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迁怒
板着一张脸的朱雄英很是威严, 而且他并不是在跟慕容旦商量,而是正告。
之前有朱至在前面顶着,锦衣卫的人都知道, 朱至十分不喜欢锦衣卫动用酷刑逼供的办法。
因为这件事, 朱至好几次和朱元璋起了争执, 以至于朱元璋虽然不怎么重复的跟锦衣卫叮嘱, 却也希望锦衣卫能够用别的办法达到目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锦衣卫上上下下比起从前来约束了许多。
方才,慕容旦未必没有想要借此机会,把朱雄英拉到他们这些喜欢动刑的人这边的打算。
就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慕容旦也算有所耳闻, 也就看出来了, 骨子里其实朱雄英很像朱元璋。
既然相像, 想必只要加以引导, 未必慕容旦不会成为下一个朱元璋, 也就不必在对他们锦衣卫处处约束。
可是事与愿违。朱雄英虽然在昨晚表露出对于犯上作乱之人的零容忍, 甚至在最后已经不愿再讲究证据,而是决定干脆利落的把这些嫌疑人一网打尽, 但也仅限于昨晚发生的事。
按照慕容旦的想法, 这些西安的朝廷命官没一个是干净的, 既然他们都不干净,就该一次性解决。所谓的证据不要也罢, 只要把这些人全杀光, 必然能够起到震慑的效果。
“太孙教导的是, 下官听清了, 一定照办。”不管慕容旦有多不情愿, 也不能违背朱雄英的吩咐。
“把你手里已经查实他们犯罪的证据交上来。”朱雄英知道, 这件事虽然交待他们去吧,但他必须要亲自核实。
正好皮世这里送上来的不少官员招供的事,完全可以跟慕容旦手里查到的事核查。
“太孙难道相信这些当官的会说实话?”慕容旦见多了耍手段的官员,每一个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不,更应该说见了棺材也不落泪。
他们总觉得自己做的那点事一定能瞒得过去,甚至充满幻想的认为,只要朝廷现在查不出,以后也查不出。
想让他们自动承认自己犯下的错误,只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罢了,大事他们是打死不认。
“那就要看你到底查出了多少东西,还有我们的皮同知用什么样的手段。”朱雄英负责监督,至于他们怎么使手段逼得这些人只能坦白从宽,得看他们。
慕容旦本来是想提醒朱雄英小心这些当官的,结果朱雄英并没有要相信那些当官的意思,但是也必须要拿出证据来证明他们这些官罪该万死。唯有如此,朱雄英才能名正言顺的解决这些当官的。
“这是下官搜集到的西安官员犯的罪。”慕容旦也是有所准备的人从袖中掏出一叠纸,上面黑色的墨迹隐隐可见。
朱雄英上前从他的手中经过这一叠纸,一页一页的看,不看还好,越看朱雄英的脸色越差。
“这么说之前你们就已经查到了有人跟人贩子勾结,私下贩卖人口。”朱雄英抓住纸中所见的重点。
慕容旦打了一个激灵,却不得不老老实实地承认,“是,下官之前的确有所觉察,只是没有把幕后的人全部揪出来,下官才会让锦衣卫们按捺不动。”
“昨天晚上出了事,你们是不是把所有幕后的人都揪出来了?”朱雄英没有错过另一层信息,毕竟朱至都出面管起这件事,等于打草惊蛇。所以这些蛇是不是都已经冒头?
