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山匪
夜深了，杨振威躺在硬邦邦的木头长凳上。
鹤俞在床上睡的舒适，他紧闭双眼，呼吸匀称，不知道是否已经睡熟了。杨振威脑子乱糟糟的，他撑起胳膊偏头看了看鹤俞问：“铁柱，你睡没？”
鹤俞闭着眼睛纹丝不动，“没。”
杨振威还记挂着白天那件事，他道：“你说，阵眼会不会和龙轩有关？”龙轩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那位年轻修士的名字。
鹤俞道：“你是想问他是不是不该如此执着？”
杨振威哑然，他确实想问龙轩是否不该如此执着。山海派已经没了，不管他加不加入别的门派，意义都不大。他道：“能作为阵眼，一定是怨念深入骨髓，眼下来看……”眼下来看，说不定可能和龙轩扯上关系。
鹤俞声音嘶哑，他道：“别想了，睡吧。”
烛台上小小的火焰不停地变幻形状，明黄的火焰照亮了半间屋子。杨振威看着烛火叹气，他睡在烛台旁边长椅拼出来的一片小小的木板上，随着他呼出的气流，烛火都摇曳几下，光影随之倾斜。
他道：“你说，伍仁都死了这么久了，怎么还能留下一堆烂摊子呢，像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有人去维护他。”
魏寻柳算一个，鹤俞可能也算一个，还有，山海派现存的六十五位弟子……可是因为功法残缺，抑或着是没有足够的灵石辅佐修炼的原因，连有所成就延缓衰老都做不到……一群蹩脚的修士，连灵石都需要自己想尽千方百计去获取。可这些在别的门派本来就是免费发放的啊。
山海派什么忙都没能帮上他们……
杨振威放下撑着脑袋的手臂，他仰面看着房顶。房顶上有一只蜘蛛正在结网，它很小，它的网却很大，看起来滑稽极了。
鹤俞问：“你是不是睡不着？”
杨振威忙道：“不是不是。”
为什么杨振威会睡在板凳上？因为鹤俞赖在了他家，并且怎么也赶不走了。赶不走也就罢了，他还非要一起睡觉，美其名曰：“为了方便时刻监视你。”他说的理直气壮，杨振威一时不知如何辩驳。为了不睡一起，他就“自愿”以长椅为床，以空气为被褥，屈辱地蜷缩着身子睡在了长椅上。
杨振威怀疑鹤俞要变着法子将他一起“邀请”到床上同睡，因为他已经不止一次的表达出这样的意愿了。杨振威用惊喜的语气说出违心的话，“你别说，睡硬床板真舒服，让我觉得神清气爽，腰不疼了，腿不酸了。”
“哦，”鹤俞刚刚坐起的身子又躺下，他道：“可是我好像睡不着。”
杨振威问：“你有心事？”
鹤俞答非所问，他说：“你想出去走走吗？”
打开门迎面一股凉气，漆黑的夜空挂着一轮弯月，细碎的光点点缀在天空，家家户户燃着灯，为幽静的小镇添上几分人气。
杨振威望向天空判断方位，正是现实中小镇的方向，那么第二阵眼的心结八九不离十就是发生在此处了，他道：“走吧。”
鹤俞看着屋外，他闭上眼站立片刻，肯定道：“镇子被围住了。”
杨振威掏出两张符，一把拍在两人胸前，“隐身用的，可以重复使用。”他扬扬眉又补充道：“山海出品，必属精品。”
鹤俞的胸口很暖，杨振威将符纸贴在他身上时触碰到了他精壮的肌肉，他隐在袖底的手不自觉地碾了碾指尖。二人沿着小路走到镇子的边界，在镇子的边缘有几个身着黑衣的男人鬼鬼祟祟地围着镇子布置些什么。杨振威靠近听见他们道：“你说，这阵法真的有用吗？”
另一人一指抵在唇边道：“你小点声音，这可是老大从山海派偷来的阵法，怎么可能没作用？”
那人道：“也是，要不是山海派乱做一团，我们这么可能从中得到了这么多的好处，老大的修为又精进了吧？”
“可不是吗，之前老大想要拜入山海派，结果被别人一句‘品行不端’给打了回来，从此记恨上了山海派，这不，一看别人落魄了，就想……”
“我们老大这么厉害都不能被纳入门下，那什么人才能进去啊？”
“可不就是偏见吗，就镇子上这小子，龙轩，他比老大强哪了？在山海派混的有声有色，反倒像个正经人物一般，天天嘚瑟，隔三差五往回跑，臭显摆呗！”
那人和同伴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突然眉头一皱道：“可是山上这么多条人命……”
另一人道：“你慌什么，只要他们肯老老实实接受一番羞辱，交出龙轩，再同意加入我们不就行了，老大还真要了他们的命不成？”
两人一通窃窃私语，一人突然道：“万一他们不愿意归顺我们怎么办？”
“怎么可能，大家都是惜命的，就算不惜命，他们上有老下有小，总会有软肋捏在我们手上，到时候再威逼利诱，什么人能不动心？”
