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19章
景元帝原本还有些惊疑不定,等屏风后的动静一出,他就什么都明白了——敢情他这个大唐天子还比不过臣下有魅力,那妄图飞上枝头的女人,竟然只是飞错了枝!
徐大夫仔仔细细讲述着他发现的端倪,他回忆起如意到他身边当差后,总是日常询问苏候的行踪;她昨夜进房时以为房里的人是苏候,她不知陛下因担忧太子,与苏候交换了住所……屋内是死一般的寂静,福生公公忍不住擦去了额上的冷汗,心中惊呼这位民间的神医什么都敢说。
景元帝的表情越来越难看,事情的真相是作为天子的他被狠狠打脸,男人的面子必须撑着!苏候木着脸,脸上充满了绝望。
“陛、陛下?那、那位姑娘该、该怎么处置!”
福生公公小心翼翼地吱声。
景元帝脸色涨红,恼羞成怒,顺手砸了手中的茶杯,“拖出去,赐酒!”
是什么酒,不言而喻,福生心知肚明,给边上的侍从一个眼神,立时就有人将屏风后的女子拖拽了出来。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如意努力挣扎着,哆哆嗦嗦往景元帝的脚下爬,口不择言道,“奴婢,奴婢自是仰慕陛下的,奴婢、奴婢是之前对侯爷有意,但、但奴婢见过陛下之后,就被陛下的伟岸征服了!奴婢是真心的!奴婢真的是真心的!”
景元帝忍不住气乐了,一个侯爷,一个天子,能是你一个地位卑贱的婢女能挑的?
“陛下,可否饶她一命,如意她是有错,可……”徐大夫没想到景元帝的处理方法会如此简单粗暴,他说出真相是为求实,不是想要如意的命。
心细如发的福生公公连忙尖声打断他,“哎呦~~我的徐先生呀~这等婢女心思龌龊一心攀龙附凤。徐先生您心善,想着伺候一场的香火情,但是她能伺候您是她的福气,您又何必为她出面!她藐视天威,触犯天颜,此等罪过可不值当您为她费心!”
徐大夫一时无言,他不得不看向了苏候,苏候把脸偏过去,努力作出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
徐大夫:“……”
见徐大夫的求情无效,如意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她扯着景元帝的衣角,痛哭流涕,
“陛下!陛下!您饶了奴婢吧!你饶了奴婢吧,奴婢是真心的啊!”
健仆把如意拖着走,如意迸发了所有的力气,双腿跪着爬向景元帝,“陛下,一夜夫妻百日恩啊!你放过奴婢吧!”
“夫妻?”景元帝终于正眼看了一下这个爬虫般下作的婢女,健仆停了手。
如意以为有了转机,胡乱无措地不停点头,景元帝伸出手,勾住了如意的下巴,如意抬起头,五官拧在一起,涕泪满面,明明是昨夜里别有一番风情的佳人,天一亮看起来怎么就乏味寡淡了呢?那点特殊的淡淡辣味也变得刺鼻起来。
景元帝觉得这婢女就跟被照妖镜照了一下,显出了原型。
“你也配?”
他嫌恶甩开她,福生公公忙递上帕子,景元帝一根一根地擦拭着手指,冷漠地吩咐道,“带下去。”
“陛下!陛下!陛下……”
如意痛哭的喊叫声越来越远……
擦完手,景元帝看向苏候,神色不明,“苏卿,你有什么好说的?”
苏候跪下,拱手肃然,“臣问心无愧,无话可说。”
景元帝勃然大怒,“好一个问心无愧!那可是你侯府的婢女!”
苏候还是很直接,眼神甚至还带着控诉,“臣驭下无力,臣认罪,但陛下也应知臣从来就不会使小人手段……陛下您依旧临幸了那婢女。”
苏候就差没明说是景元帝自己行为不端,见色起意。
“你……!!”景元帝手指着苏候,气的发抖,想要训斥,也拿不出底气。景元帝想了想他还真拿苏候没办法,苏戎从小就是他的伴读,苏家人都是这个怼天怼地的狗脾气。
福生公公又替苏候捏了把冷汗,景元帝气的一甩手,吼道,“回宫!”
“恭送陛下!”
景元帝带着一身火气回了宫,刚进殿内,屁股都没坐热,就有一内侍哆哆嗦嗦地冲进兴圣宫禀告,福生公公不停地使着眼神,可这内侍也不敢拖沓,
“陛下,不好了!不好了!”
景元帝气极,“朕好的很哪!又是何事!”
福生公公觉得没眼看,内侍颤颤巍巍地指着御书房的方向,“陛下,先、先是五、五皇子跟六皇子起了冲突,后、后来皇子们就都打起来了!”
景元帝气了个倒仰,直接掀了桌子,“逆子!一群逆子!”