“是。所有参与贩卖人口的官员,都已经被锦衣卫拿下。”这也算是一件让慕容旦高兴的事。就凭这一点,慕容旦这些日子的努力就没有白费。
朱雄英听到这个答案算是相对满意。
“他们的上线和下线一个都不能放过。”朱雄英其实也是恨极了这些胆大包天的人,他们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骨肉分离。不把这些人捉起来,只会让更多的百姓受苦。
“下官会查查清楚。”慕容旦连声保证。
朱雄英挥手让他退下,连同皮世在内。
不过,出了门,慕容旦在外头等着皮世,“你如今越发得陛下器重,太子器重了。”
对此,皮世回道:“听闻慕容同知是太孙和郡主教导习武的先生。我原以为同知该是了解太孙和郡主的。”
慕容旦顿了半响,已然明白皮世所指何意。
“太孙和郡主尚且年幼。”慕容旦回了一句,也是不想承认自己竟然如此的无能,跟在朱至和朱雄英身边这么些年,竟然完全没有影响到朱雄英和朱至。
“年幼的太孙和郡主,诱北平出兵,逼燕王旧部谋反,你我都没有这个本事对吧。”皮世并不认为朱雄英和朱至还算年幼,把他们放出来的朱元璋和太子,定然是比谁都了解他们。因此,就让他们披着一张张稚嫩的脸,蛊惑于人,在所有人都轻视他们的时候,却会给那些人重重的一击。
慕容旦既然跟在朱雄英和朱至身边这些年,自然最是清楚这两位到底是人兽无害的皇孙,亦或是被皇帝和太子养成的老虎。
反正,皮世觉得朱雄英和朱至挺好的,有勇有谋,该狠的时候狠起来都让人看着害怕。
不过,对他来说这两位只要有底线,不会因一己喜好,肆意杀戮,他挺喜欢跟他们一块的。
至于慕容旦的打算。慕容旦应该算是锦衣卫的诸多人中的代表,主速战速决的代表。
喜欢速战速决的人,也就不会在意用什么样的手段达到目的。其中就有严刑逼供。
铁牛这位锦衣卫的指挥使被朱至忽悠了一通,以至于现在不怎么喜欢用刑,而更多向皮世学习查案,还有审讯的技巧,虽然这样查案是慢,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皮世的天赋,并不能够每个人都能在最快的情况下弄清案子。
这也是为什么慕容旦并不乐意像皮世那样查案,太麻烦了。
“锦衣卫内只有一个皮同知。”慕容旦指出问题所在,不得不承认皮世确实有真本事,可惜他只有一个。
“如今只有我一个,以后必然不会只有我一个。”皮世能想自己一辈子揽下锦衣卫所有的案子吗?
双拳难敌四手,他一个人能做的事毕竟有限,比起自己一个人担下所有事,趁着现在案子多,就得带上几个聪明的人,想办法把人教出来,一道分担锦衣卫的案子。
慕容旦一顿,显然没有想到皮世也不是全然没有准备的人。
案子要查,人也要教。教出越来越多同样的人,也就能够保证他们锦衣卫无须只能动刑才能问明案情。
“慕容同知,奉劝你一句,太子仁厚,太孙慈悲,陛下未必不会听进他们的劝。”话不投机,多说无益,慕容旦起身准备离开,皮世终是没能忍住喊上一句,也算是一句劝告。
不可否认这些年朱元璋越发任性肆意,恨不得自己牢牢的控制住整个大明的官吏,为此不惜把他们这些亲军推到明面上,让他们可以奉命监察百官,但凡只要发现有任何异常的官吏,都可以把他们拿下。
可是,自打马皇后那回病了醒来之后,朱元璋不再咄咄逼人了,看起来像是要把所有的杀气全都收起来了。
或许别人没有这个感觉,但锦衣卫直观代表着朱元璋的喜怒,因而皮世也就敏锐的察觉,朱元璋如今的善占据了上风。
这份善落在朱雄英的身上,对皮世来说就更是代表他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他想做的事。查案问案,定罪须看证据,人证物证。
“世人本恶,陛下顾念太子,顾念太孙,可陛下始终是陛下,最是不能容忍旁人毁了大明的江山。北平的事也就罢了,眼下西安也闹出诸多事,这些当官的与人贩子勾结,意图挑起西安动乱,谋害郡主,桩桩件件但为皇上所知,陛下容得?”慕容旦更清楚朱元璋的底线,明了他并不是那样一个受气的人。
大明的官员,不合用的只管撤了。留着他们难道不是对大明的伤害?
慕容旦相信西安的事一但传回应天,朱元璋一定会改变态度。
“没有企图挑起西安动乱,他们更没有胆大包天的谋害郡主。”案子是皮世查的,朱雄英和朱至已然接受他所查到的一切,慕容旦非把事情往严重里说,打的什么主意难道他们不清楚?
皮世不悦拧起眉头,不喜慕容旦竟然把没有的事往严重里说。
不料慕容旦对此不屑的冷哼一声道:“你敢说西安的官员他们没有这个心?他们不想西安大乱?不想谋害郡主?我不过是把他们的心思全都道破,怎么,你觉得不妥?”
