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白螭（4）
香汤，花瓣，美女……
浴池里的郑袖懒洋洋的翻了一个身，把肤如凝脂的后背完全显露出来，任由侍女秋枫和冬雪轻轻搓揉。
浴池里的热气，再加上长时间的服侍，让两位侍女额头汗珠隐现。
今天昭阳宫有贵客登门，看得出来娘娘很重视，所以一大早就忙着香汤沐浴。
又是一柱香过后，屏风缓缓撤去，一袭锦巾裹住郑袖曲线玲珑的胴体。
——这是一个美极了的女人。
美人打着赤足袅袅走来，只见细细的腰肢不足盈盈一握，眉梢带俏粉面含春。
真的是洗尽铅华呈素姿，依旧红颜美如花。特别是那一回眸的妩媚，胜过洛神下凡般惊艳，犹如彩虹闪过待放的花蕾，冰清玉洁且花香四溢。
纵然两位侍女身为女子，也被眼前女人的美窒息的呼吸停顿。
“咱俩娘娘美的犹如仙女一般，难怪大王如此恩宠娘娘，别说大王，咱身为女子，看到娘娘芳容，都忍不住动心了！嘻嘻……”
秋枫和冬雪一边给主子穿戴梳妆，一边忍不住打趣说道。
郑袖面容含笑，心里却微微一紧。
七雄争霸之际，秦、楚、齐三国势力最为强悍。作为楚怀王的宠妃，能拥有楚怀王这样的男人，郑袖应该有满满的安全感。
然后身为一国之君，楚怀王宠爱的不只有郑袖一个女人。
楚怀王仅仅后妃就有四位之多。东后田惠，是齐国的嫡公主，北后屈荣，是大将军屈武的千金，西后赢盈，是秦惠文王的亲妹妹，而南氏则是楚怀王的原配，理所应当的正宫娘娘。
每一位后妃都家世显赫，而郑袖虽自诩乃是前朝郑国公主，可还在战国初年，郑国就被韩国所灭。
所以她这个亡国公主的含金量到底有多少，只有郑袖自己心里最清楚。
——不过是顶着一个高贵头衔的可怜女人罢了，何况这个头衔早已名存实亡……
后宫是女人们的主战场，其实说白了就是一群女人抗争一个男人的心酸血泪史。
虽无刀光剑影血流成河，却处处充斥着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其险恶程度不亚于血淋淋的修罗地狱。
郑袖虽是一女子，没有显赫家室作为后盾，能在一大堆脂粉之中脱颖而出，成为楚怀王最宠爱的妃子，除了有美貌作为取悦男人的资本以外，本身的心思手段也同样出类拔萃。
郑袖不但心思缜密长袖善舞，更主要的是，她还有敏锐的政治嗅觉。
无权又无势，对于一个在夹缝中求生存的女人来说何其艰难。至于说她是楚怀王的宠爱，
郑袖笑了，喜新厌旧是每个男人的天性，宠爱应该是世界上最不靠谱的东西……
——否则，为什么那个男人不选择只爱她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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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白天，昭阳宫内烛光交错，芳影重重，透过舞姬们曼妙的身姿，软榻上的郑袖目不转睛的盯着下面危襟正坐的男人。
屈原，楚武王熊通之子屈瑕的后人。作为楚国王室的后代，二十多岁的屈原，被楚怀王官拜左徒，如今年少新贵，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经过屈原对朝堂大刀阔斧的变法改革，整个楚国一派新气象，随之而来的是楚怀王更多的恩深倚重。
郑袖宴请屈原，当然是有自己的小算盘，屈原作为楚国的当红炸子鸡，能跟他走近一些增加一些政治筹码，这对郑袖来说还是有好处的。
毕竟郑袖在朝堂无权无势，在后宫同样有多少女人对她虎视眈眈。除了仗着楚怀王对她目前的恩宠，要想在后宫长期有一席之地，很多前期隐性的投资和规划，其实还是很有必要的。
这不，宴请屈原，就是郑袖主动示好的第一步。
屈原实行变法改革，得到楚怀王的大力支持。郑袖知道楚怀王是一个胸怀天下的男人，说白了是个极有野心的男人。
虽说楚国国力不弱，可要想鲸吞天下，还得靠强悍的实力作为基础和支撑。
郑袖的目的就是亲近屈原，进一步表明自己无论是思想还是行动都跟大王的步调保持高度一致，都是变法改革忠心不二的支持派。
俗话说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伟大的女人在背后默默支持。郑袖就是想要楚怀王感觉到，他不但在朝堂有屈原，后宫同样有她郑袖在。
女子干涉朝政乃是大忌，郑袖只是采用很迂回很婉转的方式，通过屈原来向楚怀王表达她要想表达的意思。
目的很明确，表达很婉转，只要点到就行。她只要楚怀王明白，她郑袖不是一个只会争宠的女人，对于自己男人心中的雄心壮志，她不但理解和赞同，更愿意为他分担。
下首就坐的屈原却如坐针毡，如芒刺背，看着软榻上衣如薄蝉的郑袖更是如鲠在喉。
软榻上的郑袖随意斜斜半靠，时不时还有意无意换一换姿势，生怕下面的帅哥错过了观赏的最佳角度。
二十多岁的屈原身高七尺，身材魁梧面容俊朗。虽是读书人，却并不像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一般。
虽然不是什么文武全才，但屈原也曾是拿着刀剑指挥乡勇击退过敌人，也算得上有过人胆量的读书人。
