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选择
晚间，顾晨的公寓里，开放式厨房的吧台旁，顾晨身穿白色的衬衫，纽扣解至胸口，袖子挽起，一副慵懒的模样。他双手撑在吧台上，一边看新收到的一条微信，一边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红酒杯的杯梗微微晃动，红酒在柔和的灯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柳欣欣端着一盘自制的沙拉走过来，跳上吧台旁的高脚椅，无所顾忌地拖过顾晨的手机滑了两下：“王叶琦？”
“嗯，说是想正式转来二部，问我可不可以提申请。”
“哦，提呗，反正我们的文案实习生走了也需要人，小姑娘挺机灵的。”柳欣欣把手机推回给顾晨。
顾晨“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怎么了？你不想让她过来？”
“王叶琦人还算聪明，就是心太大，又不懂收敛，精明算计总是挂在脸上。太嫩，还是太嫩。”顾晨不满意地摇摇头。
柳欣欣知道顾晨指的是捷泰的事。他带王叶琦见客户、见供应商，是为了让王叶琦利用年轻漂亮的资本帮他促成生意，没想到王叶琦反而以此为自己的人脉，利用冷总的资源帮自己大出风头，这让顾晨很不满。人人都知道顾晨管着供应商库，他和供应商之间的牵连十分复杂，行事必得格外低调。王叶琦不过是借调到项目上的，对此事更该讳莫如深，她却如此张扬，难怪顾晨这么恼火。
“她以为vp表扬她真是因为她做得好？笑话！”顾晨恼怒地拍了一下桌子。
“哎呀，小朋友嘛，喜欢争强好胜呗。”柳欣欣打圆场，“她不就是为了和欧鸥争一口气，一时没注意分寸罢了。”
“哼！”
“而且我不是帮她出主意了吗，”柳欣欣安抚道，“帖子的事一出，现在焦点都转移到了欧鸥怎么欺负她上面，不会有人关注你们之间的关系的。而且我跟她谈过了，她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顾晨又“呵”地笑了一声，伸出指头戳了一下柳欣欣的额头：“枉你跟了我这么久，一点儿没学聪明呢？你以为咱们公司的人都傻？tracy、曹斌、夏丁，哪个是好对付的？一个个都猴精得很。你别看tracy表面从不在乎这些事，实际心里明镜似的。”顾晨将红酒一饮而尽。
柳欣欣抚着额头，也不恼，小鸟依人般依偎在顾晨身边，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跟王叶琦说了，快年底了人事事多，走流程太慢，让她先安安稳稳留在一部。再说了，我还需要她干些事，不能这么快把她调过来。”
“tracy那边你打算怎么办？年底总部那边就要确定升职人选了，是时候做些准备了。”柳欣欣提醒道。
“嗯……这是个比较麻烦的事，”顾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来回敲击着桌面，“我得想想，怎么断了tracy的左膀右臂。”
“是啊，现在已经到时机了，菠萝视频的case谈成了，mandy那儿你已经占了上风，现在是该想想，拉拢一些人了。”柳欣欣笑着说，“先从哪个入手呢？”
“我要好好想想。”
柳欣欣给顾晨添上红酒，自己又倒了一杯，与他一碰：“祝你心想事成。”
姚梦琪知道欧鸥被欺负了，气不打一处来。
“擦！擦！要我是你们公司的，你看我不把这些人的嘴给撕了！”姚梦琪在宿舍一手插腰，一手捏着欧鸥的手机，眼冒绿光，牙咬得“咯咯”响。
“你别把我手机给摔了，”欧鸥赶紧夺过手机，“刚换的，可贵呢。”
“不是，你为什么不上去骂他们呢？就这么吃哑巴亏？”姚梦琪教训道。
“我为什么要去骂他们？常与同好争高下，不与傻瓜论短长。这些傻瓜不值得我费时间费心力。”欧鸥捞过床上的公仔抱在怀里，悠闲地晃着腿，一点都不在乎被“网暴”，“再说了，我同事不是帮我怼回去了嘛。”