兴圣宫里跪了个遍,景元帝不得不带着一身火气又赶着去御书房劝架。
等到景元帝赶到御书房的时候,现场正乱作一团,后妃们一边哭天抢地抹着泪,一边指挥着宫人们拉架,景元帝原本以为见到的会是两边人马激情干架,伤亡惨重的样子。仔细看,宫人们拉架的对象主要是五皇子……
五皇子李浩的战斗力那是相当彪悍,十三岁的他愣生生有着以一挡百的气势,他一个人一个阵营,随手操起手边的道具什么桌子椅子书本砚台就往嗷嗷逃跑着的兄弟们身上扔,无论是比他大的还是比他小的,都被他撵着胖揍!
被攻击的主要对象六皇子李兴已经是鼻青脸肿,他嚎得惊天动地!其他皇子的的伤势不一,二皇子和三皇子喊着痛,七皇子也哭得稀里哗啦,也就四皇子呲牙咧嘴的走位躲避,找着掩体争取让自己受伤最轻。
六皇子的母妃温贵妃被一群丫鬟架扶着,她看着自己儿子的惨状,也是哭天抹泪,心痛得捶胸顿足,“来人啊!还不快去拉住老五!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啊!”
后妃们叫喊着哭成一团,把怒气都冲向了五皇子的母妃陆贤妃,陆贤妃尴尬地垂首,用帕子抹了抹眼睛,再抬头时她泪眼朦胧,哭得真情实感,“姐姐妹妹们可别怪罪呀~我的浩儿平日可是最是乖巧听话的呀!哪知今日可是有什么误会……都是本宫的错,浩儿他、他……”
“娘娘!”
陆贤妃娇躯一晃,直接哭晕了过去,旁边的大宫女赶紧扶住,只焦急地呼喊着,“传太医!快传太医!来人啊!贤妃娘娘晕过去了!”
众后妃心底都是一窒,好你个贤妃!
那边皇子们还在哭嚎逃跑,
“哇啊啊啊啊!!”
“嗷~~~~母妃救我!”
“五、五弟!你快住手!”
五皇子过境,一路鸡飞狗跳尘烟滚滚,宫人们都拦不住他,侍卫们也不敢向皇子下重手,其他皇子们已经开始哭喊着让老五放过了,机警的四皇子脸色苍白地往树上爬争取占据战略高地。
解决一群战五渣后,五皇子用睥睨天下的眼神居高临下嫌弃着自己的兄弟们,“一群垃圾,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景元帝:“………………”
老父亲突然觉得心力交瘁。
武安侯府,思安院,今日又是侯府小姐们普通的一天,课堂上讲的是《礼记》的最后一篇《丧服四制》。
文先生拿着书在台上摇头晃脑,“凡礼之大体,体天地,法四时,则阴阳,顺人情,故谓之礼。訾之者,是不知礼之所由生也。夫礼,吉凶异道,不得相干,取之阴阳也。丧有四制,变而从宜,取之四时也……”
“……父母之丧,衰冠绳缨菅屦,三日而食粥,三月而沐,期十三月而练冠,三年而祥。比终兹三节者,仁者可以观其爱焉,知者可以观其理焉,强者可以观其志焉。礼以治之,义以正之,孝子弟弟贞妇,皆可得而察焉。”
盈袖分心打了个哈欠,文先生皱眉,直接抽问,“三小姐可有自己的想法?”
云袖和挽袖都忍不住眼含同情地瞟向她,盈袖努努嘴,她怕她说出心里话后吓到这位传统的儒家夫子,“先生,书上说,世人为父母服丧,要披麻戴孝,三天以后才能喝粥,三月以后才能沐浴,十三月后才可换冠,第三年过了大祥之祭后才能恢复如常。这些都做到以后,孝子是仁者便能见其仁,是智者就能见其智,是强者就能见其意志,用礼来治理丧事,用义来匡正丧事,是不是真正的孝子,是不是兄弟和睦,是不是贞妇,都可一清二楚。”
文先生摸着胡须表示满意点头,圣人之意,最是圆满。
盈袖侃侃而谈,心下以侯府旧事做例,就是不信主流,“可是先生,盈袖却觉得这礼法严苛,不为人道。若父母不慈,可还须三年为忧;若家中有孕者,病者、小儿、老人,可也要三日不吃不喝。丧者需敬,生者也为人,何以苛责生者以为礼,严苛生者以为义。且一人之为人,他是仁、是智、是强,言行可见。若仁者远在他乡,不知家乡父母音讯,未曾守孝,那他就不是仁者了吗?。”
文先生的脸已经越来越黑了,挽袖在书桌下悄悄地扯着盈袖的袖子,使着眼色。
“三小姐!”文先生双手向天恭敬地做出拱手状,“圣贤之语,皆是言行之本,为人之基。”
盈袖眨眨眼,又问,“那圣人若是有错呢?”
云袖忍不住捂眼睛了,她匆匆提笔写了几个字,搓成小字条,暗中丢给盈袖。
谁知云袖准头不稳,小字条扔歪了,文先生看见苏家姐妹间的小动作,以为是挑衅,气的上前当场截获。
他展开小字条一看,直接气笑了,四个字,
——愚不可及。
文先生板着脸,“大小姐可是也赞同三小姐?”
云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