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圣域传说（1）

    每当风华羲陷入深层睡眠或者昏厥时，就会想起当初进入圣域时，穿过异界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睡梦中，似乎很清醒，却又浑浊不堪，想要挣脱，四肢又毫无知觉。

    终结谷一战，当异界开启的那一刻，留在风华羲视野里，最近的是慕容熙。多么可爱的面孔，只是圆睁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光彩。

    他的脑中，浮现出许多面孔，羊谡、木虎、木青、艾默、李稚、姜恪，还有许许多多曾经跟随自己的队员，最后是小米。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呢？风华羲在心中不断重复问自己，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风华羲失去了知觉，也不知在异界里漂流了多久。那真的是一种很久很久的感觉，仿佛一生那样漫长。

    等他再次有知觉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晃动的木板车里。车上放着袋装的大米和各类蔬菜，未经烹调的食物香味引诱着人的味蕾，可他完全没有感觉。

    以往经过那样激烈的战斗，他一定会饥肠辘辘，这一次却完全没有饥饿感，甚至连身体的其他部位都感觉不到了。

    他只顾看着蓝天，几朵白云悠然地飘着，不时还有鸟儿经过。这是什么地方？摇晃的车身压过石子时“咯吱”作响，有节奏的马蹄声传入耳中，真是悠闲的风景。

    这是做梦么？他感觉眼皮有些沉重。他想，既然是梦，那就继续睡吧。

    当他快要闭眼的时候，却发现一张可爱的小脸在冲自己笑。他没有在意，完全合上了眼，只是隐约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他又睡着了。”

    风华羲并不是睡着了，而是进入了一种奇特的休眠状态。他可以轻微地感受到外界环境的变化，却不会引起情绪上的波动，就如看电影的局外人。其实他完全可以睁开眼，只是睁眼或闭眼，对他来说都没有意义了。

    他感到自己随着马车进入了一座城镇，蔬菜、水果、肉类的味道扑面而来，铁匠铺沉重的打铁声震动着耳膜，武士特有的斗气刺激着心脉。

    这是一个古旧的军事哨所，面积不大，方圆不过五百米。哨所四周有壕沟和城墙围绕，不过城墙比较陈旧低矮，有的地方还在修缮中，似乎不久前刚损坏过。

    这里居民的着装有些怪异，多数人身着上古时代的短袍，少部分的样式又比较接近现代人。他们有的留着发髻，有的剪着短发，似乎是不同时代的大杂烩。

    负责守卫的武士着装比较统一，一身灰白色的软甲，后背上都有一条白色龙纹。

    现在是早市，集市上熙熙攘攘，大家都在为生活忙碌着。居民都是相识多年的街坊，看到爷孙俩的马车过来，立刻有人冲他们挥手致意。最近正是收获的季节，爷孙俩却行色匆匆，他们有一件重要的货物需要交给这里的戍卫长。

    圣域是一个独立的空间，方圆超过千里。这里有天地、有日夜轮转，有四季更替，自然规律与外面的世界没有什么不同。

    圣域的中心有一座圣城，曾是神龙的私邸。

    圣域的四周，有出入圣域的传送通灵门。神龙封闭这个世界后，为了拱卫圣城，留下的神族后裔在四座通灵门附近建立了镇东、镇西、镇南、镇北四个卫所。

    圣域的历史比神龙锢更为久远，也更为辉煌。为了追寻先辈的脚步，后世不少骁骑卫通过特殊渠道，进入这里修炼。随着时光流逝，神龙锢的实力每况愈下，进入圣域也越来越困难。

    与此同时，圣域也面临着重大危机，魔族已经找到了进入圣域的方法，从一开始的零星闯入，到后来的频繁入侵。

    现在，每隔几十年，魔族就会发动一次大规模的进攻。

    魔族的长期侵略让圣域受损严重，其中的三个卫所已经被彻底损毁。仅剩的这个镇北卫，在历经多次妖兽攻击后，也早已破败不堪。长年驻守这里的人，算上家属，也不过几百人。

    圣域是黄帝战胜蚩尤后才与世隔绝的，所以里面的大部分人还保留着古代姓氏，例如魁隗、连山、列山、姬、姜、轩辕。

    卫所的戍卫长是一名40多岁男子，名为烈山柱，浓眉大眼，虎背熊腰，沉稳而又威严。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的痕迹，让他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现在妖兽的侵袭已经成为常态，百年间，随着其他三个卫所相继失守，镇北卫就是敌人下次攻击的重点。

    烈山柱此时焦虑不安，因为镇北卫的通灵门再次被人打开。不过这一次进来的既不是妖兽，也不是修炼的骁骑卫，而是眼前这个衣裳褴褛、伤痕累累的年轻人。在他的后背上，一条清晰的白色龙纹显现出来。

