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梼杌（2）

    当夜色降临，和大家围坐在篝火边后，风华羲的脸上再次挂上了平和的微笑。热辣的篝火与清凉的湖风真是绝配，任何尴尬与纠结都能在这样的夜空下舒缓。

    沈曼有很多关于妖兽的问题，不过似乎有人特别关照过，没人接她的话题。

    羊谡、刘牧和钟城比较投缘，聊起很多过去游历的事情。

    汪雪晴本来一直盯着吴旻不放，不过知道刘牧和钟城曾经是卢紫麒的护卫后，立刻对几人的谈话有了兴趣。

    趁着这个机会，吴旻若无其事地摸到了风华羲的身边，小声讨教起功夫的事情。可风华羲只是小声讲解了气在法术上的运用，听得吴旻一脸雾水。他更想知道如何把气运用到功夫上，不过此时的风华羲真是爱莫能助。

    夜色迷人，正需美酒做伴。钟城和刘牧拿出酒壶畅饮。这俩人从小都是穆江带大的，似乎爱喝酒也受了他的影响。

    羊谡不善饮酒，还是陪着大家勉强喝了一点。

    风华羲端着酒杯，一直没有喝。整晚他都保持着安静而神秘的微笑，不会拒人千里，又好像有一层薄薄的纱挡在面前。众人只当他还未完全恢复，也不计较。

    等大家都喝开心了，风华羲好像才想起手中还端着酒杯。他凝视着酒杯，月光倒影在杯中酒上，轻轻一抖，如梦如幻，不用喝下，便已醉了。欣赏够了美酒，他缓缓将酒杯抬起，放在口鼻间，轻轻吸了一口气，笑容也随之消失。酒味醇香，却在他的脸上画下了几分惆怅。他没有继续喝，缓缓放下酒杯，微微合上眼，回味着什么。

    羊谡观察了一阵，觉得不太对劲，急忙上前查看，才发现风华羲的气息若离若无，好像又陷入了之前的深度昏迷。

    看到羊谡的举动，汪雪晴也赶忙过来把脉，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其余几个人这才紧张起来，可风华羲的脉象怪异至极，汪雪晴也完全没了头绪，只好将他先扶回帐篷里休息。

    夜色变得沉闷起来，除了吴旻，大家轮流起来值守风华羲。

    等汪雪晴值完班，发现羊谡还在营地不远处肃立。

    特殊的生活造成了神龙锢的人都是夜猫子，夜晚对于羊谡这样的骁骑卫来说是最难入睡的时候。月色朦胧，微风轻拂湖面，如此美景不但没有让他心情放松，反倒愈发紧张了。世上那还有这样平静的夜晚，他不自觉地把佩刀带上。虽然他失去了一只手臂，但是站在那里的感觉，依旧如同一座巍峨的大山。

    发现汪雪晴过来，羊谡转过身来点头示意。

    “不用担心，他的情况和上次相似，应该没有生命危险。”汪雪晴安慰道。

    “我不是担心他。”羊谡警惕地观察着湖面。

    汪雪晴这才注意到湖面上的诡异宁静，水面如一面镜子，一点波纹都没有。这一带生态环境很好，夜里还经常有候鸟经过，可现在连虫鸣都听不到了。

    “要叫醒其他人么？”汪雪晴紧张得要命。

    “不用，他们已经来了。”汪雪晴这才发现，刘牧和钟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来，正在不远处凝神戒备着。

    而远处的湖面上，很多小舟正缓缓驶来。等到小船快要靠岸的时候，羊谡低声叮嘱汪雪晴：“带吴旻和沈曼到将军身边。”

    船上的人没有恶意，刻意放缓了动作，还没下船便开始招手。等来人能看清面目的时候，羊谡才长舒一口气，抢先几步，向对方深深鞠躬：“恭迎白虎。”

    汪雪晴自然不知道“白虎”是什么人，不过对方眉目清秀，笑容可亲，年纪与自己看上去也差不多。

    刘牧和钟城也轻松了一点，不过看到姚玄晖身后全副武装的骁骑卫，还是不敢大意。

    姚玄晖自然明白几人的意思，挥了挥手，让手下各自散开：“放心，我不是来找风华羲的。”

    此时岛上的气氛颇为怪异，大家都枕戈待旦如临大敌，又相互有所防备。好在姚玄晖是一个让人放心的人物。他在远离风华羲帐篷的地方坐下，和羊谡闲聊起来。

    知道姚玄晖此行的目的是梼杌后，羊谡的眉头更紧了，他把自己与风华羲重逢后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俩人的想法基本一致，梼杌应该是冲着风华羲而来的。

    不久，东边微微泛着鲤鱼白，新的一天即将到来。可是岛的西边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爆炸声，紧接着传来妖兽震耳欲聋的嚎叫。

    羊谡从地上跳了起来，顺手抽出了武器。风华羲的帐篷外，刘牧和钟城像两尊门神一般伫立着。吴旻刚从帐篷里伸出脑袋，立刻被汪雪晴拉了回去。只有姚玄晖从容一笑：“中奖！果然是来这里。”

