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深秋的山林已经染上绚丽的色彩，树叶变得红红黄黄的，一片片飘下落在林间的小路上，踩在脚下沙沙作响，各色果子也都成熟了。
进山采摘的人不少，这会儿农忙已过，村民们挖野菜的挖野菜，摘果子的摘果子，都是为了在冬日来临之前多囤些口粮。
外山采的人多，能采到的东西就少。兰小陌说的枣树是他之前在比较靠里的地方采菌子时发现的，那附近去的人少。
褚晔背着竹筐，按照兰小陌说的穿过一小片银杏林，三棵高大的枣树便映入眼帘，拇指大的枣子沉甸甸地挂在枝头，已经熟透了。
褚晔随手摘下一个大枣，用衣角擦了擦塞进嘴里，脆甜脆甜的，汁水也多，果真比镇上卖的要好不少。
树顶的枣子要更甜些，褚晔就地取材砍了根长树枝，枣树枝上有刺，褚晔便上了旁边的树开始打枣。
打了一会儿估摸着差不多了，褚晔便开始捡枣子。他将被鸟啄过的枣子丢到一边，专拣那个儿大红透的装进筐里，很快就捡了一大筐。
不远处还有一棵野柿子树，褚晔尝了个觉得不错，甜丝丝的，没什么涩味，便摘了十来个半软不硬的放进竹筐，又将熟透的摘了几个放在最上面，正好把竹筐装得满满当当。
下山的路上褚晔又打了一捆柴，拎在手里溜溜达达往回走，半道上远远就看见一抹杏色的身影在前面。
村子里穿杏色的双儿就一个，褚晔直接放开嗓子喊道：“小陌儿！”
会这么喊自己的只有褚大哥，兰小陌回身见果然是他，便站在原地等褚晔走近。他本想从褚晔手里接过那捆柴，挎在胳膊上的野菜篮子却被先一步拿了去。
兰小陌连忙道：“我来吧，不重的。”说着便伸手去接。
褚晔躲过夫郎的小手，一手柴，一手菜篮子地走在前面，问道：“你怎么也来了？不是在家里收拾厨房？”
兰小陌抿了抿唇，自知抢不过，只好跟在后头往下走，小声回道：“厨房已拾掇停当了，家里没菜了，我就来挖些野菜回去。”
褚晔看了看篮子，说道：“我在山里常见这个，一直以为是普通的草，没想到还可以吃啊。”
“嗯嗯，这是地菜，可以吃的。”兰小陌想了想，又说道，“中午吃地菜炒蛋行不行？”
“行啊。”褚晔想起家里那块小菜地，他之前松好了土，后来要进山就没播种，还空在那里，便说道：“家里不是有块地？赶明儿咱把菜籽撒了，往后就有菜吃了。”
“嗯嗯。”
回到家，兰小陌帮褚晔把竹筐卸在屋檐下，然后提着菜篮子去了厨房忙活。
褚将竹筐里的野柿子拿出来在厨房的窗沿上一字摆开，见院子里的水缸见了底，便趁着这会儿工夫把水挑满了。
厨房里，兰小陌把火升起来，倒进去一点清油，等锅底热了便把蛋液倒进锅里，待鸡蛋暄起舀出来放在一边，再将择好洗净的地菜倒进去翻炒。
在兰家的时候，大部分时候都是兰小陌做饭，只不过后娘看得严，往往饭菜一上桌便会找个理由打发他出去干活儿，因此虽然天天做饭，兰小陌却没吃过几次自己做的饭。
把炒好的菜舀出来，兰小陌给灶膛里留着火，将砂锅放上去慢慢煎药。
吃饭的时候，兰小陌一直盯着褚晔的脸色，心里忐忑不安，生怕饭菜不合褚晔的口味，后来见褚晔吃得香才慢慢放下心来。
吃过饭，褚晔和兰小陌说了声便拿上钱袋去村里的屠户家里买肉，他是个无肉不欢的，偶尔吃一顿炒鸡蛋还行，连着吃两顿可要不得劲了。
屠户家也是姓方的，早上刚杀了一头猪，一上午村子里来买肉的人络绎不绝，褚晔来的时候就只剩下小半扇了。
村里人吃肉省，方屠户下次杀猪得隔个七八天，褚晔索性割了十斤肉，现在天渐渐凉了，吃个几天也不怕坏。
到家的时候，院子里的药味已经散得差不多了，看来小夫郎已经喝过药了。
褚晔就见某个孱弱的身影正站在饭桌旁，背对着院里也不知在忙活什么。他先把猪肉放去厨房，然后放轻了手脚走到兰小陌身后一看，小夫郎正卯足了劲儿和面呢。
桌子上放着新买的大木盆，许是厨房的地方小便挪到了这里，里面的面团子足足占了小半个盆，兰小陌手小力气小，按在面团子上只留下浅浅的印儿，也不知这么些子面他怎么揉到一起的。
褚晔忍不住出声道：“要和面怎么不和我说？”
兰小陌正专心和面，不知他已经站到了自己身后，冷不丁听到有人挨着自己说话，顿时惊喘一声，一下子白了脸。
褚晔见把小夫郎吓着了，连忙把人搂在怀里帮着顺背，“别怕别怕，是我。”
