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人界”大多是指仙、妖、人三界的统称，原因嘛，仙妖人三界混杂难分，不像神魔冥三界彼此隔绝。
神界有九重天，人界则有九州，即上三州，中三州，下三州。
上三州有云州、莲洲、龙州，修仙者占多数，妖魔不敢犯，在这里聚居的人类多是王侯将相、天潢贵胄、门阀士族、富商文豪。
我和南皊月此番要前往的便是上三州之一的云州。
说实话，我之前下凡历劫的时候，所居之地并不是上三州，而是硝烟四起、妖孽横行的下三州。
第二世我修了仙，也只是拜入了下三州一个不大不小的仙门。
犹记得我刚入门时，常常听起我的师兄师姐们歆羡地提起上三州的繁荣、富庶、强盛，尤其是云州，仙门遍地，睥睨天下，术法繁杂，各有千秋。大街上随便拎出来一个行人，都可能是赫赫有名的剑仙、酒仙、医仙，轻轻松松就能在下三州这种地方打遍无敌手。
我历练途中偶遇的道友也常常唉声叹气，说自己没有找一个投胎的好地方，如果他们能够出生于上三州，现在也不用这么倒霉天天捡破烂为生了。
由此可见，上三州是多么令人憧憬的仙境。
虞珑藏匿轩辕凌的地方，便是这上三州之一的云州。
而且还是天下第一仙门——开元宫。
波光粼粼的湖面铺陈在绿树繁花之中，形状好似一弯皎月，潮水时卷时舒，清闲伫立于沙滩上的仙鹤毫不在意，细颈高昂，轻慢地打量着过路者。
一名白衣少年正在练剑，剑光好似晚霞坠地、流萤伴星，一举一动让人挪不开眼。
我和南皊月蹲在草丛里，两人嘴里皆吊儿郎当地叼着一根草。
就在此时，火红衣袂一闪而过，一名姿容清雅眉目明艳的红衣少女映入眼帘。
我不由眯了眯眼睛，轻轻地撞了撞南皊月：“是虞珑！她果然出现了！”
南皊月却差点跌倒，无奈而轻柔的声音传入我耳中：“我没瞎。”
这么说，此时虞珑正对其柔情万种、亲昵擦汗的那名白衣少年，当真是轩辕凌！
“师兄，练了一天的剑，你也累了吧。”虞珑执起手绢的柔荑，若有似无地拂过他的青丝。
白衣少年莞尔，缓缓将长剑收入鞘中：“虞儿，诸位长老已经定下了驰援下三州的计划，为了来日的生死之战，我定要勤加修炼。”
“师兄年纪轻轻，便是开元宫首席剑圣的亲传弟子，天生拥有剑心剑骨，连我师尊都夸你是略不世出的奇才呢！”
两人坐在了湖边礁石上，你侬我侬，耳鬓厮磨。
我盯着这一幕，气得咬牙切齿。
南皊月却悠哉悠哉地拿起一把蒲扇，开始扑打草丛中的飞蚊。
我凑到南皊月耳畔，轻声叮嘱道：“以防引起神界注意，我们要低调行事。”
南皊月挑了挑眉：“所以呢？”
我：“你去引开虞珑，我想办法和轩辕凌见一面。”
南皊月：“哦……”
我：“哦是什么意思？”
南皊月却没有回答，摇身一变，竟然变成了一个风情万种的红衣男子，拥有世所罕见的流光溢彩之美。
我简直目瞪口呆。
我：“这是哪位？”
南皊月：“虞珑的那个小跟班，血潭妖莲的化身，不对，现在他已经脱胎换骨，进阶成了神莲。”
我：“你连这个都打听清楚了？”
南皊月：“这需要打听吗？情报就跟长了翅膀一样，哧溜哧溜，就飞进了我的耳中。”
我竟无言以对。
南皊月用一种压迫性的缓慢步伐，走向了虞珑，虞珑一看到他，眼神不知为何有些躲闪。
“阿玠，你怎么来了？”虞珑冲他极尽所能地露出一抹安抚性的笑容。
南皊月微微颔首，勾起嘴角，一言不发，似笑非笑，将哭未哭，将一个哀愁幽怨、欲语还休的多情种，演绎得淋漓尽致，随后，心如死灰地转身离去。
虞珑一看，那还了得！