“就是那个陆百一？人还挺仗义。有女朋友了吗？”
“怎么？你想认识他？”欧鸥笑嘻嘻地问，“程朗出局了吗？”
“他不是早就出局了吗，上回为了你跟他吵了一架，我们已经小一个月没联系了。”姚梦琪毫不在意的语气里夹杂了些复杂的情绪，身为好友的欧鸥看得一清二楚，傻姑娘分明在意得很。
“连多久没联系了都记得这么清楚？某人怕不是动心了吧？”欧鸥逗她。
“狗屁！”姚梦琪打了欧鸥一下，“不对，什么出不出局的，怎么……怎么就说到我身上了，我是想说你，你可以换个目标，这个陆百一不是挺不错的嘛，有正义感。”
“我又不喜欢他！再说他都有女朋友了，都快结婚了。”
“啧啧啧，我看呐，是你心里还惦记着夏丁呢吧？”姚梦琪眯起眼，一副“看透你的小心思”的表情。
欧鸥突然不说话了，脸微微泛红。她蜷起腿，搂紧公仔放在膝头，把脸埋进公仔里，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姚梦琪。
“真的？不是吧欧鸥，你还想着夏丁呢？”姚梦琪难以置信，“上次程朗的话你没听见吗？我跟你说的都白说啦？”
“不是，夏丁他把家里的那些事都告诉我了，他没瞒着我。”欧鸥抠着手说。
“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我住院的时候。”
“他说什么了？”姚梦琪很好奇，凑过来问。
欧鸥伸手将她推开：“人家的隐私，我不能随便告诉你啊。”
“切！胳膊肘往外拐！”姚梦琪噘嘴，“那我不问了，你就告诉我你怎么想的。”
“我……”欧鸥犹豫了两秒，然后像是要坚定信念一般，用力点了点头，“我喜欢他。”
陆百一真可谓是不遗余力地为欧鸥“证明清白”，没事儿就到茶水间蹲着，就逮那些爱说闲话的，上去就是一顿怼。有些胆小的姑娘被他吓到了，宁可绕远路去别的工区接水，也不来最近的茶水间了。
“明明是你喜欢的姑娘，我这么卖命干嘛呢？”中午吃饭时，陆百一突然意识到这件事画风不对，很不对。
夏丁十分感激地拍着陆百一的肩膀，眼含崇拜与欣赏。就在陆百一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感谢自己的话，比如“好兄弟，以后我当牛做马报答你”的时候，夏丁淡定开口，蹦出几个字：“因为你闲的。”
“噗”的一声，一向稳重的曹斌都没稳住，一口面喷在了桌子上。
陆百一翻着白眼把夏丁的手打开：“你妹的！”
“你天天口不择言的，小心引火上身啊。”曹斌提醒道。
下午，罗蕊在例会上点名批评了陆百一：“一天天的没事干了是不是？骂人倒是挺起劲的，还实名制，你是正义英雄啊？这么闲是不是多来几个活儿？”
“不不不，tracy，我忙，我真挺忙的，为了我的发际线求你饶过我……”陆百一秒怂，双手合十求饶。
罗蕊不理他：“最近，公司有一些针对我们创意一部同事的不实言论，帖子我已经联系it删除了，我希望大家听到了就当没听到。职场就是个小社会，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些纷争、流言很正常。公道自在人心，聪明人该做的，就是干好自己该干的事，让流言不攻自破。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我亲自招进来的，我相信我们每一位同事都是带着信念坐在这里的。既然我们是一个集体，那就应该团结一致，做好工作，服务好客户，不要去关注那些无聊的事。我说清楚了吗？”
“清楚了。”大家异口同声回答。
“好了，这种不愉快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同志们，快年底了，我们的活儿很多，主要是一些客户公司的年会要由我们来负责，跟去年一样。年会方案不难，就一点，满足客户的需求，好玩、有趣就对了。所以文案们，都打开你们的脑洞，好好想想怎么能玩出花儿来。另外，还有一些线上设计方面的活儿，几个平面辛苦一点，时间安排好，支持年会kv的同时，这些活儿也不能落下，争取年前我们做一个漂亮的收官。好，下面我分配一下项目。”
