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幺蛾子
帮欧鸥解答了困惑的是罗蕊。
在做进场前的工作汇报时，欧鸥详细说明了场地确认的各项事宜，也包括王叶琦怎么谈下沙发软座的事。表面上只是正常的汇报，但欧鸥有私心，言语间用词不太友好。
罗蕊听出了欧鸥话中颇有微词，问道：“你觉得王叶琦的做法欠妥？”
“嗯……”面对罗蕊直截了当的询问，欧鸥还是不太敢说出真实想法，只能含糊其辞地说，“可能跟我的处事风格不太一样吧，她属于比较张扬的性格，我就不太一样了……”
罗蕊微微一笑，觉得欧鸥真实得可爱：“我能理解你的想法。”
欧鸥感到很意外，眼睛一亮。
罗蕊继续说：“但毫无疑问，王叶琦高效地解决了一个难题，而且她很聪明。你可以问问自己，再多给你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你能取得和她一样的结果吗？”
欧鸥泄了气，郁闷地说：“难道这种时候，除了卖萌撒娇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当然不是。”罗蕊耐心地说，“卖萌撒娇只是达成目的的一条路径，但不是唯一的一条。天底下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卖萌撒娇的，这正是你需要去思考的，有什么样的路径能帮助你达成目的。”
“唔……”欧鸥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突然想到王叶琦那天与对接人说的话，犹豫开口，“想想对方需要什么，有什么筹码可以和他们做资源置换，打到痛点，应该能达到谈判的目的。”
“没错。”罗蕊赞许地点点头，“所以王叶琦提到后面有活动，会跟客户推荐场地这一点，正好打动了酒店方。这就是为什么我说她很聪明，因为她清楚酒店的需求是什么。撒娇是锦上添花，但绝不是根本原因。欧鸥，你可不能因为个人情绪，而忽视了事情的本质。”
欧鸥红了脸，低头“嗯”了一声。
“当然，我之所以说理解你，是因为换作是我，我也不会采取利用性别优势的做法。可是我也不会因为王叶琦这么做了，就对她有什么看法。这件事无关对错，换句话说，每一位女性在觉醒之前，可能都有过放低姿态去迎合别人的时候，只是当事人毫无察觉。所以我觉得，你能意识到这一点很好，但你应该反抗的是这种迎合的思想和行为，而不是对具体的某个人进行道德审判。”罗蕊到底是领导，几句话就解了欧鸥的困惑。
欧鸥豁然开朗：“我明白了，tracy。”
“另外，”罗蕊补充道，“你和王叶琦处在竞争位置，不管是心里还是表面上，可能都有点想挑战对方的意思，这很正常，我也经历过。我认为良性的竞争是必要的，不过欧鸥，不要因此对人产生偏见。王叶琦身上有很多值得你和我学习的地方，当然你身上也有。所以你需要做的就是摆正心态，取长补短。”
罗蕊没有批评的意思，但欧鸥还是红了脸：“我明白了。”
“去忙吧。”
欧鸥走了。罗蕊看着欧鸥的背影，笑了笑。曾经初入职场的她，也和欧鸥有一样的困惑，是母亲告诉她，能力和外貌双管齐下才能达到更好的效果，先提升能力，再让外貌成为锦上添花。罗蕊自此谨记在心。
不知道王叶琦什么时候能明白这一点。罗蕊琢磨着，抽时间得找王叶琦好好聊聊。
然而王叶琦正沉浸在被重视的喜悦之中，无暇顾及其他。
自从她甜言蜜语谈来了沙发软座之后，酒店的负责人对她颇有好感，甚至把她视为时美唯一的对接人，一应工作只找她对接。
王叶琦和柳欣欣约饭时说起此事，柳欣欣“咯咯咯”笑得花枝乱颤，还不忘点评道：“你看我就跟你说吧，有些事不用那么计较，多撒撒娇，好多事自然而然就水到渠成了。你们部门另外那个实习生叫什么？欧鸥？小孩太较真了，死心眼儿。还是你聪明啊！我可以跟你打包票，到时候转正的肯定是你。”