她看了看轩辕凌，又看了看桓玠，最终……继续和轩辕凌花前月下。
南皊月恢复原形，回到了我旁边。
我郁闷不已：“虞珑怎么不追上去？”
南皊月拿着扇柄敲了敲我的脑袋：“急什么。”
我瞪着他：“不许敲我脑袋！”
过了大概一炷香时间，虞珑找了个理由，和轩辕凌辞别。
看来是去找那朵莲花精了。
我松了口气，从草丛中站了起来。
蹲了太长时间，竟然有些脚麻，差点跌倒在地。
这时，一只温暖宽厚的手扶在了我的腰畔，我顺势倒在了南皊月的怀中。
我老脸一红，幸亏出门在外戴了面具。
南皊月却郑重其事地凝视着我，湛蓝星眸中划过一抹晦涩的情绪：“小泥人，你们待会儿要说什么，要做什么，我不想管。所以，我会先离开这里。但你自己，要心中有数。”
我有些感动，连忙点头。
数日后。
“那个魔女又来拐走容凌大师兄了！”
“这个月不下三次了吧！她真是贼心不死！”
“连我们的大师兄都敢觊觎，现在的妖魔真是太猖獗了！”
“对啊对啊，容凌大师兄早就和虞青师妹私定终身了，这个魔女真是不要脸！”
“我们开元宫可不是妖魔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大家一起干掉她！”
我东躲西藏，总算甩掉了乌泱泱的追兵。
要不是怕引起神界注意，我早就揍翻了这群毛头小子了。
重峦叠嶂的假山后面，一只纤长有力的手蓦地伸出，把我拽进了黑漆漆的洞窟之中。
我刚要大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俊美阴郁的脸庞。
“你……你怎么在这里？”
南皊月一脸兴师问罪的表情，将我压在石壁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怎么，与你的故人久别重逢，千言万语道不尽相思，就不舍得回永生魔域了？”
我辩驳：“哪有！我还没有和他聊上几句呢。”
南皊月一脸狐疑：“那你这几天在做什么？”
我：“当然是想办法把他带到永生魔域，不过，他不肯跟我走，每次都拔剑相向，说什么‘魔女休得猖狂’之类的话。”
南皊月绝美的蓝眸梭地瞪大，匪夷所思地盯着我：“你说的搞事情，只是把人拐走偷走？”
我：“不然呢？”
我的目的只是想将轩辕凌的神魂带走。
南皊月笑了，但他眼神却似乎很无奈。
“我还以为你要从中作梗，陷害虞珑，让他们产生误会，分分合合，最终结局，是轩辕凌心如死灰，断情绝爱，而虞珑永失所爱，生不如死。”
我瞠目结舌：“你怎么这么懂？”
南皊月随手一甩，成堆的厚薄不一的书本出现在我面前。
我轻轻一扫，发现都是一些民间的狗血话本。
我看得眼睛发亮，正要好好学习一下如何让两个相爱之人产生误会。
南皊月却不容置疑地收回了这些话本：“算了，你学不会的。”
他竟然小瞧我。
我发誓要让他好看。
这天，虞珑给轩辕凌亲手熬制了一碗爱心鸡汤，两人互喂鸡汤，眉目传情，外人看来，当真是一对神仙眷侣。
可虞珑转身一走，我就换了一身虞珑的衣服，在轩辕凌途径的地方，给三四个俊朗的男弟子送了鸡汤，还恰好全被他撞见。
当轩辕凌诧异地朝我走来时，我假装心虚地打翻了鸡汤，夺路而逃。
再然后，我于轩辕凌沉睡时，故意发出窸窣声响，等他醒来，便看见冒充虞珑的我正在和其他弟子倾倒苦水，换句话说，在别人背后说他的坏话。
“师兄真是又乏味又古板，平日里只知道练剑练剑，一点情趣都没有。”
几次三番下来，我相信他们的感情很快就会出现裂缝。
然而，他们却愈发如胶似漆，甚至我听说，驰援下三州之后，他们就要在众人的见证下，举办婚礼，另辟山峰。
