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褚晔见他咳得小脸通红,连忙上前给他顺背。
咳了好一阵兰小陌才缓过来,然后就发现自己正拽着人家前襟,竹筒里的水也洒了一些出来,把身上的长袍都打湿了,小脸一下子就白了。
褚晔见他吓住了,连忙安抚了一阵,说不碍事,又温声问他,“为什么不让我去你家?”
兰小陌是不敢让家里人知道这事的,和一个陌生汉子在山里见过面,传出去双儿的名声可就全没了。上个月有个不认识的大婶上门给曹家沟的瘸腿老鳏夫说亲,说是对方愿意出二十两的彩礼钱,若不是他去世的娘亲早就给他定了门亲事,赵彩荷一定会一口应下的。
一想到自己被退亲后可能会面临的凄惨命运,兰小陌红着眼眶,满眼惶恐地低声哀求:“求求你别去我家,要是给人知道了,我会被退亲的。”
褚晔看着怀里瑟缩的小人儿,瘦弱的身体在过于宽大的长袍下显得那么瘦小,单薄,他不可置信地问道:“你都定亲了吗?你……你才多大呀?”
兰小陌怯怯道:“我十六了。”
褚晔是知道双儿会比汉子娇小一点,但这小家伙也太娇小了吧?根本看不出来有十六。
既然这样,褚晔只得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兰小陌松了口气,肚子却猝不及防地叫了起来,离得极近的褚晔听的清清楚楚,一下子笑了出来,问他:“肚子饿了?”
兰小陌低着头不敢看褚晔,窘迫地摇摇头。
褚晔从怀里掏出晌午吃剩的大半张饼子,把自己咬过的那边掰掉,剩下的递给兰小陌,“吃吧。”
兰小陌看着面前的半张饼,仿佛闻见了饼子的甜香味,他抿了抿嘴,没有接。
褚晔问他:“你嫌弃这饼是我吃过的?”
兰小陌连忙摇头,小声解释着:“这饼是白面的,我……我不能吃你的白面饼。”白面对乡下人家来说是很贵重的,他不能平白无故吃人家的白面饼。
褚晔安抚他,“这是我剩下的半个,你吃一点也不碍事。”顺手把掰下来的那一小块塞进嘴里。
兰小陌把双手藏在身后不肯接,褚晔哄了半天,最后威胁他再不接着就亲自喂他,兰小陌被吓住了,只好接过饼子小口小口吃了。
山洞外太阳已经西斜,山林笼罩在橘黄的光晕里。
褚晔摸了摸兰小陌的衣裤,还有些润润的,但已经干了一大半,便说道:“时间不早了,再不下山天要黑了,我先去外面等你。”
兰小陌点点头,看着褚晔把东西都收起来拿在手里,然后猫着腰先出去了,这才将身上的长袍解开,快速换上自己的衣裤。
出了山洞,兰小陌把衣服还给褚晔,褚晔却摇摇头道:“你还是先披着,这会儿林子里凉了,你衣服都没干透,当心着凉。”
兰小陌想说不用,但又不敢拒绝这个高大的汉子,还没想好该怎么说呢,一阵山风吹了过来。
傍晚的风带着丝丝寒意,半干的衣裳贴着皮肤,冷冰冰的,兰小陌忍不住哆嗦起来。
褚晔懒得再费口舌,直接上手拿过长袍把兰小陌裹住,然后背对着他半蹲了下来,“上来吧。”
背后人半天没有动静,褚晔回头一看,瘦伶伶的小双儿站在那里,一脸惶恐。
小家伙胆子怎么这么小啊?
语气里不自觉就带了一些安抚的意味,“你受了伤,我背你走得快些,”褚晔给他看自己手里的长木棍,“你看,一会儿我就抓着这根木棍,不会碰到你的腿的,快到山脚了我就放你下来自己走,也不会被别人看见。”
踩到枯树叶的右脚脚踝还在隐隐作痛,兰小陌不敢反抗,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小心翼翼地趴在了褚晔的背上,长木棍横过他的膝窝被褚晔握在手里,见对方当真没有碰到自己,兰小陌稍稍松了口气。
走了一段,兰小陌有些过意不去道:“褚大哥,我来背背篓吧。”
为了方便,褚晔将兰小陌小竹篓里的菌子倒在了自己的大竹篓里背在身前,断了一根背绳的小竹篓也挂在脖子上。
听了兰小陌的话,褚晔忍不住笑了起来,磁性的笑声回荡在山林里,惊起一片飞鸟。
不明白褚晔为什么突然笑了起来,隔着宽厚的脊背,兰小陌感觉到他笑得胸腔都在震动,便疑惑地问他怎么了。
褚晔忍下笑意问他,“小陌儿,你说这背篓到了你身上,我就感觉不到重了吗?”
