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缅甸硝烟
朱翊镠听完李如槐讲述了缅甸边疆的战火纷纷,民不聊生的形势,一腔怒火立刻涌上心头。他怎么也没料到,我泱泱大国竟然还在遭受这样的惨状!
过了好大一会儿功夫,朱翊镠才逐渐平复热血贲张的情绪。他直直地盯着两位长史的眼睛,十分镇定地问道:
“那么国内形势又如何呢?”
崔别古因为经常去宫里跟族兄崔文异闲谈,他对国内形势自然十分了解,于是他稍稍顿了顿,斩钉截铁地言道:
“国内形势也不容乐观啊!近年来河北、陕西多地蝗灾、旱灾不断,为求生存,当地百姓几乎挖光了所有的野菜和树皮。路边饿殍随处可见,侥幸存活的人也都在死亡的边缘顽强地挣扎。尽管户部紧急批准从国库调拨出来许多粮食赈济灾民,可是由于官员腐败,层层盘剥下来,分到百姓手里的口粮也是所剩无几。本来是赈灾救民的好事,结果却收效甚微。”
“这群国家的蠹虫!国库的钱财不是向来十分充盈的吗?让户部牵头,从国库里多拨出些银两,也能暂且拯救这些难民的啊?”
“殿下您有所不知,国库充盈也就在张居正主政的那些年头。等到张居正一死,新法变很快得到废除。再加上国家这些年大手大脚惯了,当年盈余的国库便很快出现亏空。据户部的人讲,寅吃卯粮的事情也已经成为常态。为了筹钱开源,填补亏空,皇帝又下旨增设了矿监,税监。这些宦官却假借收税的名义,光明正大地四处横征暴敛,中饱私囊,丝毫不顾及黎民百姓的死活啊!”
“想不到外表祥和的大明朝,竟陷入了如此危险的境地!如若不是今天你们的一番陈述,我也许还会继续蒙在鼓里,整日做着天下太平,国富民强的美梦呢!如今看来,内忧外患刻不容缓,如果不思变革,怕是要有亡国的危险啊!而皇上又因为立储之事烦恼不堪,辍朝多日,我对此十分忧虑啊!如果大明江山不复存在,我就算争得了皇位,又有什么意义啊!”
崔长史随即附和道:
“诚然如此!俗话说,‘得民心者的天下’,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稳住民心,再想办法除旧革新,弥补财政亏空,以求国富民强。如此事可成,我大明国祚必定还能延续数百年而不衰。这才是长治久安之策呀!”
“小的时候,张居正先生常教导我要‘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当思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而今大明西南边陲动荡不安、国难当头,我有心毛遂自荐,领兵西南;不破敌寇,誓不归还!你们二位意下如何呢?”
“殿下果真有意亲征啊?”
“我正有此意!”
“殿下您应该知道,我朝自成祖定都北京以来,历来都严禁各地藩王参与军国大事。成祖皇帝宁愿各地藩王去当一个衣食无忧的富家翁,也不愿再出现藩王拥兵自重,以免皇族内讧,皇权旁落啊!”
“此事我怎会不知?但此一时彼一时嘛,如今边患危急,已经和当初的国泰民安的情势大不相同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你我庙堂中人呢?”
“道理虽然如此,但恐朝堂上的言官定然会极力反对啊!”
“此事不难,我可以面见太后,详细说明来意。母后定然是支持我的,只要有她老人家的首肯,就连皇上也无法阻拦,更别说朝堂上那些言官了。”
崔别古了解到朱翊镠想要出征的决心,便不再继续劝谏他了。因为他是十分了解朱翊镠的,但凡是他认定的事情,几乎都没有可以回旋的余地。于是他只是直直地看着潞王,任凭他继续说出出征的话语。
李如槐作为朱翊镠的亲戚,他自然更加在意朱翊镠的安危问题。于是,他再做最后的挽留,看看潞王能否回心转意:
“此计虽妙,只是战争非同儿戏,万一发生什么差池,我等怎好向太后交代呀!”
“此事断然不会出什么差池的!今天卜卦的那位袁老神仙也说过,兵事对我有利的!况且我又不当先锋官,只是在后方审时度势、见机行事而已。同时也能让我追随先祖遗风,锻炼自己的胆魄、增长一下见识,岂不是一举多得的好事吗?”