罗蕊一个一个安排，三个年会大项目，三个线上针对春节的h5互动项目：“司柏丽的年会是最近的，他们元旦之前就要开，时间上比较紧张，欧鸥，你跟着老曹负责这个项目。剩下两个年会都是在元旦之后，春节之前，时间相对宽松一点，齐琳和周彤各负责一个，欧鸥，司柏丽结束之后你跟着齐琳一起弄。线上h5就alex、陆百一、杨青，一人负责一个。杨青，你第一次独立做项目，得多想，多问，千万别出差错。王叶琦，你和杨青搭档，文案部分你来把关。”
没有人觉得安排有什么问题，除了王叶琦。众所周知，做活动方案才是最能锻炼文案的写作、统筹能力的，线上h5，说白了更多看的是平面设计的视觉效果，文字方面不需要多少支持，罗蕊这么安排，分明是把王叶琦排除在了核心项目之外。
王叶琦越听越不服气，散会后留下来对罗蕊说：“tracy，我也想跟进年会项目，我可以和周彤一起做吗？”
罗蕊正忙着回复微信，头也不抬地说：“jason那边不是一直有项目要你支持吗？怕你忙不过来。”
“我……”王叶琦没法说除了吃吃喝喝应酬，顾晨并没有给她安排什么实际的活儿，“我觉得我可以兼顾……”
罗蕊敲完最后一个字，合上电脑，示意王叶琦坐下来。她的目光深邃又锐利，带着审视，让王叶琦有点心虚：“王叶琦，我刚刚会上说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我……听明白了。”她敷衍地应着。
“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明白我想说的潜台词。”罗蕊特意停顿了五秒，这是漫长的五秒，王叶琦觉得会议室里的安静快让她窒息了，“听说，你想申请去二部？”
“我……没有。”王叶琦还是怂了。顾晨没有给她确切的答复，这个时候表露出真心无疑自断后路，她犹豫了一秒，还是否认了。
“创意一部是一个集体，我希望大家能劲儿往一处使，任何一个人有二心，都不利于集体的团结。最近的一些事情，王叶琦，老实说，我对你有点失望。”罗蕊的话字字诛心，“想展示自己的能力无可厚非，但你应该懂得分寸和界限。”
这话和夏丁说的如出一辙，说来说去，他们都是站在欧鸥那边帮她撑腰。王叶琦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自己的能力更强，却偏偏让欧鸥越过了自己，爬得比她更快。
但眼下，她不能硬刚。
“我错了……”王叶琦的眼泪涌上来，看起来楚楚可怜，“我不是故意的，tracy，我只是……我只是想得到大家的认可。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不是很喜欢我，都喜欢欧鸥……”
“有句话叫‘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君子要致力于根本，根本确立了，治国做人的原则也就产生了。这是我很喜欢的一句话，做人，要把心思放在该放的事情上，而不是到处去挑别人的毛病，期盼别人犯错。总是不把心思放在正道上，是不会有成绩的。你和欧鸥的能力不相上下，但她的优点就在于专注。专注于本职工作，专注于和人平等交往，心思纯，自然会受到大家喜欢。另外，大家也不是不喜欢你，你的人缘并不差啊！能力也强，为什么要事事去比较？王叶琦，我希望你也能学会专注。”罗蕊的话说得很诚恳，不带批评的意思，她是真心希望王叶琦能善用自己的能力越走越好。可她也知道，这番苦口婆心的劝说，王叶琦未必能听进去。年少轻狂，不狠狠摔个跟头，是不会成长的。
“我知道了……”王叶琦嘴上应着，心里却越来越不平衡。果然，只有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