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我和虞珑“剑拔弩张”时，原来南皊月一直在旁边悠哉悠哉地看戏。难怪虞珑不敢动手，说实话，依我如今的状态，就算能战胜虞珑，估计也会自损八百。
端凝着南皊月那纯良无害的笑容，以及他故意呈现在我面前的伤口，我一时百感交集。致歉一番后，接着问道：“你分明是魔，缘何能够进入通天神塔？”
南皊月慢悠悠答道：“通天神塔就跟我家一样，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他的语气倒不是很张狂，而是平淡寻常，仿佛是再理所当然的一件事。我顿时觉得，他身上还有太多秘密是我未曾触及的。这些年我傻乎乎的地跟他唱双簧，而他也乐于装傻充愣，陪我一起胡闹。
我叹道：“那你进通天神塔做什么？”
他缓缓朝我走来，不答反问道：“桑桑，你非得得到天外的力量么？”
我颔首：“当然。”
他道：“轩辕凌值得你付出这么多吗？这千百年来，你何曾活出真正的自己？”
他的话语像一把锋利的刀刃扎中我的心脏。又是这样！他几乎每次都在嘲讽我没有独立地活着！
我一字一句答道：“我之前已经说过，我对待轩辕凌，是尽忠和报恩。我不想亏欠任何人，轩辕凌重回神界后，我就会离开。”
南皊月不再说话，只是垂眸冷笑。反倒是虞珑，朝我投来一瞥，目光颇为晦涩。她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
可就在此时，天边金云滚滚，劈开了一道时空隙墟，透出一束璀璨绚烂的银白色光柱，宛如银河瀑布倾泻，笔直地落在通天神塔顶峰的神坛之上，好似一望无际的天外隧道。此番场景，前所未见，壮观至极。
我正待踏上神坛的阶梯，一只骨节分明布满薄茧的手却在此时忽然从旁侧伸出，将我牢牢禁锢在怀中。而虞珑则被一掌拍飞了出去，恰好落在了神坛之上。那些宛如星屑碎银般的光芒落在她身上，她的脸上出现了金色符咒，无数力量源源不断注入她的体内。
我跪在地上，朝神坛伸出手，拼尽全力地挣扎着，衣衫和鬓发也变得凌乱不堪，脸上似乎流淌着粘稠冰冷的液体，嘴唇也咬出一道血痕，可箍住腰间的那只手依旧纹丝不动。
我浑身的血液好似要燃烧起来，将我烧毁，变成一簇簇的灰烬，随风一扬，就彻底湮灭。我不信！不信即将得到的天外力量就这样失之交臂！
“南皊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怒不可遏地质问南皊月。
南皊月勾了勾嘴角，捏起了我的下巴，语气轻柔而怜悯：“桑桑，你真傻。你是不是觉得我身为魔界之主，满脑子只有情情爱爱？就算有，也只属于那个逝去的棠荷。而你，不过是我千年来消遣时光的玩偶罢了。我一直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玄女之脸连接着天外之地。无论是神霄帝君，还是轩辕凌，都渴望得到这种神秘强大的力量。我偏偏要让他们都无法如愿，毕竟，我可不希望为魔界培养出一个劲敌。”
我泪流满脸道：“为什么虞珑可以？”
南皊月轻轻摩挲着我的脸颊：“你以后就知道了。”
虞珑得到了天外的力量，而我一无所有。此时的我尚不了解南皊月的诡诈阴险之处，更不明白，他让虞珑得到天外之力的策略，源于将操纵人心之术钻研到了极致。
不知过了多久，那束世所罕见光彩夺目的巨大光柱渐渐消散。虞珑摇摇晃晃地从神坛上走了下来，神色恍惚至极。经过我身边时，她蓦地冲了过来，握住我的手，低声道：“抱歉，桑无。”
虞珑离开之际，通天神塔仍未关闭。在我一脸呆滞时，南皊月缓缓拂过塔身，回眸一笑：“桑桑，你可知通天神塔是如何铸造的？”
“筑塔方法其实很寻常，只不过材料比较特殊。不过，对于那些神祇而言，也不是一件难事。”他发现我根本没有在听，便不轻不重地喟叹了一声，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塔顶。