弄虚作假不是慕容旦会做的事,西安那些官到底心里想不想要西安乱,想不想要朱至死,皮世敢肯定?
一时间皮世不再作声。
“我们能想到的事,陛下会想不到吗?想害郡主的人,就是要大明断后。对,或许在旁人看来郡主不及太孙的位置,但我既然追随在陛下身边多年,又是负责教导郡主和太孙武艺的人,我比任何人都要更清楚,在陛下心中,郡主和太孙的位置一样的重要。害郡主就是断太子和太孙的臂膀,陛下一样容不得。”慕容旦清楚的知道朱元璋的心思,也明了朱至的重要性,因此,那些想要朱至死的人,他一个都不能放过。
“一念生恶不假,只要不付行动,怎么能由此断定他们的恶?按慕容同知的做法,怕是这满天下的人都是恶人。”皮世知道慕容旦企图说服他,让他站在他那一边,他们可以一起向朱元璋进言。
但是皮世才不会被慕容旦忽悠住了。不可否认西安的官员为了掩盖自己犯下的过错,未必没有在乱起的时候想要朱至死,但也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他们并没有付之行动不是吗?
“他们冷眼旁观,没有派出任何兵马救郡主,你不知?我会将这一切如实禀告陛下,至于陛下会如何处置他们,在陛下。”慕容旦不会为他们粉饰太平,相反,他会把这一切都如实禀告,那就看看朱元璋最后会怎么选择。
“慕容同知。”皮世当然清楚要是慕容旦这样做,朱元璋必将勃然大怒,西安将会血流成河。
“你我聊到这里也都明白了,你劝不动我,我也劝不动你。”慕容旦扬手,以为他们之间的交谈该到此为止了。
“我只管保护陛下和太子、太孙、郡主,但凡有危及他们的人,我能想到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把那些人杀了。”慕容旦的行事风格一贯如此,以后也没有打算改一改。
皮世何尝不是想把人劝好了,但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吐一口气,皮世想回去找朱雄英的,毕竟要是不想让西安血流成河,最好的办法就是阻止慕容旦。
可一想刚刚其实朱雄英何尝不是已经劝过了,慕容旦听不进劝,他们能如何?
最终,皮世还是停下了脚步,与其想着劝慕容旦不说实话,不如考虑该怎么让朱元璋莫要动杀心。旁人或许劝不了,但朱元璋的身边有太子,太子绝不会让朱元璋肆意杀人的。
只不过,皮世怕是如何也料不到,西安的事传回应天时,众人在震惊地西安的官员如此胆大包天的同时,也有人参朱至的行为,身为郡主,岂能出入烟花之地。
本来西安出了那么大的事,朝中大臣的注意力更应该在西安的官员上,关心他们做了什么事,犯了什么法。再不然也该问问西安那夜起的乱子有没有伤及于人。
不承想朝廷上指责最多的竟然是朱至出入烟花之地的事。
朱元璋听着他们指责不断,竟然还向朱元璋进言,当给朱至派一个懂规矩的嬷嬷,好好教导,绝不能再让朱至继续肆意妄为,做出这等离经叛道的事。
没有人注意到,太子难得板起了一张脸。
“孤竟然不知,身为朝中重臣,不关心百姓生死,不问西安为恶的官员所犯何罪,你们却揪着孤的女儿出入烟花柳巷,以为孤的孩子不懂规矩,理当好好教导。你们是在质疑孤怎么教的女儿?”朱元璋还忍着,不想一向好脾气的太子却不忍了。
怎么一个个都在明里暗里的指责他的女儿不好,这是想转移谁的注意力?
他的女儿不好,那些和人贩子勾结的官员,背地里想算计他的女儿,看他们大明笑话的人就很好?
太子往前迈了一步,不怒而威的问:“听着你们指责孤的女儿不该出入烟花之地,让孤好好教导,知道的会觉得你们懂事,欲为孤分忧,不知道的怕是以为这是哪家的族会,而不是朝廷,不论国家大事,竟然揪着无关紧要的小事不放。孤的女儿,在大明的土地上,只要不犯国法,哪里都去得。”
最后这点态度太子必须得让他们知道。
烟花柳巷之地,男人去了是干什么,身为男人的心知肚明。容不得女儿出入那样的地方,这是谁定的规矩?难道不是男人吗?分明女子去那样的地方也做不了什么事,他们却这不许,那不让。要是他们的孩子,他们想怎么管,太子是不会拦着的。
可是太子自己的女儿,他从不觉得朱至是无缘无故去的,那么不管朱至去哪儿,她既不曾犯了大明的律法,如何去不得?