被贴上“聪明人”标签的王叶琦很得意，但还是不忘把话说圆滑：“还是要看领导的决定。”
“你肯定没问题的。”柳欣欣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好好干，顾总还能亏待你吗？”
当然是不能的，所以一定要好好干。但好好干的王叶琦，有点“飘”了。
实习生小组忙碌了三周，终于等到了进场搭建的日子。鸡尾酒会下午六点半开始，实习生们一早进场，负责人夏丁卡在另一个项目的上脱不开身，只好将注意事项嘱咐了欧鸥一番，承诺一忙完就过去。
“还好是白天搭建，不用熬通宵，开心！”说是这么说，杨青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段时间加班成了常态。每个人都严重睡眠不足。
“熬通宵不也早该习惯了吗？”欧鸥笑着说，“以后这种活儿多得是。”
“看来傅子恒的选择是对的。”杨青想起昔日的小伙伴感慨万千，“我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后路才是，万一哪天真熬不住了呢……”
欧鸥沉默地笑笑，坐在一旁开始对流程。她今天有点不舒服，天气降温了，她出来匆忙穿得少，刚下车扑了冷风冻了个透心凉，再加上大姨妈将近，这会儿整个人又冷又晕。欧鸥强打起精神，在场地中来回穿梭，确保每个细节都无问题。
鸡尾酒会布置简单，远没有上次华新的新品发布会那么多区域、物料，主要是小型研讨会需要搭建小舞台，以及确保音响设备和大屏的正常使用，其余的只剩下调酒环节的酒水。
没想到，活儿不难，幺蛾子却层出不穷。
天锐这次是自己找的搭建公司，委托时美帮忙盯现场。这家公司从未和时美合作过，又因为在场的都是小实习生，说起话来嚣张跋扈，一副不愿意干活儿的样子。
首先是舞台搭建不平，沙发放上去摇摇晃晃的。搭建公司非说是酒店的地有问题，不肯重新搭。欧鸥说不通，只能自己动手掀开舞台上地毯，找出没铺平的台板，一块一块指出来让他们重新铺。
“这台板之间的缝隙也太大了，”杨青凑过来说，“弄不好稳固性都不够，容易出舞台事故。这做事的也太不细心了吧！”
欧鸥有点难受，没工夫理会杨青的抱怨，对他说：“你帮忙盯一下，我坐一会儿，肚子有点疼。”
“没事儿吧？”杨青关切地问。
欧鸥有气无力地摆摆手。
哪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舞台刚搭好，音响又故障了，怎么调试都有杂音。
搭建方偷懒：“要不就借酒店的设备吧。”
“不行。”欧鸥强撑着站起来，语气坚定，“如果能用酒店的设备我们早就用了，就是希望确保活动一切正常，所以才希望你们提供更高规格的音响。现在是你们没达到合同要求，你们应该想办法解决。”
搭建方嘟嘟囔囔，一会儿说公司太远了来来回回很不方便，一会儿又说最近活动多，很多设备都不在公司不知道还有没有备用的，总之就是不愿意。
欧鸥不讲情面：“怎么解决是你们应该考虑的，我不管。现在才中午十二点，酒会六点半开始，时间还很充裕，足够你们协调。”
对接人瞪着欧鸥，恨不得把她吃了，最终骂骂咧咧出去打电话，声音大得很，夹杂着对欧鸥的指桑骂槐。
欧鸥不在乎，亲自跟在对接人旁边守着，盯着他协调来新设备，测试之后无问题，总算又闯过一关。
此时已是下午两点，欧鸥累得没力气，心慌得很，额头上冒虚汗，这才想起还没吃中午饭。
她瘫坐在座位上，双手捂住脸，只觉得眼前发黑。
“欧鸥。”杨青忙完手头的事，过来叫欧鸥，“快来吃饭吧，夏丁叫的外卖。”
