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荣耀
瞬间升高的灼热温度把颜珞逼得大退几步，如玫瑰糖稀缓缓从盛满温水的清透容器中溢出，轻轻滴落在流淌熔岩上，地面滋滋作响，空气蒸腾而灼热。
alpha此刻在颜珞的视线中，像一朵赤红色的人形玫瑰，黏腻而危险。
“正式介绍一下，我叫赛赫·奥狄斯。”
年轻指挥官清晰的左肋骨下，留有狰狞而粉嫩的伤疤，这是他参军后第一次去异兽星前线时，被a级巨吼异兽裂角刺伤后故意留下的荣耀与屈辱。
几乎每位决定参军的alpha都会延续军方的传统习惯————选择保留初次参与异兽对战后的最大伤疤。
颜珞所在的遐迩号如果论资排辈，是只能在星盗面前呈呈威风的程度。
如果救下他的是一艘前线战场退下来的军舰，那恐怕会看到许多带有形形色色伤疤的alpha军人，这在医疗科技发达到几乎起死回生的当下，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如果没有伤疤可留，那就留下你的尸体」
——联邦第一任元帅：维尔·奥狄斯
正是这句大名鼎鼎的名言，军方好战慕强的价值观一直被延续到现在。
颜珞很久以后才知道，这个名为奥狄斯的家族，千年来尽责守护联邦，军枭无数。
他用过硬的拳头，让这位出身显赫、态度傲慢的alpha指挥官，第一次正视了他，并肯定了他……并不再因为他傲人的容貌和精神力进化的特殊性，仅把他放在吉祥物or可以解闷的漂亮beta这一选项中。
不仅仅是空气在扭曲，金属地面也卷曲起来……在脑中的光屏视角中，赛赫身上探出深红色的精神触角，把看到的趁手物体，扯在一起融化捏和。
赤红色的金属卷刃层层排布，迅速遮挡住视线的一角，并在不断叠加中……
颜瑜揉了一下扭曲的手腕，渗出的薄汗刻入血痕，蜇得皮肤生疼，缓缓抬起左臂食指向上反勾，对熔岩玫瑰做出了标准的挑衅动作，肿着眼皮笑得十分扭曲，：“别废话，放马过来。”
放开手脚，奋力相击，这绝对是他有生以来打得最野的一架。
爬完珠峰，跟退役雇佣兵胡乱斗殴的那半个月，都没有这么惨过。
但……也从没有这样酣畅淋漓过。
扭曲燃烧的金属墙快要与天花板齐平，带着飞溅的熔浆，不断像他压缩而来……
黑谧流光的眼眸中渐渐映出了浓烈的赤红，迎上去的瞬间，颜珞的脑中其实是一片空白的，仅有一个念头徘徊不断——他要锤碎眼前的熔岩壁垒。
细嫩的皮肤还没等靠近就听到烤肉般的滋啦声，剧痛传来，颜珞浑然不惧，脑域中的窥探之眼呈现出一片幽蓝。
瞳孔再次被霜花琉璃覆盖。
钝厚的结晶附着在手背上，极寒残酷的不适感只有在靠近灼热的金属熔岩时才舒服几分，他的眼中只有卷刃衔接处的最薄弱点，脑域中蓝色的光标锁定目标，颜珞挥拳狠狠的砸了上去……
极热与极寒的碰撞。
巨大的轰鸣炸响，声声不绝于耳。
赛赫在赤金色的金属墙后方，右手继续操控抵抗着，左手的掌心上方不知何时操控着不停活泼旋转着的圆形岩浆。
他的异能想直接应用，融化各种金属作为武器，最为直接。
温度骤降，浓郁滚烫的蒸汽几乎能灼伤一切，赛赫眸中一片专注之色，根本不为所动，掌心不断融化着摄取来的金属，近百个液体不停飞溅的岩浆球悬浮在他左右两侧。
随着一声爆响，脆烈的裂痕出现，金属幕墙一片片变灰坍塌……
熔岩球高速旋转，滴落的灼液几乎烧穿军方最尖端的绝缘构建层，近百发膛红的炮弹依序发起攻击，全部砸向刚刚破墙而出的beta……
颜珞眼前一片惊鸿，耳边响起物体快速袭来的峥嵘风啸声，想快速后撤已来不及，他快速抓起几块块还未彻底脱落的灰黑卷刃抛了出去，只格挡了一下，脆弱的金属不堪重负，彻底碎裂。
金色的光点映在瞳孔中，如流星坠落，试图狠狠砸在这个刚刚降生不久的不屈灵魂上。
小小圆圆的寒冰盾一瞬间出现在所有落点上，九死一生的境况下，颜珞强化过的反应神经为他挡下致命的袭击。
飞溅的金属烈液有几滴落到了身上，大脑给出最直接的反应，只有痛这一个字。
肿胀的眼皮被掀起一条缝隙，瞳孔对焦后颜珞几乎把牙齿咬碎，赛赫这个变态玫瑰外加冰山岩浆怪，竟然在掀天花板上的金属。
新捏出来的岩浆金属球不断砸了过来，颜珞继续用冰盾锁定所有落点，顺利挡下。
两个人九九僵持着，直到熟悉的头重脚轻感再次传来，日，他又要犯低血糖了。
颜珞本就不是笨人，从金属模拟舱脱身而出看到赛赫袖口的厚厚霜花结晶后，立刻就联想到那触感冰冷的拟态金属，和莫名其妙的饥饿状态。
他绝壁是因为动用了异能消耗太大，才会走走路饿到眼前一黑的。
再不敢随意浪费精神力释放异能。
颜珞凝聚心神根据赛赫即时抛出的轨迹心算落点，躲避的姿势十分狼狈。
