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袁建国放下手机，心头涌起一阵悲痛，颓然跌坐办公椅上。最好最能干的一名手下，居然沦落到躺在医院里半死不活，甚至因为没有及时交纳医药费用，面临被赶出医院的窘迫。
袁建国想起他在年轻时奋勇当先，不顾个人安危，跃过一米高的围墙，跳进不知人多人少、情况不明的院子里，抓捕带枪的嫌疑犯。那一次，他帮自己挡了一枪，至今他的身体还留有一颗弹头。他还想起他在办理近十年来最大的一起连环杀人案，他不眠不休七十二小时，清查了将近二百多嫌疑犯的资料，最终锁定了真凶，并设下巧计，在一座废弃的厂房里，最终逮住了猖狂嚣张的真凶。
可如此忠勇正直的警察，居然甘愿成为一个不入流的小混混的保护伞，被检举后丢职罢官，连最起码的生活都保证不了。不仅如此，在被免职的一个月内，还被突如其来的一场车祸夺走了双腿，最终因为救治不及时，落得了终身残疾，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袁建国始终不相信他会为一己私利，去充当什么保护伞，也始终不相信他会丧失做人的基本原则，与那些以前极力打击的黑恶势力相互勾结。袁建国相信他是被冤枉的。可光凭信任并没有用。上级已经定调，案子已经了结，不可能再给他翻案的机会。袁建国必须遵从上级的命令。这也是多年以来养成的令行禁止、雷厉风行的警察品质。当然，袁建国私底下也查过案子，但并没有找到令人信服的证据。没有证据，任何可能都将没有可能。
袁建国痛心的同时，只能无奈慢慢接受现实。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帮助他解决一些实际困难。比如说一些小小的生活费用。但袁建国身上背负同样巨大的压力，家里的老婆子身体虚弱，常年泡在医院，小孩的年纪也老大不小，面临生活的困境。所以，就算他有心，却也无力给予更大的帮助，更多的可能只是通过电话来安抚那颗残破的心。
只不过每次打完电话，袁建国便变得异常的难受。那种有心无力的感觉真的是揪心的痛。从林晓晓口中，得知他们又一次陷入了生活危机，可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无能为力。
命，这都是命。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或许什么时候，自己也会跟他一样，临到老了躺在冰冷的病床上，无人再问津，无人再向他投过一丝关切的眼神，说一句暖心的话。他害怕遇到这样的境地。他下定决心，一定不让别人困苦不堪的窘境在他身上重演。如今，他已快到退休的年纪，必须做点什么，才能改变这一切。
袁建国狠狠抽了一口，又长长吐出了一口浓烟。
是时候改变了。
李浩然一大早就跑到了支队办公楼。在支队长办公室的门口，他踱了好几圈步。这个时候，虽然还没到上班的时间，但他知道支队长袁建国早就应该在办公室里。他很了解袁建国的生活习惯和性格脾气。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在袁建国面前不拘小节，甚至显得有些没大没小。亦师亦父般的感情，如兄如弟般的友谊。
所以在平常，李浩然一定会大大咧咧地一把推开办公室门，然后笑嘻嘻地跟领导开个玩笑。但今天不行。他有一些事必须要向袁建国汇报。非常重要的大事。
他搓了搓手，一斜眼看到王凯拎着包也来到了办公室。
“早。”
李浩然看到王凯热情地朝自己打了个招呼，便也点点头，表示还礼，然后扭转过头不再理会。他十分清楚王凯，这是一个能力突出且十分年轻的后起之秀，逻辑思维缜密，但他就是不喜欢王凯。是因为王凯跟陈忠走得太近吗？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不想强迫自己。
对了，他想起不喜欢王凯有一点，就是这人特别爱打小报告。王凯一定会把他在袁建国办公室前溜达的事情广而告之，而最先了解这一情况的一定是陈忠。
好吧。不能再犹豫了。李浩然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办公室门。
“什么？”陈忠接到了王凯的电话，连声音也提高了八度，“你说那个酒鬼在支队长办公室门口？”
“是的。我亲眼确认。”王凯在手机那头十分肯定的回答。本来袁建国作为支队领导，不应该跟业务科室尤其是重案组在一层办公楼，领导们都在六楼办公，而重案组是在七楼。可袁建国是刑侦业务出身，再加上分管重案组且又懂刑侦业务的副职迟迟没到位，所以袁建国索性就直接分管了重案组。为了办事方便，也便于上下及时沟通，他索性连办公室也不搬了，直接在重案组原来的办公室继续工作。
“那他这么早来，究竟有什么目的？”陈忠急忙问道。
“我也不清楚，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吧。”
“现在支队的急事大事就只有一个，卡湖谷园谋杀案。”
“看上去他很急，又很犹豫的样子。”
“一定是有了什么新的发现。”陈忠说道，“会不会和我们新的突破点是一样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陈忠知道王凯的性格，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不会下结论的。但就算王凯不说，或者说是王凯不知道，现在的形势很不妙。他掌握的新情况，必须要让领导知道，而且是要让领导知道谁是第一个报告。这很重要。
“嗯，好的，你先注意着点，我马上到单位。”陈忠挂完电话，一脚油门踩了下去。发动机的声音顿时一阵轰鸣，车子如同箭一般往前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