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枪
一
那是一个傍晚，安东忙完手里的工作就去了赵老太太那里。
他开车来到那片老区，可是车子却被堵到了路口，进不去了。
这片老区的道路从来都是狭窄的，在没有规划之前，只能让来往两排车错身通行，而现在，两旁以各种方式停满车辆，中间堪堪只能过一侧的车辆了，大家走上这条路，只要方向相反基本就是狭路相逢冤家路窄了，在视线可及的距离必须得有一方想办法让路。
不过，今天的情况有点反常，进去的路被堵得死死的，很多人都下了车在那里骂骂咧咧，但是很快，安东知道了，里面发生了一件大事。
说起那个领养了一个傻儿子的翟老太太，在这一片区域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而今天，翟老太太死了。
其实，她不知道在家里已经死了多少天，是邻居闻到了难以呼吸的臭味，这才寻了去，然后，街道和社区的书记全都去了，最后去的是派出所的民警，因为翟老太太的傻儿子不准任何人碰老太太的尸体。
老太太死因不明，因为她到底有什么疾病没有人知道，不过，她寿终正寝也很正常，毕竟年纪可不小了，在社区的记录里，她超过九十岁。
社区书记本来已经跟大伙商量处理老太太的后事了，由社区出钱为她办理一个体面的丧事，但是，她们遇到了颇为棘手的问题。
翟老太太的傻儿子开始很乖，因为他也认识社区的女性书记，那个书记在他的印象里是一个好人，经常给他们家送米送面送水果，特别是过节的时候还给他送礼物，过年还送红包。
但是，听说他们要让火葬场的车拉走老太太，他就顿时火冒三丈，跑到厨房里拎出了两把菜刀。
而当警察介入，这起事件就变成了一起恶性事件，最后，连刑侦中队的人都来了，跟着来的还有法医和医疗救护车。
那个傻子手拎两把菜刀挡在门口，不但吓跑了所有的人，而且，住在同一栋楼里的人也都不敢露面，楼里的人不敢出来，楼外的人不敢回家。
特别是刚开始的时候，一个社区男性工作者为了保护几位领导还被他砍伤了，虽然伤情不严重，但是，事态极其严重。
这个傻子是六亲不认的，没有人可以跟他沟通，即使社区书记苦口婆心，他依然挥舞着两把菜刀让他们滚。
在他的认知里，他的妈妈在睡觉。
他不允许任何人拉走老太太的尸体。
对峙已经持续很长时间了，眼看太阳就要落山，而下班回家的大军被堵在了所有的进出路口。
二
安东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找了一个位置停好车，便徒步走了进去。
他首先路过的是赵老太太的大门口，然后他就发现赵老太太也在抻着脖子观望，虽然在她的位置根本看不到那里的情况。
安东上前跟她打了招呼，然后将手插在口袋里跟她聊了几句，当然，聊的只是那个孤儿寡母。
对于谈论那两个可怜人的事情，人们还是不太拘束的，知道什么就说点什么，有点什么见解就唠点自己的看法，虽然他们没有什么故事，虽然他们的故事任人皆知。
从赵老太太这里，安东知道了一些事情，比如，虽然翟老太太无儿无女，当然，她已经去世的孩子不算，其实，她还是有亲属的，比如兄弟姐妹的孩子，她的亲兄弟姐妹超过十个人，都是一个妈亲生的，虽然都过世了，但是，他们的后人还是在的，而且，有些人还过着相当富裕的生活。
说着话，赵老太太突然问安东。
“东子，你说，她死了以后，她的房子归谁？”
这就是死后的遗产问题了，不用问，直系亲属，当然是那个傻子，这跟领养不领养的没关系，都在一个户口本里，合法的，跟亲生的一视同仁。
不过，安东明白赵老太太的意思。
安东道，“那些所谓的亲属谁也得不到，如果没有这个傻儿子，充公。”
“嗯。”赵老太太点头，“如果我死了，也充公？”
“可以立遗嘱，比如，送给我。”
对于一个心正的人，安东有时候说话就是这么直截了当的，当然，比如之后如果是另一个人的名字，显然更麻烦，黑自己，永远没有毛病。
在他的印象里，赵老太太好像也有个亲姐妹，不过，即使不立遗嘱，亲姐妹都不算直系亲属的范畴，他们的关系好像也不好，从来不提。
“哦，明白了。”
赵老太太现在只关心她的几百只猫狗，至于死后的事，她也在不经意间提过，那就是跟她的丈夫埋在一起，就是那么简单。
赵老太太的案子，法官是要判的，判驳回。原因很简单，原告提供的证据不足，作为案件只能驳回。