喋喋不休指责朱至的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被太子怼了。
太子那分明并不认为朱至有何不妥的态度,加之先前的那番指责的话,朝堂之上不论国家大事,只讨伐一个少女该不该去那烟花之地,他们还记得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吗?
好些人都面红耳赤,居心不良的人到底为什么不论西安的官员,只盯着朱至不放,该懂的都懂。
“不论国事,只盯着安和郡主去向的人,一律贬官三阶,罚俸半年。”与之而来的是朱元璋的声音落下。
朱元璋可就干脆得多了,当官的不想国家大事,只盯着一个少女的去向不放,多加指责,怎么,在他们看来指责朱至比国家大事更重要?会分轻重吗他们?
不过,他们不会也没有关系,朱元璋不介意亲自教教他们。
“陛下。”太子指责他们,他们无可反驳,面红耳赤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结果这才哪跟哪儿呢。
朱元璋不骂他们,只干脆利落的罚人。
朱元璋冷冷的道:“怎么,觉得朕罚轻了?”
此话落下,谁也不敢再为自己求情。
朱元璋再一次冷笑道:“你们呐,永远都记不住自己的身份。就算朕一再要求你们,你们照样听不进朕说的话。好,很好。西安查到参与贩卖人口的官员,一律按律处置。至于企图谋害郡主,挑起西安动乱的人,处以极刑。”
诚如慕容旦所料,朱元璋并不是一个温和的人,敢动朱至,他们敢起这个心,朱元璋就容不得他们。
“陛下。”极刑什么的,谁听了心下不是大惊。
“陛下,锦衣卫已然查明,那夜的动乱纯属意外,并非有人蓄意谋害郡主。”文臣中有人出列,此人身着素银三色服,一脸正气,恭顺与朱元璋作一揖,希望朱元璋可以改主意,切莫以猜忌杀人。
“方孝孺,你是觉得西安的那些人没有动杀人之心?”朱元璋点那一位的名字,半眯起眼睛盯着眼前的人有问。
被直呼其名,方孝孺不见慌乱,据理力争道:“虽有此心,却未付之行动。陛下,不可以恶念定罪。”
朱元璋刚要开口,太子附和道:“陛下,方卿言之有理。西安内的官员,查明所犯之罪,一律依律而处,实不该以猜测人心之恶而杀人。”
方才朱元璋喜于太子出面维护朱至,完全不希望有人说朱至的半句不是,结果朱元璋想要处置企图伤害朱至的人时,太子又不同意。
朱元璋瞪了太子,那份不满毫不掩饰。但太子却没有后退。
“法为底线,禁于人之恶,岂能因恶念而定罪。倘若行此法,下必效之,将有多少人蒙冤受屈?”太子努力说服朱元璋,只为了让朱元璋切莫意气用事,实不该竖这样的榜样。
“此事再议。”朱元璋不知是不是听进太子的劝,又或是恼怒太子竟然不站在他这边,起身不愿意再说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太子无奈摇头,自家父亲这脾气,他除了乖乖跟上,又能如何?
一干臣子赶紧恭送朱元璋和太子,一个个其实也希望太子能劝服朱元璋。
毕竟律法的规矩如同太子所说,那就是约束人性的底线,处罚的是相关的行动。想什么都成了罪,以后有人借鉴朱元璋,位高者都仿效之,底层的百姓如何生存?
太子尾随朱元璋,朱元璋气呼呼的走了好几步,走入内殿,再也忍不住冲太子道:“杀鸡儆猴。他们敢对至儿动手,早晚有一天也会敢对雄英动手。你就不担心他们有个万一?”