    羊谡跟着他来到了西边的岸边，只见一个巨大的法阵中间，一头硕大的梼杌正在拼命地挣扎着。在他俩闲聊的这段时间里，骁骑卫已经在岛的四周布下了伏魔法阵，专等梼杌的到来。

    此阵名为太极伏魔阵，以柔克刚，正好克制凶暴的梼杌。阵中似乎伸出了丝绸一般的线，轻柔地缠绕在梼杌身上，任凭这它如何挣扎，都不能挣脱丝线的缠绕。法阵威力强大，若是普通妖兽早就被法阵降服了，不过梼杌异常强悍，如生气的斗牛一般在阵中不停跳动着。

    姚玄晖并不着急，指挥众骁骑卫严阵以待，自己则在阵外平息坐下。

    “等鱼儿累了再收线吧。”姚玄晖冲羊谡笑笑。

    羊谡刚想放松一点，不知从何处射来了一支箭。

    这箭涂了黑漆，在夜色中难以察觉。不过箭并没有射向任何人，而是准确地落在了梼杌脚边。

    那箭落地后，瞬间变成了一趟液体，像有生命似的在阵中乱窜。法阵立刻混乱，缠绕在梼杌身上的丝线纷纷断落。

    不等法阵完全失去效力，四周的骁骑卫立即发起了攻击。不过为时已晚，梼杌怒号一声，将冲在最前面的骁骑卫撞出数丈之远。

    黑箭刚一落地，姚玄晖就从地上跳了起来。他没有在意梼杌，敏锐的目光急切地搜寻着射箭的方向，可是一无所获。等梼杌完全挣脱，他才叹了一口气，转身加入战斗。

    其实在离岸不远的水面上，赫然矗立着一个身形佝偻，穿着斗篷的人。这人的位置正好在目光之外，没有一丝气息，站在水面上甚至都没激起出一点波纹。看着梼杌挣脱，这人也不留恋，忽然一闪身就彻底消失了，水面依旧平稳入镜，好似他从未来过一般。

    这一次，梼杌依旧没有恋战，从法阵中挣脱后，便飞一般地向岛中央冲去。

    羊谡暗暗叫苦，只得紧追上去。姚玄晖却出人意料地摇了摇手指，示意众骁骑卫放慢脚步。

    不等梼杌靠近，刘牧和钟城已经冲上来截住它。不过就算加上羊谡，三人也不过稍微延缓一点梼杌的速度。

    面对三人的拼死攻击，梼杌甚至懒得防守，直接撞向了风华羲的帐篷。

    梼杌冲进帐篷，顿时传来一阵金石相撞的声音，强大的冲击波震荡开来，将四周的物品尽数吹飞。

    只见风华羲半跪在地，用冰夷接住了梼杌的撞击。汪雪晴、吴旻和沈曼都在他的身后，虽然受了惊吓，却毫发无损。

    “滚！”随着一声咆哮，冰夷出鞘，风华羲居然将庞大的梼杌震出十米开外。

    只见风华羲的眼睛泛着红光，面色苍白，却狰狞如魔鬼。不等梼杌站稳，他已经闪电一般冲了过去。

    梼杌毕竟不是普通妖兽，特别是那遇强则强、死斗不休的性格在此刻得到了尽情发挥。风华羲的攻击非但没有击伤它，反倒激起它疯狂的战斗欲望。

    风华羲这次没有再使用法术，身上的气息更加接近担任昆城将军时候的状态，更有甚者，其中还夹杂着浓浓的邪气。

    姚玄晖收敛气息，让骁骑卫退到四周警戒，自己则慢慢靠近。其实也只有他能靠得如此近了，羊谡等人拼了命想冲进去，却被梼杌和风华羲的气息完全压制。

    争斗中的梼杌和风华羲丝毫没有注意到姚玄晖的存在，完全沉浸在了疯狂的搏杀中。而姚玄晖的面色也愈发沉重，风华羲身上的气息不祥，与卢紫麒的“兽血凝”十分相似。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充血，腥红的光芒似乎又是另一种存在。可他手中使出的，明明是“乾坤法”，正邪两种不同的气息在风华羲的身上游走着、碰撞着。

    风华羲与梼杌的战斗渐渐转移到了水边。梼杌越战越勇，风华羲稍有破绽，便被梼杌一爪击中，飞落湖中。

    看到风华羲落水，羊谡等人急着上前救人，却被姚玄晖拦住了。

    果然，不一会儿风华羲便从水中冒出头来。接着怪异的一幕出现了，水面对于风华羲似乎变成了地面。他缓缓地“爬”上了水面，摇摇晃晃地站立起来。

    梼杌狂嚎一声，一跃跳入湖中，竟然在水面奔跑起来。与风华羲的平静站立不同，气息狂暴的梼杌每一步都激起高高的水柱。

    风华羲缓缓抬头，明亮的双眸中，完全没有了血丝，暴戾之气一扫而空。那种清新的感觉，如若重生，多了某种神圣的味道。

    风华羲将冰夷横置眼前，左手两指轻轻滑过剑身，只见冰夷发出碧波荡漾的光芒。他将冰夷向前一指，身边平静的水面忽然化作万千刀刃，直刺梼杌。梼杌毫不退缩，迎头撞了上去。湖面上顿时发出一声巨响，巨大的波浪涌上岸来。

    不等众人看清，一个巨大的身影从天而降，重重地摔在了岛上，竟然是梼杌。它显然受了重创，踉跄着一时挣扎不起。而激起的水雾中，风华羲的身影无声地穿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