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朕是没钱买床吗?
朱曦一瞬紧张。
“你伤口是不是痛了?”
她慌乱地松了他的脖颈,将视线挪向他左肩那块血肉模糊的伤口,伸出指腹,却又不敢触碰。
如此血肉横飞的伤口,只看着就让人心惊肉跳。
萧夜笙摁住她的小手,将她一把拉进怀里,“别碰,血有蛊毒。”
他的嗓音,像被沙石打磨一样,黯哑低沉似有磁性。
萧夜笙偏着脖子将头埋在她的颈间,鼻尖轻抵,她身上的暗香安抚着他的心神,在胸口憋了许久的闷气柔散了。
朱曦摊开两手被他抱着,担心碰着他的伤口,丝毫不敢动弹。
立时间,一辆雕花马车,嗖地冲破夜色,朝金色火花的爆发点,气势汹汹狂奔而来。
车马呼啸,在两人身子前方,猛地刹住。
马车上,玄庸俯冲而下。
“少主——!”
萧夜笙上挑眼睫看了眼玄庸,终于他肯松懈下来,眸子里的暗火遽然散灭,疲惫地拉着她的小手。
“跟朕回去!”他低声命令。
他心里想若她现在挣脱,恐再无一分多余的力气将她留下。
朱曦站在他身前,视线刚好与他肩头持平,他左肩渗出的血,已将整件袍子给浸得猩红大片。
肩膀伤口斑驳吓人,若她此刻甩了他的手,会很疼吧?
她被他牵着,前后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呼啸疾驰。
如流星般飞流赶回世子宝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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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阁香榭
所有门窗紧闭,黑云帐纱里面上上下下,忙成一团。
萧夜笙从头到尾保持极度地清醒,任由玄庸和璇玑处置了肩膀爆裂的伤口,伤口皮肉里残存的火药被清理干净,又灌了几大碗补血养伤的猛药。
萧团团跪在软榻边,心疼地用小手悄悄地抹着眼泪。
璇玑替他剜去带着火药渣子皮肉,他就那么硬生生地挺着,眼都未眨过一下,就跟那不是他身上的血肉般,风波无动。
萧夜笙不动声色地撑着硬伤,还得应付跪在地上的将臣。
黑云帐纱外,九城兵马司尹德,低头将脸贴在地上。
“臣看护不力,自愿受罚!”
萧夜笙双眼紧闭,面无表情,良久淡淡启唇,“传令下去,见冷月娥格杀勿论,无需跟朕请示!”
尹德领旨,挎刀走出内阁。
等尹德消失后,他身后的那片黑暗里,缓缓走出另一尊身影。
“陛下,臣来迟了。”
楚平,悠悠现身,屈膝下拜。
萧夜笙看都没看一眼,续然闭目养神,“你我之间,无需多礼。”
“陛下…”楚平迟疑了一会儿,看向屏风后头那红衣少女的身影。
“朱曦小公主若在此不便,臣愿意将她带到我府中……”
萧夜笙寡淡的脸,嗤声一笑。
“怎么,朕没钱买床吗?”
仅这一个晚上,接二连三有人来跟他讨要朱曦。
为何这么些人跟他抢一只猪?
他不耐烦。
“臣不敢。”楚平唇角抽了抽。
“既是远途而来,就早点回去歇着,朕还有很多事指望你。”萧夜笙心烦,懒散散地说。
“是,臣告退。”
楚平起身,没忍住又瞄了眼屏风后吃点心的朱曦,十年前他承蒙一位小女孩的搭救才得以苟活,救命之恩,迟早他有机会还的。
猎猎白衣从内阁的门外一跃而上,迎着月色,孑然飞身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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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纱帐最深处,水雾腾腾。
璇玑命人以最快的速度,最短的时间,吩咐人制备好药浴。
玄庸将楼阁香榭里的所有仆人都遣散了,将萧夜笙要换的袍子和金疮药递给朱曦,示意她留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便悄然出去,掩了纱帐。
朱曦抱着手里的衣裳,懵懵地站着,含含糊糊点了点头。
等周围安静了,萧夜笙在屏风后褪了浸了血的袍子。
浴室用屏风作为阻隔,朱曦站在屏风后头抱着衣裳,抬眸只瞄了一眼,瞬时脸红了。
腾腾的水雾让萧夜笙的身形变得隐约朦胧,但是依然能在水汽缭绕的间隙里,清晰看见他衣料沿着身体线条缓缓下滑,露出腰身肌肉的紧致轮廓。
他是疯皇,是世上最凶恶的、最华丽的猛兽!
朱曦两只小手啪叽糊到了发烫的脸上,羞耻心隐隐作祟,她赶紧低头,下意识就想离开。
可她脚步却如同被定住一般,并未向前挪动半步。
要不再看一眼?
