁。”
颜千绘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即转向程式言，他抬眸，“啤酒。”
去后厨问了李叔酒水饮料的位置，顺着他指的方向，去到了一个房间，里头是林立的酒水柜，木柜上堆放着品牌不一的各类包装的酒水饮料，她挑了十多瓶啤酒和不同口味的果汁。
去冰箱拿了些新鲜水果，洗完拿水果刀切时，李叔连忙上前说他来切，颜千绘笑着说不用了。
她在外面也没事干，正好做这些打发时间。
最后还是李叔帮她把那些喝的一块拿出来，几盘水果摆放得整整齐齐，强迫症一般，切的果肉大小形状都一样。
烤架的热气源源不断，院子里还放着一个立式电暖风烤火炉，颜千绘的脸被烘得透着红，看上去像酒后微醺。
桌上已经有几盘堆得满满的散发着热气的烤串，明明她也没离开多久，他们就已经烤了这么多了。
几个人围坐在桌前。
“就不多做介绍，想必大家应该都认识了吧。”于述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几分戏谑神色，看向程式言和颜千绘。
哪壶不开提哪壶。
“喝你的酒吧！”程式言拿着罐啤酒就和他碰起来，让他闭嘴。
于述见状，高举啤酒，大声道：“来！大家一起干杯！”
颜千绘还没来得及开饮料，一瓶透明玻璃装的橙色饮料出现在右手边，瓶身上还覆盖着指节分明的手指。
食指轻敲瓶身，发出两声清脆短促的声响，随后是启瓶器与桌面碰撞的声音，再然后是金属盖落在桌面的动静。
她接过瓶子，朝程式言笑了笑，“谢了。”
“小事。”程式言用自己啤酒和她的饮料碰了个杯。
“听说程导在筹备新电影，你之前说的投资了一个项目，不会就是程导的电影吧？”看到他们，段安恬下意识把心里的猜想问出来。
“对，无业游民就指望这部电影赚钱了。”于述调侃道。
于述的父亲是g市有名的企业家，于述除了在家族的公司中享有股份，还与几个朋友合伙出资创建了公司，是好几家初创公司的股东，其中一家已经做到上市了。
他本人从事股票交易，遇到感兴趣的项目，也会去投资，因为工作时间和地点自由。
在不了解他之前，段安恬曾一度以为他是无业游民富二代，就这个事情问过他。
他们聊到新电影的事，颜千绘耳朵瞬间竖起来。
“电影现在进展如何？”于述问程式言。
程式言转头，对着他勾唇笑，“很顺利，但遇到点小麻烦，在找顾问。”
说着便看向颜千绘，对方睫毛一闪，别开了脸。
“可以透露一下大概拍什么吗？”段安恬好奇。
颜千绘依旧缄默不语，在一旁静静听他们讨论，毕竟自己拒绝当他们的顾问在先，现在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实在显得言行不一。
“传记片，明年6月份开机。”程式言回。
段安恬在脑海搜寻他拍过的电影，“程导以前没拍过这类型吧，拍谁呀？”
程式言倒了口啤酒，“舒灯。”
颜千绘神情一滞，捏着手里的烤串竹签半晌没动静。
“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段安恬皱着眉头思考自己是在哪儿听过的这名字，“啪”的一声短促声响，她激动拍手，“想起来了！绘崽，这不是你偶像嘛！”
程式言挑眉，望着颜千绘。
她默不作声地点了个头，维持表面的波澜不惊，但心底早已经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咖啡馆，她几乎是在tiffany提出想请她做电影顾的问时就开口拒绝了，她早早离开，根本来不及让他们介绍电影的内容。
她有些懊恼，当时应该听完的。
要是能参与到这部纪念舒灯的电影制作过程中，即便是无偿的她也愿意。
但现在她拉不下面子去告诉程式言，自己后悔了。
“要来演个角色吗？”程式言主动问段安恬。
“啊？女主吗？”她错愕。
“不是。”程式言笑了，摇头，“不过你可以争取一下，到时候来试镜。”
这才正常嘛，要是程式言直接开口邀请她来演电影女主角，她才要惊掉下巴。
段安恬不是心比天高的人，忙解释，“我就是不过脑子脱口而出。好像明年档期撞了，签了一部戏。”
她惋惜不已，这么好的机会竟然就这么在眼前溜走了，这可是程式言啊！能在他的电影里演个配角也很好了！
程式言似乎有种魔力，在他的电影里，演员们都能被发掘出不一样的一面，呈现出多层次的立体表演，圈里多少大腕都想和他合作。
当然还有网友总结的一点很重要玄学原因，出演他的电影的演员，获奖的概率很大。
许多演员在自己的舒适区过得如鱼得水，因为他们对常规角色的拿捏早已信手拈来，虽然表现得完美无瑕，但是却千篇一律没有变化、毫无新意，显得单调扁平。
所谓的好演技消磨在同质化的作品和人物中，也让观众审美疲劳。
演员身上长期摸爬滚打的老练纯熟的特质，似一层光滑的镜面，平滑亮眼但却少了点什么。
而在程式言电影中，他把那层光滑的镜面统统刮掉，打磨出粗糙的颗粒，尖锐、凹凸不平或痕迹斑驳。
他用镜头把它们搬到荧幕上，人们坐在影院，终于正儿八经地去审视这些特质，才发现，原来有棱有角的表演是这样的，原来那些他们不屑一顾的人物也蕴含迷人的魅力。
这也是观众常说的，程式言的电影里，演员们都很有质感。
段安恬想，现在和经纪人说不拍定好的那部戏，他会不会提刀过来杀了她？杜度为了给她谈成那部剧可是喝吐了好几次。
思及此，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下次有机会再合作。”程式言举起酒瓶。
段安恬也不扭捏，举杯相碰，“期待！”
颜千绘折了一小枝葡萄在手上，无意识地一颗颗摘了放进嘴里，垂眸，若有所思，拍舒灯，要拍什么呢？剧本已经写好了吗？谁来演舒灯呢？主角定下了吗？
坊间流传的各种事迹，经过几度加工与传播，面目全非，甚至颜千绘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对舒灯的了解是基于真实的记录，还是旁人润色过的故事。
逝去的前人，隔着时光，总是或多或少带着些传奇色彩，似一团破解不了的谜云，让后人充满探究欲。
“喂，仓鼠，再塞就危险啦！”段安恬拦住她往嘴里塞葡萄的举动。
颜千绘回过神，瞳孔微张，还有些呆滞，
段安恬轻戳她的鼓起来的腮帮子。
面部肌肉发力，企图挤碎口腔内水果，没成功，迎接她的只有腮部的酸痛，颜千绘最后还是乖乖咬了几下果肉，把它们都咽进喉咙。
“扑哧。”身旁传来一声嗤笑。
脸颊又酸又麻，颜千绘皱着眉头，剜了程式言一眼。
他倒是若无其事的模样，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也跟着摘了把葡萄，扔了几颗细嚼慢咽。双腿交叠搭着，连脚尖也不闲着，有频率地在空气里上下轻点着。
像是无声地嘲笑她刚才的窘态。
这脚真是晃眼睛，烦人。
颜千绘移开目光，往嘴里灌了口果汁，但想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奇怪，奇怪得很。
奇怪的笑，奇怪的安静。
段安恬盯着颜千绘，试图瞧出点什么，她多喜欢舒灯段安恬是知道的。
她怎么可能这么淡定，甚至一声不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