对面呼吸急促的alpha八成也是强弩之末，可颜珞不敢赌。
天花板还有二分之一没被掀掉，这些足够赛赫嚯嚯的，他才会是玩躲避球玩到一半被砸到一命呜呼的那个饿死鬼。
都打到现在了，再提让赛赫“帮忙”让他穿回去就没意思了。
他跟个窜天猴一样上窜下跳的躲，差点被烫到丢人叫出来，而赛赫仅仅气喘一些，如果没看错的话，那家伙竟然边捏球边发起了呆，简直气定神闲的要命。
这对比也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要是像之前那样拳拳到肉，他打输了就认了，眼下要是被岩浆球砸脸拍死，而赛赫那小白脸还活得好好的，他就算穿回去也能憋屈的气活。
不行，得想个办法。
大丈夫死也要堂堂正正，绝不能窝窝囊囊的。
颜珞的眼中发了狠，瞬间做出了决定：就算挂了也得拉个玫瑰肉垫来垫背。
赛赫那边不知道颜珞的打算，他此刻正在分析颜珞的临场反应数据。
别看颜珞现在抵挡他攻击释放的小冰盾比较脆弱，不像艾博特拯救全小队时释放的机甲冰盾一样坚硬厚重。
但他最初砸过去的熔岩球足足有四十个，被颜珞一瞬间接下。
四十个这是他能控制的极限。
如果颜珞反应不过来，他可以直接停止攻击，悬停半空。他料想中的最好结果，不过是颜珞能躲避大半，被其中五六个灼伤。
没想到颜珞比想想象的还要优秀，不，应该说是卓越。
换遐迩舰上的任何alpha来，包括战场训练教官莫里森，都未必有把握能全部化解他的后招。
这就是s级的精神力吗？
赛赫的眸中赤白如焰，脑域中呈现出绯红滚烫的岩浆，这是他的精神海。
普通alpha的精神海大多呈现出被具现化的异能表达物，例如：拟态异能的精神海是一张张面具或者其他擅长模拟的物体，治疗异能是五彩斑斓的各色药水，精神系的催眠异能干脆呈现出各式灵摆……
只有自然系的，是天然的环境。
他是天生的a级，精神海大小如湖，浓烈璀璨，刚觉醒时是半满状态，界位线逐年上升，即将满溢，而外围的领域仅有一次被窥探到。
像是最荒芜沟壑的地界，被密绒般的漆黑浓雾笼罩，无论怎样努力都看不清晰……
那次是他负伤从前线退下来，进入医疗舱陷入濒死状态前……一瞬即逝的光阴照亮了那里。
导致康复后他一直在思考着精神力突破的事，如果他的“湖”涨过界限，是不是会流到那里……
可惜后来尝试了各种办法都没有再窥探过那个被称为精神秘域的地方。
他被誉为联邦未来最强战力的预备役，这称号已经被喊了近七年，之所以说是预备役，是因为历来只有s级的alpha才有资格被称作最强战力。
「s级不过是进入游乐场的入场劵」
这是他的叔叔，联邦六星上将：兰·奥狄斯因伤痛从前线退下来后，对他说过的话。
作为近二十年来唯一不是在异兽星前线陨落的s级alpha，兰的死因成谜。
联邦政府低调处理了兰的丧事，并三缄其口。
世世代代为联邦奋斗至死的奥狄斯家族追问调查再三，也没有得到任何线索。
被送回首都星的，只有资料被删得干干净净的个人光脑和一枚七星海勋章——这意味着政府承认兰生前为了联邦的未来，做出了极其伟大的牺牲。
赛赫常常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未来，能促使游戏人间的s级alpha自愿牺牲自己？
就算兰负伤康复需要点时间，也不是能轻易放弃再次奔赴前线的人。
直到他在联邦最新型的武器上见到了叔叔的异能——金属拟态。
装载了这种武器的机甲能克制异兽群近年来新进化的物种：啮尖———这种把游载金属当糖豆啃的异兽，出现的短短二十年间，生拆了太多机甲，逼得无数alpha只能选择惨烈的自曝。
联邦政府不得已下令，控制a级以下alpha冲锋陷阵的比例。
自此，人类安全星在不断缩减。
从见到新型绞杀武器的那刻起，他就明白兰甘愿牺牲博取的未来是什么。
奥狄斯家族的荣耀依然在。
赛赫投出手中的熔岩球，嘲讽般的掀起了嘴角，只不过独独缺了一个s级的alpha。
裂开的唇瓣翻露着粉色肉芽，精神力渐渐枯竭……赛赫的熔岩球越捏越慢，过程中不断肯定自己的初心……
s级精神力太过于珍贵尤其是自然系异能，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抑或是身上被滚烫的金属液体烫到滋滋冒烟的颜珞。
如果颜珞这次能撑得比他久，他就答应军方的请求，以a级alpha的身份参与那项研究。
输给beta的alpha，没资格苟活于世。
幸亏奥狄斯家并不是只有他一个a级。
倒不如像兰那样，选择用另一种方式延续属于军人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