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凡人末路
风华羲平淡的日子继续进行，临近期末的时候，家里忽然来了一个电话。打电话的是舅舅，风华羲有些意外。他也有不少亲戚，不过由于性格冷淡，平日都很少接触。舅舅和他随便聊了两句，说家里出了点事，让他务必回家一趟。
风华羲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拒接了。过了一会儿，舅舅又打来了电话，这次语气着急多了。风华羲还是找了很多理由拒绝，他根本不想回家。舅舅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低沉地说：“你父母出事了。”
风华羲回家了，他读大学以后再没回来过，只不过一年时间，感觉已经过了几个世纪。家里很多东西蒙上了灰尘，但人却比平时多，基本所有亲戚都在。两口棺木放在门厅里，等候着亲友的拜祭。
风华羲的父母死了，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生命转瞬即逝。葬礼乱糟糟的，风华羲失神地等着所有人的慰问，机械地按照别人的指示完成各种仪式。他觉得自己是唯一多余的人。
这时，李芝苏来了。
居然有同学会来吊唁，真让风华羲吃惊。此时应该不是假期，李芝苏的学校离这里也很远。当然，她高中时代与风华羲相处得还融洽。在这种时刻能千里赶来的，算不算是“患难之交”呢？总之，风华羲空洞的心中终于有了一点温度。
葬礼结束了，风华羲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好像那是别人的事情。
这天，面对着安静的家，他百无聊赖，随手翻看起父母的遗物来。照片、首饰、证件……无意中，几个小本子从杂物中露了出来。
他翻开一看，是房产证。除了现在居住的房子，家里还有一套祖父母的老房子。那真是一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小时候他经常在那里玩耍。
看到熟悉的地址，他空寂的心中突然泛起一阵涟漪，原来记忆深处还有许多美好的东西。他决定去看一看这个老房子，毕竟祖父母过世后，他就再也没有去过了。
老房子变成了一片废墟，这里是城市改造的新项目，以前的房子已经被拆得面目全非。
房子呢？风华羲在心里嘀咕着，怎么没有经过自己允许就拆了？他记得祖父母过世后，房产是挂在自己名下的。还是父母走得太急，没有和他提起过？风华羲不是太在意，随便问了几个亲戚，都说不知道。
他本来是不想管这种麻烦事的，但一套房子容不得马虎，只好硬着头皮，跑到城建部门了解情况。
一番折腾后，风华羲从工作人员那里得知，老房子属于城市改造项目，已经得到了住户的签字同意，拆迁款前天刚全部发放。
前天？风华羲一时反应不过来，父母不是一个多星期前就过世了？拆迁款发给谁了？
工作人员连说不可能，赶忙找来台帐查找。台帐上的收款人，赫然写着“李芝苏”。
风华羲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人狠狠地敲了一下。他脑中是李芝苏高中时代的样子、丧礼上同情而又痛苦的表情，还有让人欣慰的话语。
祖父母的房子是如何到了李芝苏名下的？在风华羲的追问下，工作人员又是一番查找。房子不久前就过户了，还有备案的协议。
风华羲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不是父母的签字。他胸中燃起愤怒的火焰，却没有表现出来。他默默离开了城建局，赶到交警中队了解案情。
父母的案子很简单，一个喝醉酒的家伙径直撞上了他们。肇事者逃逸后，不久便吸毒过量死亡了。
风华羲又去了银行，把父母留下的账户全部查了一遍，只有二十多万存款。那份明显伪造的协议上，明明写着交易额是247万元，而拆迁补偿更是高达300多万。风华羲坐在银行门口，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当天晚上，风华羲带着水果刀，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李芝苏家附近。李芝苏家是老式的庭院，院墙外有一盏路灯，不过灯没亮。
风华羲不做多想，顺着路灯爬了进去。
从外面看去，李芝苏家的灯关着，不知道是人不在，还是入睡了。
风华羲悄悄摸了进去，只见里屋还亮着灯。他本就跳得很快的心脏，现在更是撞得胸口生疼。虽然那道门距离他不过3米，但看来却如此遥远。他一步一步逼近，每一厘米都那么费力。
好不容易摸到门边，风华羲并没有直接冲进去，里面有人正在说话。他微微探头，看到四五个人影。
如果他此时冲进去，就会看到李芝苏一家三口正跪在地上，神情惊恐，说话却出奇平静。他们的对面，有两个黑衣人一坐一立，坐着的那一位显然是女性。
在风华羲翻墙那会儿，黑衣人就知道了。当风华羲靠近门边的时候，站着的男子用眼神请示坐着的女子。女子很是镇静，示意不要动。风华羲果然没有进来。
“风华羲的父母是怎么死的？”女子问。
“我们找人撞死的。”李芝苏的父亲机械地回答道。其实他根本不想说，只想大声求救，但都由不得他。他们已经被黑衣人下了古怪的药，问什么就答什么。
“那人为什么愿意帮你们？不怕他露馅？”女子看了一眼门外，风华羲的影子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那家伙是个瘾君子，山穷水尽。我们答应给他买药，然后把药量加大了……”李芝苏的母亲接着说。