我的大脑已经变成了一团浆糊，时而思索着未来的出路，要是没有了天外之力，轩辕凌就没有创造我的必要了，我也白白等待了一千五百年，那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时而又想起南皊月那番话，原来他喜欢的人一直都是棠荷，我只是他的玩偶罢了，我可真是愚不可及。
我跌跌撞撞地离开了通天神塔。
当我再次来到人界时，人界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茶楼酒肆大街小巷几乎都在谈论一个人，那个人便是——容凌。我大惑不解，几番探查，总算将事情经过捋顺。
数月前，我前脚刚刚离开下三州，水神龙泽后脚便至。原来，堕落尸花的蔓延与散播，令无数伥灵滞留人界，导致冥界大乱。为了灭绝这种堕落尸花，让亡灵重归冥界，水神龙泽奉命下凡，发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水，想要淹没下三州。
与此同时，无数下三州百姓也遭到牵连，葬身于洪水之中。下三州哀鸿遍野，一名少年横空出世，凭借一己之力，劈开了上三州、中三州以及下三州之间的结界。
对此，百姓们议论纷纷。有人怒斥容凌，认为他是开元宫的叛徒，劈开结界的行为简直罪大恶极，因为他打破了九州的壁垒，导致下三州的大量妖魔流窜到了九州各地，间接害死了无数人。也有人称赞他拯救了下三州的百姓。
是否应该牺牲一小部分人，去拯救更多人？孰是孰非，也许巧舌如簧的书生讨论几百年几千年也讨论不出一个结果。
在一处废弃的神庙中，我见到了容凌，以及虞珑。这对恋人久别重逢，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容凌看起来憔悴了许多，捧着虞珑的脸颊，轻声道：“虞儿，你速速离开，永远不要和我见面了。”
虞珑却说什么都不肯离开：“我知道你是故意赶我走，因为你劈开了九州结界，还打伤了水神龙泽，神界绝对不会饶过你。可是哥哥，我这次再也不会放手了，无论你即将坠入炼狱还是绝处逢生，我生死相随。”
虞珑不知想到了什么，不住呢喃：“以前是我不了解哥哥，可是天外之力让我见到了过去以及未来的事情，我才知道，你当初为何要那样决绝狠厉地镇压神瞳派。”
容凌脸色一变，用手抬起了她的下巴：“虞儿，你莫不是又把我当成谁了？”
虞珑眼含热泪，轻轻吻住了容凌：“一直都是你，哥哥，一直都是你。”
容凌却别开了脸。这时，他看见了一直站在神庙门口的我。他神色微怔，而虞珑发现异样，亦循着他的视线看到了我。
我走到虞珑面前，问道：“我可以和你谈一谈吗？”
虞珑颔首，容凌暂时回避。
我直视着虞珑，不急不缓道：“我知道，你不可能用自己的力量帮助轩辕凌回归神界，毕竟，南泽战神是你深为爱戴的父神。但是，你也看到了，现如今的人界，已经脆弱不堪，苍生需要顺应自然和休养生息，而非神族的随意操纵和严格掌控。所以我请求你，不要阻止轩辕凌回到神界。”
虞珑咬紧了下唇，脸色惨白如纸。
她跟我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她父神的故事，大致内容是：南泽战神年少时饱受世人冷眼与不公对待，飞升之后成为了神霄帝君的神使，发誓要铲除世间一切罪恶。后来他遇到了作为主神的虞珑之母，两人却因理念分歧，不得善终。到最后屠龙少年终成龙，可是恶龙的最后一丝良知尚存，并将闪光温暖的人性倾注到了爱女身上。
无疑，在虞珑心中，南泽战神始终是那个会在她思念亡母时带着她前往人界逛遍大街小巷给她买糖人和摩睺罗的慈父。她究竟要如何抉择呢，恐怕连她自己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