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寒院苦读
昌云国。
夕阳西下,落霞山脉旁一小山村披上了霞衣。
村子很小,只有十余户人家在此栖身,房屋建材比较原始,皆由土坯、稻草为材料。
此时正值日落西山,家家户户悠然升起了寥寥炊烟,唯独有一户人家屋顶烟囱毫无动静。
直到残阳完全躲到山后,各家陆续飘出饭香,哪家还是不见炊烟。
遥看而去,这人家坐南朝北,院中三座房屋呈品字布局,周边围有篱笆,还有一个简单到极致的院门;院中除了一棵还算高大的梨树,还有一位捧着书卷的少年郎。
只见那少年坐着陈旧的板凳,手捧着一卷书籍看得津津有味,读到深奥处还时不时抬头琢磨片刻。
似乎他早已习惯别家饭气飘香,自家冰锅冷灶的光景,只是低头专心研读手中书籍。
少年郎名叫莫离,是个有爹无娘的孩子。
莫离从小对母亲是什么,没有丝毫概念,因为在他的记忆里根本没有母亲这样一个人存在过。
偶然在自己老爹莫天雄一次醉酒后得知,母亲在生下他六个月的时候嫌弃家里太穷,转头做了附近县城里一位富豪的小妾。
月上枝头,上山砍柴的莫天雄还没有回来,莫离起身收拾了手中的书籍,与板凳一起放回了屋子,然后便爬上了院中的梨树。
当下正是秋天,树上的梨儿也差不多熟透,莫离抬手摘下一颗,狠狠咬了一口,瞬间嘴里满是梨儿的甘甜,也使莫离腹中的饥饿感少了几分。
啃梨间,莫离发现村子中其他人家已经掩上房门,准备入睡,相对于傍晚时分,妇人呼喊自家孩子的热闹,现在村子里只剩下几声狗叫的寂静。
偏远山村的晚上,不像县城等那些繁华城市,没有勾栏听曲,也没有推杯换盏,只好早早掩门与自家婆娘钻被窝。
一阵秋风吹过,莫离稍紧了紧身上的百家衣,继续站在梨树上张望着村口来路的方向。
不多时,一道走路有些摇晃的身影出现在莫离的视野中,见状莫离跳下梨树,朝着院门走去。
出了院门,莫离就地驻足等待,不一会,那身影晃荡着走来,只是人还未到跟前,酒气已经钻进了莫离鼻孔。
这身影正是迟迟归来的莫天雄,自莫离母亲做了富豪小妾后,便沾染了酗酒的恶习,整日腰间挂着一个硕大的酒葫芦。
莫天雄勉强睁开醉眼,看清门前站着的莫离,咧嘴一笑道。
“今日遇见一财神爷,柴火卖的好,我多贪了几杯,。”
说完自顾自进了院子,“呐!”当走到院子中央,莫天雄转身将肩上的布袋丢给莫离,然后摇着醉躯进了正房。
稳稳接住布袋,莫离知道这是近三天他们父子两人的口粮,随即背着布袋进了左厢房,不一会屋顶的烟囱也冒出了阵阵白烟。
莫天雄是一个樵夫,每天傍晚将砍好的柴火挑到离这最近的青云县城去卖,以此来养活莫离。
先前算不得莫离不会照顾自己,只是前些天的口粮刚好吃完,实属巧妇也难无米之炊。
半炷香后,当莫离端着两碗稀饭来到正房时,发现莫天雄并未睡去,反倒清醒了许多,坐在缺了一角的木桌旁抽着旱烟。
莫离把稀饭放到桌上,将旁边昏暗的油灯灯芯挑了挑,直到能看清莫天雄微红的面颊,才停手拉过板凳坐在了莫天雄对面,吃起了属于自己的那碗稀饭。
已经连着扒拉了好几口的莫离,见莫天雄依旧抽着旱烟,没有动筷子的迹象,于是莫离催促道:“爹,快吃饭,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听到儿子的催促,莫天雄不紧不慢的放下嘴边的烟枪,又拿起手边的酒葫芦,灌了一大口,这才端起稀饭吸溜起来。
或许是米饭里掺多水的缘故,莫离总觉得稀饭吃不饱人,自己一碗下去觉得只吃了一个半饱,听着莫天雄的吸溜声,莫离暗中咽了几口唾沫。
他知道每顿下锅的米是有一定数量的,如果这顿煮的太多,总有一顿会肚子。
深知这一道理的莫离,起身到院中准备摘两个梨儿再垫吧垫吧。
又一次爬上梨树的莫离,不多不少只摘了两个,一大一小,进屋后把大一点的梨放在了莫天雄的面前,自己则抱着另一个啃。
看着如此懂事的儿子,莫天雄眼眶顿时一热,抬手深灌几口葫芦里的烈酒,方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
心中涟漪平复之后,莫天雄低头从怀中掏出一件长衫,只是这长衫是由一块块颜色、大小各不相同的布料缝制而成,若是仔细去数,不多不少正好一百块布料。
“离娃子,以后你就穿这件吧,你身上那件太旧了,穿出去别人笑话。”
“嗯,好。”
简短答应一声,莫离拿起还带有体温的百家衣回了右厢房,那是属于他的房子。
细心叠好衣服,莫离回到正房收拾碗筷,在这期间不知莫天雄又下肚了多少,只听见含糊不清的语调在莫离的耳边响起。
“离娃子,你要用工读书,咱家想要翻身只有你好好读书,考取功名这一条路了。”
顿了一下,打出一个酒嗝,莫天雄又嘀咕了一句:“听人说,如今咱昌云国当朝宰相也是贫寒出身。”
莫离端着两个空碗停在半空,一直等到莫天雄不再讲话,方才端碗出了房门,去往厨房洗洗刷刷。
等一切全部收拾妥当,莫离熟练的直奔正房,因为每天这个点莫天雄已经醉倒,莫离担心莫天雄着凉,所以每晚都进来为其盖被子。
盖好被子,吹灭油灯,莫离轻轻关上房门来到院中,抬头望着漫天星河怔怔出神。
这也是莫离的习惯,每晚睡前为莫天雄盖好被子,都会在院子里坐上好些时间。
今晚,莫离坐了不大一会便回屋去了,毕竟秋天的风已经夹杂着凉意,衣着单薄的莫离觉得有些冷了。
莫离房间基本没有什么家具,只有一张木床和平日里坐着看书的板凳。
取过今晚刚拿到手的百家衣放到枕头底下,莫离这才安心的躺在床上,慢慢进入梦乡。
这十二年来,莫离晚上总做着同一个梦,梦里一个妇人站在远处冲自己招手,莫离怀疑那妇人是他娘,每次都死精竭力的呼喊着。
“娘!娘!是你吗?是你来看我了吗?”
可不管自己怎么呼喊、怎么尽力跑向那妇人,距离仍然还是那么遥远,依旧无法看清其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