两人小心翼翼地围着镇子将阵法布置了个七七八八，又检查一遍便离开了。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远远跟着一个少年，他脸色煞白，直到两人走远才敢探出头来。
今天守夜的人是张宇，他不敢惊动二人。只能等他们走远后再入镇中通知其他人，可他刚踏上石板没走几步，突地，一道浩瀚的灵力从天而降，像一个巨大的罩子，倒扣在地上，将镇子与外界隔绝。
由灵力组成的巨大帷幕坚硬如铁，张宇拍了拍灵力罩子，一圈圈波纹顺着他击打的方向向外扩散，形成一圈圈水波。他咬咬牙，返回林间找到了一根巨大的粗大木棍，猛地一棒狠狠敲下——“哐当”一声，木棍前半截化为齑粉，张宇被强悍的灵力震的倒飞出去，一口鲜血狂喷。
他捂着胸口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杨振威和鹤俞站在一旁远远望着，鹤俞传音道：“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手。”
杨振威垂眸，他没有直接传音，而是拿出一张传音符道：“嗯。”一个简短的音节，蕴藏的情绪只有声音的主人才懂其中的滋味。
或许是伤到了肺腑一时身体发麻，又或者是绝望。张宇在地上躺了很久，他痛苦地闭上眼，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眼底的一丝茫然消散的无影无踪。他撑着地爬起来，倒吸几口凉气，缓了一会，他擦干嘴角的血迹自言自语：“我不能放弃……我的父亲是族长……我不能给他丢脸……”
杨振威磕上双眼。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将所有的期许当做担子，挑在肩上。每当他扛不住了，他都会在心底告诉自己：我是掌门，我是掌门啊，我得……我得撑住。
张宇似乎想到了什么，淡淡的晨曦洒下，撕破他面上的绝望，他涌上了一丝欣喜，连滚带爬地踉踉跄跄往前冲，他道：“修真门派……对了，我可以去向他们求助……”
这片小镇归一个小门派管理，张宇通报完后忐忑不安的候在门口。良久，一位仙风道骨白衣飘飘的修士乘着一柄剑凌空飞来，浩瀚的剑气将山下的野兽都惊得瑟瑟发抖。
守在门派入口的弟子行礼道：“李长老。”
李长老摆手，“不必多礼。”他和颜悦色道：“这位小兄弟，事不宜迟，你快带我去看看，我也好解救你的那些同伴。”
张宇“咚”地一声跪下，一拜到底，他感激道：“仙长之恩，永世难忘，以后但凡用得上的地方，请仙长尽管提，我们一定竭尽全力报答。”
李长老平易近人，他笑着捋捋胡子，“哪里哪里，收人佣金，便要行其职，如此夸赞，倒是严重了。”
李长老云手一抓，张宇便稳稳的落在了他的剑上，不过几息功夫，他们就回到了镇子上空。李长老还未靠近，脸色一变，当即御剑而下，在离镇子几里的树林内惊疑不定地望着由灵力结成的结界。他的脸色一变再变，正当张宇准备开口时，李长老颤颤巍巍掏出一个布包，他声音发颤道：“这单委托我们门派不做了。”
张宇急了，他问：“李仙长，你答应好了要……”
“小点声，”李长老一把捂住他的嘴，瞅瞅四周，确定没人后才松了一口气，他小声道：“你难道想要害死我吗？”
张宇脸涨的通红，他想开口，嘴巴却被捂得死死的。
李长老解释道：“不是我不想帮你们，这个结界是郑天虎手下做的，上面有他的标识。我们小门小派，招惹不起他们这群山匪，救不了你们不说，甚至还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张宇终于扯开了李长老的手，他急道：“那我们怎么办？”
李长老又开始捋胡子，他道：“以往要是有这种事，一般会统一去找修真界第一大派山海派，他们会派出弟子处理。可是现在……”他摇摇头，“山海派早就散了。”
张宇咬牙跪下，“仙长，求求你为我们指一条明路。”
李长老道：“没事，山海派没了，你们就去找离小镇最近的枫雅门！他们一定有办法，”李长老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摇头晃脑地掏出一个信物，“我们这种小门派都有依附的大派，我们就归顺在了枫雅门下。”
他呵呵笑着，这时又显出几分亲切来，“我把枫雅门的信物给你，带你过去，你自己去求他们，他们会帮助你们度过难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