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通天神塔于一千五百年前筑造而成，据说能够打通天外之地。
可惜的是，通天神塔三千年才能开启一次。
轩辕凌的计划是，等通天神塔开启，让我和虞珑一起进入塔内，争夺天外的力量。
还有一千五百年的时间，我无事可做。
轩辕凌便让我下凡历劫。
我询问原因。
他笑而不语。
我求助于右翼神使，他表示，轩辕凌是想让我的履历丰富一些。
尤其是那个执事大人，多次对我冷嘲热讽，说我十分无知幼稚。
好吧，那便下凡吧。
下凡前夕，我一直缠着轩辕凌：“你不会忘了我吧？”
轩辕凌却对我下了禁言咒。
我十分难受，幸而右翼神使再三保证，他一定会时常提醒轩辕凌：我仍在人界受苦受难。
我即将前往冥河渡口时，北一神殿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虞珑神女娉娉婷婷地站在北一神殿的门口，哪怕璀璨夺目的明珠也要在她面前黯然失色。
她的神使在一旁鼓舞道：“主神，您不用如此紧张，神界谁人不知太子殿下对你如痴如狂，甚至因为爱而不得，创造了一个替身。您此番前来给殿下送药，殿下一定会喜不自胜。”
虞珑怔愣出神：“我竟不知，他用情如此之深，终究是我辜负了他。”
我在一旁忍俊不禁，右翼神使也微微含笑：“这位虞珑神女真是一位妙人。”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虞珑和轩辕凌因为“替身”这个奇妙的误会，引发了不少趣事，两人越走越近，结果一语成谶，彼此都动了真情。
碧落门是神族直接前往人界的入口，而冥河渡口则是神族前往冥界，通过投胎转世前往人界的通道。
我最后看了一眼神界，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
当我回到神界时，已经过去了三百年。
冥河渡口上，右翼神使看到我，眼中流露出强烈的诧异之色。
“桑无姑娘似乎变化很大。”
水中的倒影，是一个面容有些冷寂的女子，身着一袭飘逸的白衣，腰间武器已经从“夭火”，变成了一柄玉笛。
我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我在人界历经了三世，自然不同于当年初出芥子洞的小泥人。
北一神殿还是当年的情形。
右翼神使唉声叹气地同我讲述了轩辕凌这些年的艰辛与成就。
在跟南泽战神抗衡的过程中，轩辕凌占据上风，成功夺取了天苍神兵的掌控权，更是在两百年前，率领天苍神兵，抵御了魔族的进攻。
不过……右翼神使梭地瞥了我一眼，潋滟紫眸流露出一丝不安。
他讳莫如深的事情，想必是轩辕凌和虞珑的情感纠葛。
事实上，在多年前，我曾悄悄回到神界。
那时候，轩辕凌征战永生魔域，神兵内鬼泄密，遭遇魔族埋伏，被困在魔刹涧之中，凶多吉少。
虞珑听闻，竟然不顾自己父神与轩辕凌的宿怨，亲自前往魔刹涧寻找轩辕凌。
轩辕凌回到北一神殿时，怀中抱着奄奄一息的虞珑。
正因为虞珑的存在，轩辕凌并没有对南泽战神赶尽杀绝。
也正是因为他的一念之差，南泽战神才有机会反戈一击，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轩辕凌朝我走来时，我顿时感到一阵亲切与喜悦。
好似下凡历劫那些沉重的回忆并没有沉淀在我的灵魂深处。
“殿下……”我微微侧头，莞尔一笑，倾泻的嗓音像夭桃枝头上欢吟嬉唱的黄鹂。
他的脚步蓦地顿住，空气中仿佛有什么凝滞住了。
幽深凤眸中流转一丝异芒，他不知思索何事。
我朝他行了一个君臣之礼：“殿下，右翼神使全都告诉我了，斩草要除根，您不忍心完成的事情，就让我来完成吧。”
我成为了轩辕凌的左翼神使，原来这个位置他一直为我留着。
虞珑与轩辕凌大吵了一架。
她觉得轩辕凌不应该放任我大开杀戒。
凡是我出现的地方，必将血流成河，人人自危。
但是轩辕凌却置若罔闻。
虞珑哀思过重，竟然一病不起。
那些日子，她与轩辕凌成为了一对怨侣。
但矛盾越深，感情也就越深。
像我和轩辕凌这种一直和睦相处的，就绝对擦不出什么火花。
恰此时，南泽战神为了拉拢盟友，将虞珑许配给了颢天之主的命神。
轩辕凌在神殿中静坐了很久很久，我守在门外，当他推门时，我立即用真诚炙热的眼神盯着他。
“殿下，你娶我吧！”
此话一出，刚刚赶来的右翼神使差点跌倒在地。
执事大人也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好像在说，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天可怜见的，我绝对不是觊觎轩辕凌。
在凡间的三世，我早已有了一个刻骨铭心的心上人。
我之所以提出这个荒诞的想法，为的是上演一出“上错花轿嫁对郎”的戏码。
在一番暗箱操作下，虞珑嫁给轩辕凌，我嫁给命神，趁机除掉他。
简直是一举两得。
听完我的计划，右翼神使和执事大人皆露出五味杂陈的表情。
他们没想到，我下凡一趟，变得如此阴险狡诈。
然而，令我大感意外的是，轩辕凌果断拒绝了我。