兰小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蠢话,脸颊一阵烧热。
褚晔笑了笑,不再逗他。
伏在背上的小双儿轻飘飘的一点重量都没有,褚晔背着下山连气都不带喘的,他身高腿长步子大,即使山路崎岖,还是不到一个时辰就走到了山脚下。
咸蛋黄似的太阳就快要西沉,透过山林隐约可以看见山的外围有人影经过。
褚晔把人放下,兰小陌落地后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右脚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不疼了。
褚晔把菌子装回小竹篓里递给兰小陌,低声嘱咐他:“竹筒里的水你记得回去喝,我住在哪里你想必也知道,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就来找我。”
兰小陌点点头,把厚衣服叠好还给褚晔,他嘴笨,心里感激褚晔却害怕自己会说错话,最后只干巴巴地说了一声多谢。
被小家伙怯生生地盯着,褚晔还是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去吧,走路小心些。”
兰小陌拎着自己的小竹篓往家走去,脸上的红晕在逐渐昏暗的光线下不怎么明显。
因回家晚了,没来的及做饭,赵彩荷本来想要好好收拾兰小陌一顿的,看见竹篓里的菌子数量不少,便只骂了他几句就放过了,叮嘱他明日早点去镇上把菌子卖了。
兰浅屋里的窗子下面有一个土炕,白天可以坐在那上面做针线,晚上就成了兰小陌的床。当然,是在兰小陌被允许进屋睡的时候。
洗过碗从厨房出来,恰好听见堂屋传来闩门的声音,兰小陌便知道这是兰浅不让他进屋了。
在院子里借着月光轻手轻脚地洗漱一番,兰小陌默默地进了柴房,刚刚入秋的天气,在枯草堆里睡一晚还不会太受冻。
拿出小竹筒喝了几口水,兰小陌在枯草堆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下了,这一晚的梦里有一只温暖的大手,轻柔地摸着自己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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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日初升,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飘出了袅袅炊烟。
褚晔起得比平时晚,洗漱的村子里已经热闹了起来,这几次进山收获都不错,空间里已经存了不少药草,他打算多歇几天。
租来的小院总共三间房,一间正屋一间厢房还有一间厨房,都是村子里最常见的那种土块房。褚晔搬进来半个多月,除去在山上的时间,实际也就住了三四天,目前活动范围仅限正房和厨房。
进厨房把火升起来,褚晔拿了两个鸡蛋放在锅里,再把馒头放进笼屉蒸上。这些古代的炊具他还不太会用,煮个鸡蛋热个馒头就已经是极限了。
云溪村里没有食肆,为了解决温饱问题,褚晔在搬来这里的时候就搬着一袋米和一袋面去了隔壁的刘家,约定好请刘大婶帮忙准备一下伙食和上山的干粮,米面蛋肉由他出,其他菜就跟着刘家吃,一顿饭给五文钱,按月结。
昨晚回来的时候褚晔顺道去了刘家,刘大婶不知道他要回来,没有提前蒸好白面馒头,他就花铜板买了一袋子杂粮馒头。
吃过早饭,褚晔从屋里拿出一张旧草席,这还是前头屋主留下的,他擦洗晾晒过一番,正好拿来处理药材。褚晔在山上采下草药就会放进空间任它们再自由生长一段时间,这会儿还新鲜着,全部拿出来摊在草席上分门别类后,用布条捆成一束一束的,再码进垫了稻草的竹筐竹篓里。
云溪村去丰水镇要走上一个时辰,褚晔问刘家借了板车,将三个竹筐,一个竹篓放在上面,他体力好腿又长,到丰水镇的时候也才半上午,他之前卖过一次草药了,这次直接熟门熟路地直奔古生堂。
这个点医馆的病人比较多,褚晔进门的时候,伙计正在给一位妇人抓药,见到褚晔眼睛都亮了,急忙道:“大哥您稍等一下,我抓完这剂药就去请掌柜的过来!”
褚晔点点头道:“小哥先忙着,我不急的,多等一会儿也无妨。”因要看着门外板车上的药草,褚晔便站在门口等着。
没过一会儿,上次见过一面的吴掌柜便撩开帘子急匆匆地走了出来,一见褚晔便迎上来道:“褚小哥你可算是来了,我这都等候你多日了,来来来,咱们去里间详聊。”
见褚晔有些为难地看着门口的一板车药草,吴掌柜当即招呼伙计过来把东西卸下来,搬到后院去。
板车放在门口有伙计看着,倒是不怕丢,褚晔一边跟着吴掌柜往里走,一边问他:“掌柜的为何要等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