    发现风华羲的孩子叫仪，不过十岁，已经很懂事了。因为父母早亡，他一直跟着爷爷生活。当看到通灵门异动的时候，强烈的好奇心没有让他逃离。

    通灵门只是两根高耸入云霄的柱子，平时平淡无奇，但到了跟前，就没法再往外走一步。

    这里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人不仅无法前进，还会看到高大的山岭、一望无际的大海、坠落深渊的瀑布。

    过去，这里曾是圣域人用于测试心境的地方。不过随着妖兽的入侵频繁，这项传统已经丢失。

    原本烈山柱要求所有人远离通灵门，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妖兽侵入。可是仪的爷爷始终放不下这块地，对于他而言，这里不仅种植粮食，也是儿子葬身的地方。

    通灵门被入侵前，都会有些预兆，可这一次却毫无征兆。没等爷爷冲到仪的跟前，风华羲便突然从通灵门中穿出，重重地摔在了仪的面前。

    风华羲衣服破烂，伤痕累累，那样重地摔在地上，居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俨然是一具尸体。

    爷爷仔细观察一番，四周没有妖气出现，才壮着胆子上前。没想到，风华羲虽然遍体鳞伤，可面色红润，呼吸也正常，就像睡着了一样。他身上有许多伤痕，虽然带着新鲜的血迹，但是伤口已经愈合。透过他破烂的衣服，后背上的白色龙纹栩栩如生。

    仪的爷爷被那龙纹惊呆了，继而不自觉地露出了夸张的笑容，只是一时发不出声来。

    “他也是我们圣域人吗？”仪小心翼翼地问道。

    因为崇信白龙，圣域的男子，成年以后都会在后背汶上白龙的图案。

    老人没办法和仪解释，赶忙拉起牛车，把风华羲拖到了车上。他特意叮嘱仪，到了卫所不要声张。仪很懂事，用篷布遮住了车子。到了卫所，老人一刻不停直奔到烈山柱跟前。

    一番查看后，烈山柱也呆住了，进而是狂喜。根据圣域的传说，当身后有白龙纹的人出现，便是白龙降世之时。作为曾经的神族，没有什么事情比白龙降世更为鼓舞人心了。

    仪不明白这群大人有什么好开心的，连一向严肃的爷爷都笑得像个孩子。那个躺着的人到底是谁呢？不等他想明白，卫所里就传出一阵凄厉的号声，那是敌袭的号角。

    仪不知所措地看着周围的成年人，先前还兴高采烈的一群人，此时却面如死灰。

    烈山柱冲到窗前，只见城墙上的卫兵正在快速跑动着。远处，一道漆黑的狼烟已经冲上了云霄。戍卫长的眼睛冒着火，脖子上的动脉在剧烈跳动着。

    狼烟没有给这个孤零零的卫所带来多少应变时间。从北方通灵门的方向，正有密密麻麻的妖兽向着城墙冲过来。

    烈山柱留下了几名戍卫，带头冲向了城头。

    仪怕得要命，爷爷也拿起了刀，和几名戍卫守在风华羲的身边。

    仪看到，低矮的城墙上，戍卫们正奋力向外面射击。可不到一刻钟，妖兽便冲上了城墙。戍卫们虽然奋力抵抗，但在蜂拥而至的妖兽面前，却毫无招架之力。

    妖兽如潮水一般迅速漫过了城墙。城中的居民没有放弃，仍在拼死战斗，不过只是略微延缓一点妖兽群的移动速度。激烈的搏斗和凄惨的呼声片刻便消停了，妖兽已经到了风华羲所在的楼外。

    因为通道狭窄，戍卫还勉强能够支撑一会儿。没有多久，妖兽终归是冲了进来。所有能够战斗的人紧紧围住风华羲，形成了一道人肉屏障。

    仪望着爷爷的后背，不知所措地靠到了风华羲的身边。

    这时的风华羲好像醒了，只不过眼睛完全失神，似乎灵魂出了窍。

    仪使劲摇着风华羲。他想，这个人随身带着武器，应该能够战斗。可风华羲如同一具尸体，毫无反应。

    戍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妖兽的尸体在风华羲的前面越堆越高。仪这时才发现，爷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倒下了。他伸手想去拉风华羲，却被那堆混杂着戍卫和妖兽的尸堆压倒了。

    风华羲和仪被压在了最下面。仪快喘不上气了，尸体的压迫、妖兽的臭味和血的腥味让他窒息。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拽了拽风华羲，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外面的妖兽正缓缓退去，几个人缓步踏入房间。为首的一个非常高大，进门的时候还得微微低着头。他凝视了一会儿大厅里的尸堆，一言不语便转身要走。

    “就这样？”他身后的一个人问道。

    “耐心，耐心，一定要耐心。我们都已经等到这个时候了，一定要耐心。”为首的那人很是沉着，一挥手，所有的妖兽便如潮水一般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