潞王朱翊镠顿了顿,看着一脸茫然的李如槐和崔别古,似笑非笑的问:
“你们二人可愿同往?”
李如槐、崔别古二人异口同声的答道:
“我二人愿意追随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好!我潞王果然没有看错你们!我这边安排妥当了,便要亲自面君请命!现已到午时,你们就在我府上共进午膳吧。午膳过后就各自回去准备准备吧。”
“谢殿下。”
潞王府午宴席上,围坐着的有尊贵的潞王朱翊镠,受宠的王妃赵飞凰,精明的左长史崔别古,仁厚的右长史李如槐。
潞王的正妃李诗画因为刚从丧女之痛里走出来,这些天都独自一人在屋内待着。她不喜欢凑热闹,即便用膳也是自己一个人。
因此,潞王的宴席上就只有爱妾赵飞凰陪伴,一旁侍奉的是赵飞凰的贴身丫环桂枝、桂花姑娘。
午宴过后,崔别古,李如槐二长史也纷纷各自散去了,朱翊镠也回到了赵飞凰的寝宫。刚坐下来没多久,朱翊镠便郑重其事的对赵飞凰说:
“爱妾,再过数日,我要到西南边陲指挥作战去了。”
“什么?……此话当真?您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作战了呢?”
“爱妃有所不知。如今边患吃紧,国无宁日。如今皇上久不上朝,作为大明臣子,怎么能不忧心忡忡呢啊?况且我久居京城,诸事多有倦怠。想当年我经常骑马出游,那时的我髀肉紧实,走起路来也能健步如飞;而今髀肉多有松弛,走起来全无英姿可谈,活脱儿一个平庸的纨绔子弟的模样!这种场景,实在是不忍观瞻。干等着这大好韶光就此消逝,着实并非我的本意。我年幼时也曾读过几本兵书,可惜至今也没有用武之地。倒不如即日起赶往边疆,也好历练历练。上对得起庙堂宗室,下对得起平生夙愿,也是值得前往的啊!”
赵飞凰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潞王的话,她眨了眨眼睛,慢慢说道:
“殿下您当真打定主意要去了么?当年太后生怕殿下会闯出什么祸端来,便叫我在殿下身边多加关照。没想到今日殿下竟然还和当年一样,做事竟这般草率!”
“爱妾有所不知,我虽然性格上还带有风风火火的影子,但这件事儿我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虽说这个决定听起来的确有点唐突,然而我终究不愿抱憾终身。”
“殿下,战争非同儿戏,万一有个好歹,妾身日后可怎好安身立命啊?”
“爱妃不必忧虑,我也只是去前线牵个头儿,提提士气罢了,真正阵前厮杀也自然是其他将士之事。临阵指挥,审势决断也主要是他们来商议的,此行断然不会有性命之虞的!”
“既然殿下主意已定,妾身也不再劝诫了。不过妾身也有一事相求,还望殿下应允。”
“但说无妨。”
“妾身也不甘心落后,也愿意随殿下一同出征,希望殿能够应允。”
“我原本有意带你前往,可你知道战场艰险,凭你一个柔弱女子,又如何吃得消呢?我实在不忍心让你有任何闪失,所以……”
“既然您都勇往直前的,妾身不愿意久居深闺,寂寥残生;况且妾身也并非弱不禁风的大家小姐,正如殿下所说,陷阵杀敌的都是先锋士卒,料想不会有什么危险。再者说,妾身若能陪伴左右,也可为殿下分忧解愁。如此岂不更好吗?”
“这个……我……我还是对你放心不下啊!再说,我可没听说过一个女子能亲自上战场的。”
“殿下您怎么能说没有女子上战场的呢?前段时间皇上御驾亲征,不是也带着郑贵妃前往的吗?您只知道放心不下妾身,哪里知道妾身也一样放心不下殿下呢!”
“好好好,我不与你争辩,你随我去便是了。”
“谢殿下。”
赵飞凰刚才还是满脸的愁容,此时立刻就烟消云散了,柔和的光芒把她自己都笼罩了。
“这么着吧,明日一早我就面见皇上,陈情此事,你可先行收拾一下出行的应用之物吧。对了,还有……明日你就到李如槐宅上,去跟你的孪生姐姐和外甥女道别一下吧!”