不怪朱元璋着急,他把人放出去是要锻炼人的,并不代表他要不管他们置身于危险之中,由着别人对付他们两个。
“这只是一个意外,没有人想造成动乱,皮世已经查得很清楚。父皇不能因为猜忌杀人。”太子好言相劝,他是朱雄英和朱至的父亲,他的心情是和朱元璋一样的,并不希望两个孩子遭遇任何意外。
而且皮世已经查明,并没有在背后推手造就当夜的动乱,只是两个有情人想趁乱逃走,因此才会造成那样的局面。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朱元璋的想法也是相当直接,他不听这套说辞,他只坚信自己的想法,无论如何都要杀一儆百,好让人知道,动了杀朱雄英和朱至之心的念头都不行。
“父皇。这只会让我们朱家失了人心,旁人也会以为您是暴君,昏君。倘若父皇一意孤行,何不将北平所有官员一并杀之。”如果西安的情况让朱元璋只想将人全都杀之而后快,是不是也该对北平出手?太子干脆不劝了,且让朱元璋一道处置了吧,他要是愿意,太子绝不再拦着。
朱元璋一滞。杀光北平的人。北平有为朱棣鸣不平的人,不惜犯上作乱,想把北平独立出去,在这样的情况下朱元璋都没有下令把所有北平的官员一网打尽。
西安只是小乱罢了,朱至及时控制了局面,朱元璋竟然想把西安的官员一网打尽,确定这是一个皇帝该做的?
太子只为表明一个意思,如果朱元璋认为西安的官员该杀,北平官员自也该全都杀了!
朱元璋这回没声了,瞅着太子看,半天不吱声。
“至儿和雄英都是一个意思,凡事依证据办事,别管是谁,只要触犯大明的律法便依法处置,子虚乌有的事,不能因为猜忌定罪,丧失人心。”太子上前去扶着朱元璋,也是要给朱元璋一个台阶下。
“您是大明的天子,比我们想得更长远。两个孩子都知道您听说西安的事一准不高兴,这种时候他们也怕您因为对他们的爱护,做下损人不利己的决定。”太子将这点心思一道来,朱元璋好半响不作声。
不能否认他就是觉得西安的官员胆大包天,什么都敢做了?
他们敢做,真以为朱元璋不敢杀他们?
哼,朱元璋就是有心杀一儆百,好让天下官员给他放聪明些,别做出伤害朱雄英和朱至的蠢事,否则,谁也逃不了。
但是,太子说得对,他要是把朱雄英和朱至凌驾于真正的谋反的事之上,算不算是把朱雄英和朱至往火坑里推?
朱元璋的目的是什么,他心里有得数。
他把朱雄英和朱至放出去,是为让他们立威,顺势收拢人心,不管是军中将士的心,或者百姓的心,都得收拢为他们所用。
要是适得其反,朱元璋肯定不太乐意。
“要是就那么放过他们,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有样学样为难雄英和至儿他们。”朱元璋明显不太乐意就这么放弃,试图劝说太子支持自己。
太子立刻道:“这是雄英和至儿他们须得面对的局面。若是连这点为难他们都应付不了,他们有什么资格担起重担。”
此话落下引得朱元璋侧目以对,太子对儿女略有些狠是不是?
“父皇,把他们放出去就是为了锻炼他们,如果他们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您只当这些年都白教了他们。”太子既是了解朱元璋的人,要劝朱元璋自有他的办法。
朱元璋万万不能一边说着把人放出去的话,一边却费尽心思,不择手段的帮他们解决问题,真要这么干,朱元璋把人喊回来,把人护起来就是,还让人出去干什么?
是以,朱元璋这回不好意思再生气了,显得不太好意思的咳嗽几声道:“行,是我想岔了,就按你们说的办。不过,你觉得是不是应该送个老成的人过去看着他们?这两个小东西一放出去,无法无天了!”
所指朱雄英和朱至无法无天,事实上,朱元璋确实也介意朱至往青楼去的事。
“至儿许是好奇。”太子的接受能力明显比朱元璋强。当然,也是因为对朱至信任。他坚信朱至不管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做出不该做的事。
“好奇就能去那样的地方?不是,这种事情我们两个没有教过,她怎么就对烟花柳巷感兴趣了?”朱元璋反省,怎么都觉得马皇后和太子妃绝不可能教朱至这些事,朱至会懂,谁教的?