我心急如焚，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
南皊月最近忙于魔界事务，无法亲自指导我。
算了，我还是故技重施，先把轩辕凌带走再说。
我找准时间，在容凌独自练剑时，一溜烟跑到他面前，攥紧他的胳膊就狂奔了起来。
他应该是没有反应过来，任由我拖拽着，在开元宫的枫叶小径跑来跑去。
可惜的是，不知为何，那帮闲得慌的弟子又出来碍事了。
“大家快来看啊！那个脑子不好使的魔女又出现了。”
“天天想拐走我们的容凌师兄，真不知道谁给她的勇气！”
“大师兄怎么不反抗？依我看，依大师兄的实力，一剑就能将其斩杀吧！”
我顾不了那么多了，亮出了夭火，噼里啪啦的火星四溅起来，直接将围观看戏的弟子烧得四处逃窜。
等我气喘吁吁地抵达某处隐蔽山洞，容凌还是一脸呆滞的模样。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递了一个盛满清水的玉葫芦。
他欲开口：“你……”
我：“住嘴！”
我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将他前世尊贵无匹的身份、与洞天派的深厚羁绊、与虞珑神女的爱恨情仇，一股脑讲给他听。
在此期间，他目若寒星，就那么深沉地盯着我。
当我讲完之后，颇为口干舌燥。
他蓦地弯了弯嘴角，出口的话，却让我气得五雷轰顶：“你觉得，我会信么？”
我质问他：“为什么不信？我言语之中难道有漏洞吗？”
“如你所言，虞珑神女的理想信念甚是坚定，那她为何要冒着巨大的风险，留下我的神魂？”
“因为她爱你，是很深沉的爱意，磐石无移。”
就在这时，他铿锵拔剑，将剑刃对准了我的脖颈：“既然如此，我为何不信任用情至深的她，而去相信一个已经背叛了我，堕入魔道的你？”
我顿时哑口无言。
确实，他凭什么相信我？
我明明已经决定好了，一定不会在轩辕凌面前哭泣，可此时还是忍不住眼眶酸痛起来。
我落寞地低下头，发出的声音有些沙哑：“那你要如何才肯相信我？”
容凌没有回答，而是摘下了我脸上的面具。
“不要……”我已经来不及阻拦。
他霜雪凛冽的目光，冰冰凉凉地落在我的脸上。
紧接着，他瞳孔微缩，难以抑制地退后了一步。
我叹了口气。
我知道他为何是这个反应。
因为我现在根本就没有五官，只有一张诡异空旷的脸。
我本是塑生土捏成的傀儡，容貌是轩辕凌赐予，是结合了咒术与法阵的玄女之脸。
轩辕凌出事之后，我在永生魔域久居。
因为与虞珑神女一模一样，凭白惹出了许多麻烦。
为了便宜行事，我直接幻化出了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此时此刻，轩辕凌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空白的脸。
我担心吓到他，于是赶紧变出了五官。
他却撇撇嘴，一言难尽的样子，看起来很是嫌弃。
我不太乐意，拿出镜子一看。
好家伙，我竟然变出了一双豆豆眼，怪不得他好似受到了惊吓。
就这样，容凌又回到了开元宫，临走前，我试图威逼他和我回龙渊，他却表示，宁肯自毁神魂，也不愿意跟我离开。
看来他真的已经深深爱上了虞珑。
我伤心万分地回到了永生魔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