“妾身遵命!”
赵氏略带调皮的应了一声,就欢快的走到衣物柜那里,去整理衣物口粮等应用之物了。
翌日清晨,潞王朱翊镠早早地便道乾清宫找皇兄当面陈述出兵事宜了。可是执事的太监王安却告诉潞王,皇上今日没有上朝,有什么折子他可以代为转交皇上。
朱翊镠没有办法,只得将折子交给王太监,自己则前去慈宁宫面见母后了。
李太后听闻此事,自然是一万个不同意的。让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上战场,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自己是无法承担这样的后果的。
“不可不可,此事万万不可。就算我大明的将军全都死绝了,母后也绝不会答应你前往前线的。”
“母后,我大明朝历来都有‘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传统’的。皇上尚且能为国出征,更别说臣子了。”
“你是为娘的命根子,为娘不舍得让你远行。”
“母后对儿臣的爱令人感动,可是您也知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的道理。倘若儿臣一辈子深居宫中,就永远也长不大。儿臣总不能一辈子仰仗着母后的呵护,才能平安无事吧?儿臣需要早日让自己强大起来才行啊!”
“……为娘没有想到,如今镠儿能有这样的见识。”
起初李太后的态度是十分坚决的,但是她又过于宠爱自己的幼子,经不住朱翊镠再三的软磨硬泡。朱翊镠对母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终没多久就把母后的疑虑全部打消,李太后反而坚定支持自己的儿子出征了。
她还担心皇上那边有所耽搁,于是亲自拟了一道懿旨,以快速促成此事。
西南边疆的紧急塘报也如同雪片一样不间断的送到京城里来,满朝文武议论纷纷,争论得不可开交。皇帝朱翊钧不得不来到朝堂之上,与文武大臣商量应对之策。等大臣们争论的差不多了,朱翊钧终于发话了:
“前些日子,钦天监主薄杨汝常观察天象,说有白虹贯日的异象发生,让朕多留意西南地区的刀兵之事。朕当时还不以为意,真没想到,这刀兵之事竟然来得这么快啊!”
说到这里,文武大臣的脸色立刻凝重起来,朝堂之上瞬间笼罩了一层恐怖的阴云。他们都如临大敌一般,焦躁不安起来。
还是朱翊钧轻轻咳了一声,安慰道:
“诸位爱卿不必过于惊慌。朕早已拿定主意,即刻将发兵平息这场骚乱。”
众臣又迅速将目光集中到皇上身上,朱翊钧镇定自若的下达了旨意:
“缅甸贼寇作乱,杀我百姓,抢我钱粮。造反乱国,罪不容诛!
今命黔国公、云南总兵官沐昌祚从昆明移驻洱海;
云南巡抚、都御史刘世曾移驻楚雄;
参政赵睿驻蒙化;
副使胡心得驻腾冲;
佥事杨际熙驻永昌;
陆通霄驻赵州;
监军副使付宠江、忻督参将胡大宾分道出击。”
“皇上英明!皇上英明!”
正在此时,有一名太监悄悄走过来,将一件东西递交给太监王安。王安接过来,又赶紧转交给皇上。朱翊钧拿过来一看,原来是太后传来的懿旨。再打开懿旨一看,原来是太后举荐胞弟朱翊镠参与此次平乱之事。
朱翊钧脸色刹那间就拉了下来,因为他知道大明朝自成祖以来,从未有过藩王领兵之事。因此太后的懿旨突然袭来,让他觉得十分棘手。
大臣们很快就注意到朱翊钧脸上的变化,他们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不祥的事情,都面面相觑,不敢大声说话。
最后还是朱翊钧打破了尴尬的场面,他微微一笑,假装镇定地说道:
“我还当是什么事情呢,原来是母后想举荐潞王领兵镇压叛乱呢!”
此话一出,朝堂上又瞬间炸开了锅,刚才还对战事一直默默无言的他们,这时候变得异常兴奋起来。
内阁首辅申时行第一个站出来,义正严词地说道:
“启禀皇上,我朝自成祖以来二百余年,从未有过藩王领兵之事。藩王干政是国家动乱的最大祸根,还望皇上能遵循祖制,谨慎而行!”
“是啊,是啊!皇上,此事一定要慎重啊,千万不可因为一人而动摇了整个国家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