太子都不太想提醒朱元璋,早些年朱至就已经管他后院的事。
至于对于青楼的好奇,其实在太子看来实属正常。
天下的地方,在朱至看来她没去过的都应该去看看。什么男人能去,女人不能去的地方,朱至当回事才怪。
或许正是因为那样的地方是男人能去的,因此朱至就更想亲眼去看看。究竟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能那样招人喜欢,甚至有人不惜违反大明律法也要去。
“肯定是老二。”太子没当回事,架不住朱元璋相当的当回事。
思来想去,朱至能去青楼,唯一可能引导她的人只能是秦王。
“好啊,一个当叔叔的人,好的不教,尽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写信,立刻给我写信,给我好好的问问他,他到底是怎么当叔的?有他这样当叔的?”朱元璋攒了一肚子的气,想对朝臣发作,太子拦着,这个可能性为零。
行,朱元璋不骂朝臣,他能骂儿子了吧,太子还能管他骂儿子?
太子确实不能管,毕竟他也是一个当儿子的人,当爹的迁怒,当儿子的人除了生受着,再没有别的办法。
秦王,自家的二弟,谁让他摊上那么一个爹呢?自求多福吧。
远在西安的秦王猛的打了一个喷嚏,更觉得后背阵阵发凉。
“二叔,不舒服?”朱至和朱雄英凑在一块,正商量事呢,秦王突然一个喷嚏,朱至关心询问。
“没事没事,就是突然觉得鼻子有点痒。”秦王虽然感觉不太对,但一想也不至于吧,他最近没得罪什么人是吧,不至于有人在背后骂他。
朱至就是担心秦王有些不舒服,听完秦王的话,略松一口气。
秦王想起朱至最近这些天吩咐人干的事,为青楼女子义诊。
嘶,这事也不知道传到应天没有,要是传回去了,现在应天该炸了吧。
“不是,你不是说生意要开始做了吗?怎么没看到你挣钱,反倒是这些日子你的钱花了不少。”提起这事,秦王显得有些幽怨的瞅着朱至。
说好的挣钱,还让他一个时辰不许说话。他做到了一个时辰不说话,朱至是不是也该说话算数,趁早告诉他,到底他们现在先开始做什么生意。
“先说好,这可不是我问的。你别忘了那几个被人卖掉的女子,一个个都巴巴盼着你带她们挣钱,好让她们不用受人的气,被人看不起。”秦王自然知道朱至对跟他一块挣钱,尽早解决他修桥的事十分不积极,因此秦王把朱至最关心的人扒拉出来。
果不其然,朱至一听扫过他一眼,“二叔,您也跟我耍心眼?”
秦王一看心思被道破,那也不急,道:“不耍能怎么办?我要说我想知道,你还不是跟我说别急别急。你们两个只管哄我吧。还让我一个时辰不说话,我是信了你们才忍住的,结果都几天了,你们答应我的事还是没有办。过分!”
面对秦王的控诉,朱至和朱雄英面不改色,甚至朱至理直气壮的道:“难不成二叔以为做生意是件容易的事,想做就能做?这些生意关系的不仅仅是二叔一人,还有这么多人等着救命,我要是没有准备好,怎么敢轻易动手?”
对此,秦王白了朱至一眼道:“我是你二叔,你对我就不能上点心吗?”
没想到朱至认真的点头回答,“确实不能。二叔您吃好睡好用好,有什么值得我需要对您上心的。反倒是那些被父母所卖无处容身的女人孩子,我要是不帮她们,她们或许就得死。二叔自己说说,我该不该对她们上心?”