“你们都知道？”女子问李芝苏和她母亲。
“是的。”俩人也像机器人一样回答道。
女子抬眼看去，风华羲的影子已经不在了。他原本准备冲进去，拿着刀一阵乱捅，可最后还是泄气了。他只感到天旋地转，手脚无力，踉跄着逃出了院子。
风华羲跑出几百米后，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爆炸来自李芝苏家，看上去像是煤气爆炸。风华羲根本没有理会，好像那震耳欲聋的声响完全没有传进耳中。
风华羲狂怒得像一头野兽，在小城的街道上疯狂地奔跑。心中的绞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厉害。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笑容，旁人看不出是痛苦还是开心，只当是一个疯子在街上疯跑。
十点多的街道还很热闹，人们用各式怪异的眼光看着这个年轻人。可风华羲不在乎，什么都不在乎。他不知疲倦地奔跑，跑了从未跑过的距离。他就像一个超人，穿过整个闹市，远离城市，一直跑上曾经常去的立交桥。现在，这里一片孤寂，没有乘凉的闲人，没有喧闹轰鸣的车辆，连一声虫鸣也没有。
风华羲大口喘着粗气，无助地环视着四周。
“啊……”一声从未有过的呼喊从他的喉咙深处发出，积蓄了多少年的愤怒与悲伤在此刻释放。他原以为大喊就可以释放心中的痛苦，可一点作用都没有，疼痛依然在心中徘徊。
风华羲踉跄地走向桥边，像一个受了重伤的人，一种古怪的念头在他脑中盘旋着。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吼叫声，一个黑影从路边的灌木中跃到了路上，停在了离风华羲十多米远的地方。
借助着微弱的光线，风华羲看到的是一个奇怪的怪兽：像一头大狮子，却古怪地长着四个蹄子，头上有三个犄角，长长的嘴巴流着恶臭的唾液，嘴里都是参差不齐又锋利无比的牙齿。
怪兽慢慢的向前迈出一步，看上去十分谨慎，又或者是捕猎的前奏。它轻声地低吼，好像阴森的笑声。那张血盆大口中吐出的，是如同地狱吹来的气息。
光是闻到气味风华羲就要窒息了，他似乎已经感觉到怪兽的牙齿在摩擦自己的脖子了。
风华羲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怪兽，没有一丝恐惧，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微笑，还大胆地向前走了两步。怪兽一番狂吼，他才被惊醒，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可他却笑得更厉害了，长久的郁结似乎在此刻可以得到终结。他不停地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没等怪兽冲上来，风华羲便自己走了过去，步履虽然蹒跚，而且充满恐惧，但还是一步一步坚定地向怪兽走去。
怪兽反倒迟疑了，随着风华羲的逼近还退了一步，好像他那柔弱面孔下隐藏着一幅杀人的爪牙。
风华羲继续向前，向怪兽招呼道：“来吧！快！来吧……”
风华羲的脸上居然带着笑容，只是笑声已经变调，带着略微的嘲弄。这笑声终于刺激到了怪兽，不顾一切地向他扑过来。
风华羲闭上眼睛，平静地低语道：“来吧……”
迎面而来的不是牙、不是爪、也不是剧痛，而是一阵粘糊的液体。风华羲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却感不到丝毫的疼痛。
这就是死亡吗？他觉得有些可笑，慢慢睁开眼，想看看自己的死状。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娇美的女子的身影。她踩在一滩污血中，脚下躺着被拦腰斩断的怪兽。她一身复古的武士黑衫，手持一把精美的长刀，上面淬满了奇怪的纹饰。那张柔美的面孔如此平静，又如此熟悉，熟悉得让风华羲作呕。
风华羲默默地看着这张脸，许久才说出一句话：“是你！”
对方脸上泛起淡淡的微笑。
“你！”风华羲忿忿地说道，好像又一次受到欺骗“你！你们！到底是什么？”
“想知道吗？”女子微笑着问道“不如加入我们！我们会让你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的真面目！怎样？”
风华羲仰天大笑，那笑声听起来就好像在哭，却比哭声凄惨，好像骂声，却比咒骂还要刺耳。直到笑得喘不过气来他才停住，满脸扭曲的表情，眼神如野兽般冷酷地盯着女子的脸，质问道：“我能有同样的能力吗？”
女子有些疑惑，但马上就反应过来，肯定地说道：“可以！你能获得我们一样的能力……不过相应地也要有所付出。”
风华羲这次笑得有些阴沉，就好像饿狼获得了食物一般：“天下没有不要钱的午餐，对吧！”
风华羲的声音简直让人颤抖，连轻松斩杀怪物的女子都有些受不了。她微微侧了侧身子，好让自己舒服一点。
“给我力量！给我像你们一样的力量！而我，作为交换！将给你们最好的回报……”天空中划过闪电，一阵阵剧烈的雷声震耳欲聋，站在十米之外的人都无法听清楚两人在桥上的对话。
“……这就是条件！”女子平静地说“我们的要求完成后，你就可以自由离开。”
“要签合同吗？小姐！”风华羲冷笑道。
“不用，神龙在上，失信者必遭天珠！”女子语气坚定地说。
雨水已如瓢泼般倾泻下来，光电照亮了半个天空，可是无论多强的雷声，雨中始终有一个刺耳的狂笑声在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