这软榻上是有虱子还是有跳蚤，怎么扭来扭去跟只蛆一样？下坐的屈原手中的酒喝的寡淡无味，旋即就明白了那位在软榻上扭来扭去的意思。
拜托！咱已不是十七八的毛头小伙子了，咱已经二十几岁好不好？女人神马的见过的多了去了，咱能不能有事说事好好唠嗑？
屈原本不想来，后宫宠妃宴请一位外臣，屈原多少也要考虑避避嫌。只是架不住郑袖的拜帖一而再再而三不依不饶的扑面而来。
屈原也不能不识抬举不是？所以权衡之下，只能硬着头皮走一遭。
看到屈原低头一杯接着一杯独酌，郑袖很敏锐的察觉气氛有点尴尬。
这位帅哥坐下来冷冷瞅过她两眼之后，就低头喝酒，未曾再看她一眼。
郑袖有一刹那的懊恼，难道人家长得就这么不堪吗？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
一位优秀男人的字典里，除了女人以外，还有一种叫做事业的东西。
何况自己还是王的女人，一个外臣只要还心存敬畏，肯定不会看得肆无忌惮。
“我发现大人对这杯中之酒，好像很是喜欢？”
郑袖适时开口，起身正了正身子。不摆了，反正摆了也没人看，要不然再摆下的话，都得结蜘蛛网了。
不得不佩服郑袖的观察能力，屈原平时确实喜欢杯中之物。从第一杯下肚，屈原很喜欢这酒清洌香醇的味道。
“回娘娘，这酒味道确实不错，不过，恕臣冒味，这酒好像不是出自我楚人之手酿造？”
“大人好眼力，这酒乃是昔酒，酿造之法来自周朝天子一位内侍酒官。我花了不少心思才得到酿造之法，平时只有大王才有口福浅酌几杯的，”
郑袖表达的很婉转，她相信跟聪明人说话，只要一点就通。
果不其然，屈原一听立刻起身告罪：
“臣不知是大王所饮之物，臣惶恐……”
“大人何必如此，一杯水酒而已，大人这么喜欢，等一下让冬雪给大人送府上一点，大人有空时慢慢品鉴。”
“——谢过娘娘，”
“——客气了大人……”
昔酒，对于喜欢杯中之物的屈原来说素有耳闻。周朝王室设有专门的酿造部门，还有专门的酒官。
当时的酒主要有两类，一类是以谷物为主的酒，还有一类是用蔬果酿造的酒。
谷物酿造的酒又分过滤过的泲酒和未过滤的浊酒。而泲酒又分清酒、昔酒和事酒。
清酒酿造时间最长，酒色最清洌，是王室祭祀专用酒。事酒随时可以酿造，而且时间最短，酒的成色也最差。
昔酒酿造时间相对较长，仅次于清酒，东酿春熟，也称之为春酒，酒色清洌，味道浓香醇厚。
如此难得的好酒，这婆娘又是请客又是白送，屈原心中不由得警铃大作。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身为楚怀王的宠妃，所求之事肯定不小。
“大人变法革新以来，我素有耳闻。你的奖励耕战推举贤能卓有成效，还有反壅蔽禁朋党明赏罚更是立竿见影，大王说，你让楚国一片新气象，国势更是今日不同往日，你可是楚国的栋梁柱石之臣啊！”
雾草！这婆娘疯了吧？后宫妇人怎么能对朝政高谈阔论？屈原顿时觉得杯中的酒也不香了，皱着眉头，对今日贸然拜访有些后悔了。
接下来，郑袖从屈原的变法改革，再到屈原外交上秉持亲齐抗秦的策略，郑袖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而她的观点和举措几乎都和屈原心里的想法高度吻合。
——我滴个乖乖！这个娘儿不简单！屈原不得不高看郑袖一眼。
“大人，反正今后您放手去做，不用有任何顾虑，我和大王永远支持你！”
屈原起身拱手拜谢，虽说变法改革成效斐然，但一路走来不知道动了多少人的奶酪，能走到今天何其艰难。
屈原明白了，郑袖无非是想跟他表明，她跟大王既是夫妻一体，同样在行动上也会步调一致。
郑袖能这么做屈原也完全可以理解。她在楚国无根基，无论屈原怎么折腾也损害不到她的利益，相反正是她如无根之萍在楚国无根基，所以她才想尽一切方法，去攀附她所能攀附的一切东西。
楚国几乎都是阀门贵族，长久以来权利分散。权利犹如刀子一样，如今屈原想要收回贵族手里刀子，过程肯定艰难险阻无数。
屈原除了有楚怀王的支持，自身同样也是贵族。此役全程几乎都是孤军作战，所以对于郑袖的处境，屈原感同身受。
郑袖表面是宴请屈原，实则是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我可以在大王枕边多多美言几句，当然万一哪天我有事，还得靠屈大人拉一把。
大家都是聪明人，很多话不一定非要拿出来摊开了讲。两人遥遥举杯，一切都在酒里。
“听闻大人是雅趣之人，后院牡丹开得正盛，不知可有兴趣一观？”
“咳咳咳，在下还有事，来时厨房里还炖着汤呢，还请娘娘恕罪则个……”
听得郑袖邀请去内院赏牡丹，纵是临危不惧的屈大人，也吓得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屁股着了火一样的落荒而逃。
——开什么国际玩笑？王的女人，还是离得远远的好……
“冬雪，等一下把酒给屈大人送府上，秋枫，走！咱串门去！”
娘娘心情大好，走路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今个风和日丽阳光明媚，是个杀猪的好天气。
话说养了她那么久，也该到杀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