正想控诉朱至冷酷无情的秦王,听了这话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好好,你们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我没见识没脑子,就别跟我计较了。所以,难不成你打算在西安待上个三五个月,否则再不拿出章程来,咱们就别想动弹了。”秦王也不管那许多,只一味的催促朱至和朱雄英,抓紧时间把该办的事办妥。
秦王借着朝廷的名誉关心他们,生怕因为西安的事耽搁了行程,实际上还不是想赶紧挣钱。
能想出这么理直气壮的理由也算不容易,朱至和朱雄英也就不跟他计较了。
“知道二叔您着急,我的确已经有了一套方案。”朱至虽然有意吊起秦王的好奇心,但也清楚西安的事必须要尽快解决。
如今皮世已经把西安的官员查的七七八八了,不干净的官员都已经被下狱,剩下的都是相对清白的官员。
吹毛求疵不可取,朱至和朱雄英也清楚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但凡这些人只要不是贪赃枉法,也没有危害百姓,那些德行上的小事,无须同他们计较,朱至和朱雄英的意思是放过他们。
所以眼下的西安还得重新提拔官员,这件事几乎是由朱雄英一手操办的,朱至作为辅助,也只是点评这些人到底能不能用。做下决定还得是朱雄英。
秦王看着朱至和朱雄英都忙得不可开交,也是有心想帮帮忙,可是有心而无力。
在这个时候,被安排在养济院的那些无家可归的女人寻上秦王来,秦王没法推脱。谁让一开始朱至就把他推出去。
当然秦王之所以积极,也是因为想通过这些女人的催促,好让朱至赶紧把生意搞起来。
果然不负秦王所愿,朱至真就为了解决这些女人的生存问题,把做生意的方案弄出来了。
之前朱至在来西安的路上,跟秦王提起的舞团的事,不是秦王信不过朱至,实在是这事要是办不好,很有可能秦王得挨朱元璋的揍。
秦王能希望挨亲爹的打吗?但凡有选择的余地,秦王都不想惹亲爹不高兴。
可是,秦王又不敢向朱至建议改一改生意的方向。
有时候真应了那么一句话,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至。
本来秦王对朱至总喜欢对别人施以援手不太乐意。毕竟他这个当叔的有难处,朱至都不说干脆利落的帮他解决,反而却处处对别人关怀备至,秦王心里要说没有嫉妒,肯定是骗人的。
但是这凡事也得讲讲利害,要是这些女人能让朱至赶紧把生意操办起来,得利的人可是秦王啊。
因此这会儿秦王也不管朱至,对别人关注比他更多,只想朱至赶紧告诉他接下来他们的生意到底要怎么做。
朱至从袖中拿出好几页纸,秦王二话不说接过,翻看起来。
可是本来心情不错的秦王,看着上面的内容,只觉得朱至莫不是在说笑。
“布料的生意?”让秦王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朱至思索了好些天想出来的生意竟然是卖布料。
“难道二叔有什么更好的生意?”朱至不答反问。
秦王马上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不对,立刻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这类的生意西安到处都有,而且咱们这初来乍到的,想跟人家做了多年的人抢生意,哪有那么容易。”
换句话来说,秦王是觉得这生意来钱太慢了,而且竞争对手太多,到底能不能挣到钱,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敢保证。
“做生意本来就不容易,也没有什么稳赚不赔的买卖。我又没让二叔出本钱,二叔这一副我必赔无疑的架势,要是我做这门生意,真挣大钱了,二叔别要?”朱至哪里会不知道秦王在想什么,马上顺势提出拒绝秦王参与。
“钱可以不给,只要你帮我修桥就行。”秦王也不是个傻子,马上顺杆爬的表明态度。
钱可以不要,但是朱至必须要帮他修桥。
“十座!”秦王生怕朱至把这件事忘了,竖起两根手指交叉成十,提醒朱至还得是这个数。
“二叔不是觉得这门生意来钱慢,发不了财吗?”朱至就是要取笑秦王。
秦王厚脸皮的立刻改口道:“别人做能不能挣钱我不知道,你要是做肯定能挣钱。而且挣大钱。至儿,要是能赶在我们回应天之前把桥都修好了,我也能在你皇爷爷面前挺直的腰。”
没错,秦王还是相当有追求的。
十座桥,他要是赶在晋王之前修好了,朱元璋肯定高兴吧。
“二叔,就算皇爷爷要夸,也只会夸至儿,毕竟挣钱的人是至儿,您不过是沾了至儿的光。”朱雄英相当无情的指出,秦王啥事都没干,所以怎么能指望修好桥,就能得到朱元璋的夸赞?
“所以,二叔要是想得到皇爷爷的夸赞,绝对不能不干事,只领钱。”朱至马上补上这句话,秦王半眯起眼睛危险的盯着朱至道:“你们两个别一唱一和的,有话直说,到底又要我干什么?”
“我就说咱们二叔的脑子还是相当灵光的。”朱雄英看到秦王的反应,马上夸了秦王有脑子,
“是是是,二叔还是挺聪明的,否则哪能让皇爷爷委以重任,让他给咱们保驾护航。”朱至跟着附和,算是对秦王的肯定。
可,这算是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