当然，在法官没有宣判之前，作为律师的安东也不可能知道结果，可是结果就是那么简单，古丽云让他们提供证据，而他们根本拿不出什么证据。
老太太虽然不出庭，但是人家可是请了律师的，不需要亲自出庭，没毛病。
和解也不可能，被告就是不搬家，他们的要求在法庭上很无理。
安东伸手朝那个方向指了指，说道，“我过去看看。”
“去吧，注意安全，那个东子可比你强壮多了。”
“哦，他也叫东子啊。”
“是啊，你们同名可不同命啊，他是挺可怜的。”
三
前方，已经不是警察的力量可以控制住的场面了，而是来了上百位特警在维持秩序。
在这一片区域，老百姓人山人海，根本无法劝退。
大家都在看那个双手握着菜刀的人，几个特警手持防爆盾牌将他围了一圈。
想制服一个傻子还是不难的，而难在必须将他说服，这是领导的意见，如果不劝说明白，总是后患无穷的，所以，社区中，平常跟他比较熟的几位“阿姨”还在进行着沟通尝试。
当安东找到一个位置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场面。
现场很安静，只有几位‘阿姨’们在苦口婆心的说着家常话，就是要让老太太入土为安之类的。
可是，那个傻东子只是在不停的念叨着：妈妈在睡觉。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但是这么多人让他胆怯也让他暴躁，他们都是来拉走他的妈妈的。
突然，人群里有个女人大喊了一声，“儿子。”
安东寻声望去，发现喊话的人是一个女人，仔细看，竟然是刘丽芬。
而她喊的人就是她的儿子周博。
周博刚刚从外面回来，他自己一肚子心事，根本也不怎么关心发生了什么事，虽然他看到了那个傻子握着两把菜刀也没有当回事，作为一个自由搏击冠军，他心理素质过硬。
他默默地穿过人群，独自回家，本来也没有什么人关注到他，而他已经走到了傻子的身后。
这可把刘丽芬吓坏了，情不自禁地大喊了一声。
这一声喊惊动了所有人，当然也惊动了那个傻子。
傻子转身看到身后有一个人，顿时暴怒的跳了起来。
他们就是要拉走他的妈妈……。
傻子冲过去，二话不说，挥刀就砍，人群里响起一片惊呼。
周博也是一惊，还好临危不乱，闪身躲了过去，同时，随手拎起一根拖把。
那是一根废弃的拖把，平时扔在墙边，几个月都没有人动过，你说它是垃圾吧，确实还能用，你说它能用吧，确实已经被人遗弃在那里很久了。
周博握住拖把，回身就是一击，根本不惯毛病，他手上木质的拖把杆子狠狠地砸在了傻子的脑袋上。
可是这一击没有任何卵用，杆子直接断掉，傻子的脑门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然而这更加激起了他的冲天杀气。
棍子断掉了，傻子继续冲了过来，挥舞着两把菜刀近在咫尺，周博弯腰一个侧踹踢在了他的肚子上，这一脚如果是踢在别的什么人身上，即使不造成重伤害后果也会是很严重的，因为这是一个武术冠军在生命受到威胁之时爆发出来的绝地反击。
然而，傻子只是向后退了几步，毛发无损。
都说街头的流浪汉抗冻，这体格壮硕的傻子发起飙来也是相当强悍的，他们都是非人类般的存在，另一点，毕竟周博只有十六岁，以傻子的体重，能拆他两个。
两击之下，周博毫无建树，马上握了拳头打算肉搏，而这个时候，刚刚反应过来的特警这才冲了上去，一顿盾牌撞击，还有人去敲打他手上的菜刀。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在训练有素的数名特警围攻之下，傻子竟然没有落在下风，反而，更加狂暴，手里的菜刀疯狂的劈砍在那盾牌之上，那咣咣的砍砸之声让所有人颤栗。
人们大气不敢出，看得眼睛都直了。
几个特警你冲我退，傻子更是握着菜刀横冲直撞，场面已经失控了。
突然，就在人们视线里冲出来一个人，他西装革履，左手握着一根警棍，右手握着一把手枪。
他一路冲过去，朝着傻子的脑袋一棍子就砸了下去，而傻子本能的抬起一只胳膊去格挡，却依然被这重重的一击直接砸退到了墙上。
然后，那个人的枪口顶住了他的脑门。
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只听一声枪响。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