兰小陌很快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褚晔见他好了，出去打了盆水进来，“你把手洗洗，在床上躺着歇会，剩下的面我来和。”
兰小陌自是不肯的，“我不累。”厨房里的事怎能让汉子沾手？
“听话，你现在身子还虚着，哪里能和这么大盆面？”褚晔将袖子挽到手肘去洗手。
兰小陌无法，只好站在一边告诉褚晔怎么做。
褚晔力气大，三两下就把面团揉匀了。
今日天晴，阳光正好，兰小陌便把木盆盖上盖子，放在院中慢慢醒发。
中午的地菜还剩一些，兰小陌打算用来包包子，剩下的面再蒸馒头。
和面前兰小陌已经把菜洗好了，就放在厨房里沥水，醒面的工夫正好拿来剁馅，进了厨房，兰小陌一眼就看见案板上放着偌大一块猪肉。
兰小陌知道褚晔去买肉去了，却没想到褚晔会买这么大一块，一时有些愣住了。
褚晔进了厨房，见他看着案板上的猪肉一动不动，便也走过去看了看，问道：“怎么？这肉有什么问题吗？”
兰小陌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看褚晔，露出个浅浅的笑，“没什么，我就想着家里有肉了，可以蒸上一锅野菜猪肉包子。”
褚晔中午吃饭的时候就觉得那地菜味道不赖，听他这么一说还真有些期待了，笑着道：“那敢情好啊，馅我来剁。”
兰小陌笑笑，轻声道：“好。”他切下一块猪肉洗净放在案板上，剩下的收在柜子里慢慢吃。
褚晔见家里的菜刀有些钝了，便拿到院子里磨，余光却瞄到院门外有个人在探头探脑。
褚晔抬头一看，笑道：“大志，怎么不进来？”
方大志在门外犹豫了半天，见被叫住了，便走了进来。见了人先露出个憨憨的笑，语气却有些迟疑：“那个……褚晔兄弟啊，我来其实是有事找你。”
“是关于那块地？”
“对。”
褚晔以为他是来讨要剩下一半银钱的，起身往屋里边走边说道：“剩下的钱我已经准备好了，正打算找个时间给你送过去呢，我现在去给你拿。”
“唉唉唉。”方大志见他要去屋里拿钱，连忙上前拉着他，说道，“褚兄弟，我不是来问你要钱的，我是来还东西的。”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到褚晔面前，打开里面是几个大小不一的银锭子和一张纸。
褚晔望着面前的东西，挑了挑眉，“这是何意？”
方大志纠结了半天，似乎是在组织适当的语言，再开口时黝黑的脸颊都透着红，“实在是抱歉啊，褚晔兄弟，我大伯家那八亩地不能卖给你了，这是收你的二十四两定金和当初立的字据，还请你收回吧。”
褚晔脸上的笑意缓缓收了起来，“大志，咱们当初可是签了字据的，你现在突然说这地不卖给我了，总要给个说法吧。”
方大志也觉得这事是自家做的不地道，语气里都透着惭愧，“唉，其实不是我不愿卖给你，而是我那大伯昨日托人给我送了信，说是那地他已经卖给别人了，连地契都已经办妥了。”
褚晔沉默了一会儿，问道：“田已经被我定下的事没有告知方老吗？”
方大志连忙道：“自是说了的，我收了你的定金，第二日就托人给大伯递了信儿。”
“方老当时未有二话，昨日却突然告诉你这地卖给别人了？”
方大志连连点头，“就是啊。”
褚晔思忖了一下，问道：“你可知这地卖给谁了？既是在云溪村买地，想必也是本村人才对。”
方大志迟疑了一下，这才呐呐道：“是……是青云。”顿了顿，又急忙解释道，“实在是对不住啊，褚晔兄弟，青云若是来年考中秀才，多半是要留在村子里教书的，我家两个孩子正是上私塾的年纪，实在是不好驳他……”
褚晔一听是方青云就什么都明白了。
兰浅替了小陌儿的亲事，这事到底不光彩，只要小陌儿在云溪村一日，兰浅和方家就得顶着这个换亲的名声，因此兰家才急急忙忙地要把小陌儿卖到千里之外的曹家沟去。
现在小陌儿成了他的夫郎，自己会被方家针对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方青云来年有望考中秀才，村里人自然不愿与他交恶，这也是情有可原的。
褚晔没再说什么，收下了银子。
方大志连连道歉才走了。
“褚大哥……”
褚晔扭头一看，小夫郎站在厨房门口，眼里包着泪水，可怜兮兮道：“都是我连累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