毕竟伤都那么重了,怕他死了,这里也没人知道。
于是,朱曦悄悄地挪动了一下脚尖,缓缓靠近屏风,沿着屏风的间隙,往里偷看了一眼。
萧夜笙斜靠着木桶,面对着屏风,半身坐在水里,眸光正专注地盯着手里举的长长一本名册。
黑色开襟的浴袍露出了他整块胸膛紧实的肌肉,热水漫过他的伤口,刺痛感让他陡然绷紧了全身的肌肉,眉头轻蹙了一瞬。
朱曦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浸在水里的挺括胸肌,那身黑色开襟浴袍飘在水面,像在水里盛开的黑莲。
他眼眸低垂是三分黑七分白,水雾蒸腾眸底带着细微血丝,没了以往的戾气,更显柔亮干净。
胸膛的紧致线条随着他浅浅的呼吸,在水里起起伏伏。
她正看着出神呢,萧夜笙忽然放下名册,将视线朝她投射过来。
四目对视那一瞬,朱曦这才猛然惊醒,不受控制地嗷了一声,退后两步就踩上了殿内的黑云帐纱。
黑云帐纱遽然发出刺啦一声。
接着,屋内刹那安静。
朱曦紧张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瞪着圆圆的眼睛,舔了舔嘴唇,就跟犯错当场就被抓包似的,吓得一动不动。
屏风里面,传来一声低笑。
外头弄出的这些窸窣动静,自然没能逃过萧夜笙的耳朵。
他抬眸望向了屏风,淡淡勾了勾唇角,语气带着顽劣的邪性。
“想看就进来!”
彻头彻尾的无赖纨绔子弟,与那嗓音跟画风全然不符。
朱曦抱着衣服不敢动弹,她已经被他折腾怕了,一会儿凶的要命,一会儿酥的要命,反正横竖都不会给人留条活路。
“朕让你过来。”萧夜笙烦。
“哦。”
朱曦不情愿抱着衣裳挪过去。
萧夜笙并未束发,三千墨发全由头顶一支白玉簪子收拢,身上还带着腾腾的热气。
她一靠近就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气息,散着药味,清冽干净。
刚到木桶前,萧夜笙忽然抬起手,微微偏着头看她,声音淡淡。
“把药给朕。”
“啊?哦。”
朱曦不敢废话,怕忽然又惹了他,只好坐在木桶边,伸手拿起怀里的金疮药,递给了他。
以他目前肩膀的伤势,恐怕很难熟练地为自己上药,想着既然都过来了,朱曦也不能看着不管。
“我帮你上药吧!”她咬咬唇。
这话让萧夜笙的眸中迟疑了一瞬,他盯着手里的名册,没有应声,倒是将药丢进了她怀里,褪去了左肩的浴袍。
“把它洒到伤口上,不要碰。”
他的肩膀宽阔,衣物褪下的同时,露出了紧致坚硬的肌肉。
朱曦舔了舔干涩的唇角,打开药瓶,用指腹捏住药粉,小手举起小心地撒到了他的伤口处。
肩膀的伤口崩裂地恐怖,她尽量轻轻地替他上药,一点一点将药粉在指尖搓匀,洒向那惊心动魄的地方,尽力为他减轻疼痛。
可是药粉撒到伤口的那一瞬,萧夜笙还是不察觉地拧了一下眉毛,但却并非因为疼。
他清晰感觉到那只柔若无骨的手臂,正在他的后背窸窣摩挲。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即使这只手往他伤口上撒盐,也该是甜的。
然而,这种危险想法刚萌出,很快就被他扼制住了。
萧夜笙放下手中的名册略沉了一会儿,坐直身子,很快又继续低头专注地看了起来。
每天都在刀口舔血的皇帝,若一旦有了软肋,就离死期不远了。
朱曦小手举在空中,也不敢乱动,腰都挺酸了,就跟烧烤师傅撒调料似的,撒得欢呢。
可萧夜笙翻脸无情,“把衣服留下,你出去!”
他不看她,沉着脸色,披散着头发,坐在水里,继续看册子。
朱曦撒调料撒了个寂寞,心里骂了他一万八千种烧烤串,丢下一个“哦”,将衣服放在木桶旁,转身走出屏风,坐下等他。
屋内,安静下来。
萧夜笙对着手里那份可能出席摄政王婚宴的人员名单思虑到深夜,等他想睡了,从药水桶里站起身,简单擦了擦,又换上了寝袍。
撩开黑云帐纱,往软榻上瞧。
又没人???
萧夜笙:“……”
朕的猪又跑哪去了!
他眸光一晃,怒火中烧,强撑着伤刚要推门去寻,却瞥见屏风前,缩坐着的一小只身影儿。
朱曦靠着屏风,睡得呼呼。
他恨恨盯着身下这个睡得像猪一样的女人,咬了咬后槽牙。
“朕睡哪儿,她就睡哪儿,朕是因为没钱给她买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