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是要受到被鄙视的
女子愣住，不知所措。
阿三看着女子呆怔的表情，耸了耸肩，丝毫不在意他这一番话给女子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径直弯腰，准备抱走她怀里的婴儿。
女子收紧了手臂往后躲了躲，没让阿三将孩子抱走。
阿三也不强求，站直身体，淡问道：“你大儿子不救了？那我走了？”
“救！当然要救！”女子回答的干脆利落，但是却不愿意把手里的婴儿递给阿三。
一开始怀他的时候，一心只想着救治大儿子日渐衰竭的灵根，压根没想过他被挖了灵根之后，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直到后来怀胎四五个月的时候，能偶尔感受到腹里的胎动，她才意识到他也是一条生命，这才和李寞商量着把他送去人间界生活。
不是因为他是她的儿子，仅仅是觉得他的灵根救了她的大儿子，心有愧疚，给他一些弥补罢了。
甚至到生产的前一刻，这个想法都没变过。
可是现在抱着怀里这个温温软软，活生生的小婴儿，她的想法动摇了。
这也是她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孩子，是她的亲生儿子啊。
若是他能在人间界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安康的过完一生，她好歹还能自欺欺人地宽慰自己，一遍遍的告诉自己。
他生来就是没有灵根的，送他去人间界是为他好，她还给了他和他的养父母家足够的金银，可以让他荣华富贵一辈子。
可是现在阿三却告诉她，他有先天心脏衰竭，没了灵根活不过十岁，她怎么还能忍心挖了他的灵根给大儿子？
看了一眼不远处躺在木床上已经陷入沉睡的大儿子，再看一眼怀里刚刚出生软糯糯的小儿子，陷入了两难：“……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孟黎初不知女子内心的历程曲折，看着她的纠结挣扎，只觉好笑。
不是一开始就决定了小儿子是大儿子灵根替换的工具人吗，现在又在犹豫什么？
阿三显然也是和孟黎初一样的想法，嗤笑一声：“怎么，舍不得了？不过呢，我倒是还有主意，你要不要听听？”
“什么主意？！”女子仿若抓住了根救命稻草，充满希冀的抬头看向阿三。
阿三：“你再生个第三胎，挖了三儿子的心脏换给这个婴儿，那他不就能活了吗？”
“……”孟黎初听了这话，没形象地翻了个白眼。
还以为能有什么好主意，没想到是个馊主意。而且听他这语气，很明显能听出来，也就是他的随口一说。
但孟黎初万万没想到，女子居然真的开始思考起了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这……我得跟阿寞商量一下。”女子沉思片刻后，给出了答复。
阿三“嗯”了一声，点点头：“是该商量一下，商量一下你的脑子该怎么治。”
孟黎初深以为然。
“你什么意思？”女子怒目而视，终于听出了阿三是在骂她。
阿三对女子的质问丝毫不恼，慢条斯理道：“老大先天灵根衰竭，你生老二来治；老二先天心脏衰竭，你生老三来治；要是老三也有个什么先天的肝脾肺肾衰竭，你是不是打算生个老四来治？”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女子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理直气壮，“既然找不到和我儿子匹配的替换者，即便是找到了他们也未必愿意换，那我不如自己生一个。”
孟黎初不由得感叹，这人呐，还真不能看表象。
这女子看着其实挺温婉聪慧的，可是她说的话……脑瓜里没装个汪洋大海的，都说不出这种话。
且不说这种行为有违伦理道德，对孩子也不公平，就阿三这个问题，那老三没了心脏不是必死无疑？还有老四什么事？
顺便再把老三的灵根给老二，那老大和老二两个孩子就都可以保全了，只是可怜了无辜的老三。
“没问题，没问题，”阿三懒得再和女子争执，连连承认她说的是，朝她摊出一只手，“所以，可以把婴儿给我了吗？”
女子犹豫再三，还是做下了决定。