轩辕凌瞥了右翼神使和执事大人一眼，他们立即心领神会，退了下去。
殿内只余我和轩辕凌。
对于他的反对，我感到异常委屈和恼火。
他只是像芥子洞时期那样，揉了揉我的头发，用一种温润平和的嗓音，抚慰我的愤懑。
“你收敛一点吧，树敌太多也不是一件好事。”
我总感觉他想说的并不是这个。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们都习惯在对方面前隐藏自己真实的想法了。
我没有听从轩辕凌的指示，仍旧掳走了虞珑，代替了她，走进了命神的神殿。
命神还是雌雄莫辨的模样，不过他此时跪在命轨神树下，用自己的血液浇灌着命轨神树。
当看到凡人的命运偏轨时，他通红着眼，骂骂咧咧，不断捶打着神树的枝干；当看到凡人完全按照他规定的轨迹生活下去时，他手舞足蹈，癫狂大笑。
我一步步靠近他，他渐渐归于平静，又是那个深不可测的颢天之主。
“我讨厌变数，”他的嗓音时男时女，时而魅惑，时而磁性，“变化莫测的人生，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你永远不知道明天会有什么在等待着你，你永远无法了解他人的内心究竟是阴是晴。只有定数，才能维持六界的平衡。”
他回过头来，淡淡的眼神落在我身上，倏忽灼热无比。
我厌恶并恐惧这样的眼神。
“是你……”他缓缓勾起了嘴角。
我知道，他已经认出了我。
怎么可能认不出，当初，他不知从哪里知道我即将前往人界，本与我无冤无仇的他，就因为我和虞珑有一张相同的脸，他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不仅凭借命轨神树的力量，操纵我的命运，还亲自下凡，迫害了我三百年。
凡间三世，他带给我沉重的苦难，摧毁我的自尊与天真。
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今日的桑无。
我二话不说，执起腰间的玉笛，朝他发起了致命攻击。
刹那间，命轨神树的落叶飞扬如雪。
结局是惨烈的，也是美好的。
我与他最终两败俱伤。
他仰天大笑，颇有些意气飞扬，好似压根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存殁：“我名‘三念’，你可别临到头了，连自己仇人叫什么都不知。”
三念？
是命轨神树诞育的唯一一朵神花——三念花？
我确实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没有兴趣知道。
轩辕凌急匆匆地赶到了命神殿，我还从未在他脸上看到如此焦灼的神色。
他抱着气息微弱的我，回到了北一神殿。
虞珑也在北一神殿，当时她衣衫不整地从寝殿走出，雪白的脖颈上如梅花点点，满是暧昧的痕迹。
我缓缓闭上了双眼。
我还是侥幸活了下来，轩辕凌真是神通广大。
俗话说，打不死我的，将会让我变得更强大。
我的实力确实更上一层楼，关键的是，命神完蛋之后，我好像变回了曾经的自己。
每日和执事大人拌嘴，把他暗恋某位神女的事情捅了出来，讽刺他是个面瘫闷骚男。
再去右翼神使那里蹭吃蹭喝，谁让他从人界晋升为神，在人界养尊处优的习惯一直没有改过来，每天山珍海味，十分奢侈。
命神的陨落，令南泽战神愈发举步维艰起来。
我们都以为他再也掀不起风浪。
或许是出于愧疚，亦或者是出于怜爱，轩辕凌竟然一改往日禁欲淡泊的风格，对虞珑无微不至，含情脉脉，恨不得将她日日捧在手心。
他为她建造“观凡台”，让她能够时时刻刻关注人界；他每日不管多忙，必定与她一起吟风弄月、你侬我侬；当幽天的月神神寿已尽，陨落归墟之后，他让她成为了幽天之主，即掌管人界情感的新任月神。
甚至，他不顾我和右翼神使的劝阻，让她接触了神界的许多机要政事。
大有“不爱江山只爱美人”的趋势。
我和右翼神使感慨万千，没想到轩辕凌痴情起来，散发着如此无穷的魅力。
畅谈许久之后，右翼神使梭地问我：“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下凡历劫，让虞珑和殿下有了发展情感的可能。”他注视我的眼神夹杂着一丝怜悯。
“当然不后悔。”我拎起一壶酒，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因为我也遇到了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当初，我满心满眼都是轩辕凌。
未必是男女之爱，但绝对凌驾于一切感情之上。
也因此，我刚下凡时，尽管身为毫无前世记忆的凡人，依然每晚都梦见冰雾花缭绕中，遗世独立的雪袍男子，拥有着旷世寂寥的水墨眉目，清寒霜雪的姿容，雅润无双的气度，只是往那轻轻一站，便仿佛黯然了日月之辉。
第二世，我成为了修仙者。
我觉得梦中的男子一定是神祇。
所以我拼命修炼，断情绝爱，总算飞升成神。
当我回到神界时，听闻轩辕凌被困于魔刹涧，立即火急火燎赶到那里。
当然，虞珑也去了。
所以我果断回到人界，从神，变回了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