欧鸥强睁开眼睛，只见杨青端来一碗色泽诱人的炒饭。
“谢谢。”欧鸥接过来，虚弱到捏勺子的手都在抖。她吃了两口饭，但饭早就凉了，不仅干涩难咽，还引起一阵反酸，欧鸥只得把饭放下。
“怎么不吃了？”杨青很奇怪。
“我一会儿再吃……”欧鸥连话都不想说了。
“你怎么了？脸色很不好。”
“不太舒服……”欧鸥再次用手捂住脸，疲惫感席卷而来，“身上一阵一阵的冷。”
“你不会是发烧了吧？”杨青看到王叶琦走过来，赶紧招呼，“王叶琦，你来看看，欧鸥是不是发烧了？”
“啊？发烧了？”王叶琦用手摸摸欧鸥的额头，“真的哎，好烫啊！”
欧鸥也感觉手心和脸颊在发烫，但真正的不适并非来自于体温升高，而是胃部传来一阵一阵的刺痛，让她直犯恶心。
“欧鸥，你这么不舒服还是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们就行了。”王叶琦说。
欧鸥不肯：“我没事。”
“你这万一出什么状况可怎么办……”听着是关心的语气，欧鸥却觉得王叶琦心里有别的小算盘，不禁烦躁起来。
“我说了我没事！”欧鸥恼怒地说。她拿过自己的包摸出常吃的胃药，已经空了。又里里外外摸了一遍，连止疼片都没有，她心里直呼该死，最近加班忙昏了头，出门忘了检查了。
欧鸥拍拍双颊，强打起精神，又重复了一遍：“我没事。”
王叶琦看她如此逞强，放弃劝说：“我是想来告诉你，酒水出了点问题。”
欧鸥这才想起，酒水是他们找人订购的，这会儿还没送来。她顿时感觉一个头两个大，问：“什么问题？”
“卖家说是三点准时送来，但刚接到的电话，说是送货的人在路上和一辆面包车撞了，送不过来了。”
“不是吧，这……没有酒还开什么酒会啊……”杨青着急地说。
“已经三点半了……”欧鸥一面暗想这可不妙，一面问王叶琦，“让卖家另外找人赶紧送来呢？”
“他们说不行，现在没有空余的人手，而且就算有，出库登记什么的手续也很多，来不及。”
“那我们找酒店问问，看他们能不能提供酒水。”杨青说着跑去询问，酒店表示只能以售卖价给他们，一分不能少。王叶琦再出面交涉，协商了十几分钟，还是不行。负责人说酒水和沙发软座不同，价格不能让步。可这个价格太贵了，远远超出他们订购的成本，与他们给天锐的报价不符。如果以这个价格购买，超出的部分则需要实习生自己承担。
欧鸥急得头上冒火。眼看时间一分一分流逝，迫于无奈，她想给罗蕊打电话说明情况，请求领导的协助。突然，王叶琦像是想到了什么，伸手拦住了她：“我可能有办法，你先等我一会儿，如果不行你再打电话给tracy。”
说着王叶琦就跑出去打电话，五分钟后回来，比了个“ok”的手势：“搞定。”
“我去！不是吧，王叶琦你这么厉害？怎么办到的？”杨青目瞪口呆。
“我们的供应商之一，捷泰的冷总，知道吧？他有渠道，我跟他说了一下情况，他说没问题，一会儿就送来，大概一个小时左右。”王叶琦说得轻描淡写，欧鸥和杨青却听得一愣一愣的。捷泰？冷总？谁？他们哪儿知道！
“那价格……”杨青问。
“哦，不用担心，冷总说免费。”还是轻描淡写的语气。
杨青的双眼已经变成了星星眼，对王叶琦佩服得五体投地。欧鸥本想追问一下为什么，但周身的不适感让她连嘴都不想张开，仿佛一说话整个人都会立刻泄气瘫倒。
不到一个小时，酒水齐数送来了，三个实习生最后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物料，全部齐活。
杨青伸了个懒腰：“总算搞定了，没耽误活动。王叶琦你可太牛了！”
“没什么，在不是为了保证顺利完成任务嘛。”王叶琦谦虚地笑笑。
杨青彩虹屁吹了又吹，突然意识到有点不对：“哎，组长呢？欧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