与大儿子朝夕相处五年的感情，到底是刚出生的小儿子比不上的。
女子依依不舍地再蹭了一下怀里婴儿的脸颊，和婴儿低语着：“不是娘亲不要你，是李家容不下没有灵根的后代，你千万别怪娘。”
说完，便把手里的襁褓递到了阿三手中。
孟黎初听见这话，很想上手掰开女子的脑瓜一探究竟，里面装的可能真的是汪洋大海。
李家容不下没有灵根的后代，可他是没有灵根的后代吗？不是你挖了他的灵根，害他不被李家所容吗？
可现在她是半透明的虚体，上不了手，只能干上火。
阿三接过襁褓，并没有立马去屏风另一边的操作间给孩子换灵根，而是钳着襁褓中醒着的婴儿的小脸蛋，将他的头转向靠坐在床上的女子。
缓缓道：“记好了，是这个人要挖你灵根的，我只是受她之托而已，千万别怪我哦。”
“你！”女子见阿三这一举动，顿时气结。
这阿三平日里看着沉默寡言的，怎么今天话这么多？而且说这番话，这是想挑拨她们的母子关系吗？
“你在生什么气呢？我说的不也是实事吗？”阿三将婴儿的脑袋摆摆好，整理了一下襁褓，“婴儿能有什么记忆，说了也记不住。即便记住了，他又活不过十岁。”
女子无话反驳。
阿三像打了胜仗似的，略带得意地哼了一声，转身抱着婴儿去了操作间。
他是欠了李寞的人情，才不得以接了这档子破事。
灵根衰竭没法治，只能换。血亲之人的灵根是最合适的，他深思熟虑之后，提议用李寞夫人的灵根。
李寞和他夫人都是大乘境，到了这个境界，灵根的作用已经是微乎其微了。灵根被挖顶多需要卧床休息一阵，再无其他影响。
而李寞得守在丰眙城前线，不是合适的人选。他的夫人，在丰眙城内安全的很，又没有其他什么重要职务在身，是最合适的。
可他的提议，却遭到了他们夫妻二人的拒绝。
李寞的理由是不忍他夫人挨刀子，李寞夫人则是自己不想挨刀子。
没办法，他只能再回去翻翻古典古籍。可就在被拒绝的一个月后，这夫妻两登门，说她怀孕了，准备用老二的灵根去救他们的大儿子。
这次轮到他拒绝了。
他是魔界的人没错，可是在他生活的圈子里，这种把孩子当工具的行为是要受到被鄙视的。
但拒绝无效，在李寞的武力加人情双重威胁下，他只能妥协。因着和这还未出生的老二生了同病相怜之情，就多嘴问了一句老二的日后怎么打算，可他们居然说没打算！
气得他当场撂挑子走人，结果被李寞揍了一顿，还是得帮他干这破事。
憋屈了近十个月，现在这破事终于可以完了，欠李寞的人情也换了，怎么能不开心呢？
阿三脚步轻快的走在操作间，将怀里的婴儿轻轻放到另一张空置的木床上，将婴儿迷晕后，便着手开始给这两个孩子换灵根。
女子远远望着操作间的动静，一动不动。
渌水看着女子，眼珠转了转，怕惊动了阿三的操作，便压低了声音，朝女子问道：“夫人，给二公子准备的那些钱财，要减去一点吗？”
这二公子的寿命一下子从预计的百年缩减到十年，这准备的钱财恐怕也得缩点水了。
别看是城主府，听着好像是多么有钱有势一样，其实不然。丰眙城地靠魔界，和修仙界其他地界又隔着大雪山，实在是富裕不起来。
给他准备的，已经是城主府的三四成了。
“不用，”女子想也不想，轻声道，“再多加点吧。”
目光依旧望着操作间，转也没转。
希望人间界收养他的那户人家，可以看在这么多钱的份上，对即使活不长的他，能好点。
渌水目露喜色，但又很快掩藏下去，对女子道了声“是”，便出去准备去了。
孟黎初留意到了渌水那转瞬即过的喜色，心下好奇。
刚刚女子说的那就话里，有什么值得她高兴的吗？想了半天，觉得可能是那句“多加点”引起了她的快乐。
这女子让大儿子喊来阿三和渌水时，特意嘱咐了不要惊动其他人，看来这件事是只有这几个人知道的。
阿三肯定得留在李家照看大儿子的恢复状况，女子又刚刚生产，不适合来回奔波。
那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这个渌水送婴儿去人间界了。到时候在路上，偷偷藏个一点半点的钱财，那就赚了呀。
难怪她这么开心。
孟黎初飘到操作间，观摩阿三的手艺。
带着大兜帽的阿三，下手精准又利索，一点都没受兜帽的影响。
孟黎初又生了好奇，歪着脖子伸到阿三垂着头的兜帽下，想看看他的眼睛是怎么长的。
却被那浓郁的魔气，吓得差点扭到脖子。
魔啊！
孟黎初怎么都没想到，居然会在丰眙城内见到魔界的人，而且还是被丰眙城主夫人邀请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