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倒刺
姚梦琪在宿舍门口碰到另一个室友徐清，徐清正捧着盆准备去洗衣服，看见姚梦琪就无声地用口型问：“欧鸥怎么了？”
“怎么了？”姚梦琪反问。
“她怪怪的。”
“没事儿，交给我吧。”
欧鸥正双手抱膝坐在床上，下巴抵住膝盖，把手机放在脚背上看《老友记》，声音开得很大，背景笑声却掩盖不住眼里的落寞。
姚梦琪不由分说地抽走欧鸥的手机，暂停，扔到一边。
“你干嘛？”欧鸥不悦。
“这么看手机不怕得颈椎病吗？”
欧鸥不语。
“欧鸥，你不会是突然发现自己真的爱上了方亦城，在悼念你们逝去的爱情吧？”
“怎么可能！”
“那你在干嘛，为那个渣男难过吗？”
欧鸥露出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谁难过了，我高兴得很。”
“别笑了！”姚梦琪一巴掌拍在欧鸥脑袋上，“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才不会难过呢，他算老几，值得我为他难过吗？”欧鸥还是在笑。
“你也就嘴上逞逞强，真不难过你就别假装出这副样子。”
“我真的不难过！我只是……有点想不明白。”欧鸥垂眸，瞥见左手食指边有根倒刺，捏住用力一拔，撕开一小块皮，钻心地疼。
爱情就像一根倒刺，在时痛，拔掉更痛。
“我懂。”姚梦琪揽过欧鸥，“我们欧鸥又漂亮又聪明又努力，条件这么好，方亦城就是一条瞎了眼的狗。他以为他多优秀呢，狗屁！就是个想攀龙附凤，借着别人往上爬的小人。他把自己当碟子菜，以为这就混进京圈高人一等了？啊呸，我跟你打保票，以后有的他受的。”
姚梦琪替欧鸥出气，把方亦城贬得一文不值，欧鸥无力地笑笑，并不觉得心里舒坦了多少。
诚然这是一段失败的初恋，可欧鸥坚信最初两人是真心实意相互吸引的。就像她一开始被方亦城严谨、认真的学术气质吸引一样，她也认为自己身上一定有某些特质吸引了方亦城。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真相竟如此不堪，方亦城看中的，只是她北京人的身份。
都市人的感情在病态的社会面前显得格外苍白，就像一张薄薄的纸，触手可及又脆弱不堪。爱情不再是童话里的诗句，功利将其明码标价，有房加十分，有车加十分，有户口加十分，高学历再加十分。“市场经济”催生出的恋人，不是因为美好的爱情在一起，而是出于算计。
“梦琪，我不是难过，我只是觉得悲凉。”欧鸥用双手捂住脸，她心里堵得慌，想哭，可是眼泪流不出来，“哪怕没有付出十分的真心，哪怕最后闹得不愉快，可毕竟相处了一年，我不想完全否定这段感情。但方亦城……他不仅否定了这段感情，还否定了我这个人，和别人当成笑料咀嚼，我觉得我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没必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你觉得自己是笑话，其实方亦城才是最大的笑话。他以为他是青蛙变王子，搞笑！不过是癞蛤蟆变青蛙。”
欧鸥声音闷闷的：“我以为分手不会难过，可我心里堵得慌。我觉得我也没那么喜欢他呀，为什么……”
“你太善良了，宝贝，”姚梦琪摸着欧鸥的背安慰她，“你不愿意把分手的过错都推到方亦城身上，所以你总是告诉自己你不喜欢他，你有一半的责任。其实你有啥责任呢？你一没劈腿，二没图他啥，他不懂得珍惜就随他去吧，理他作甚！”
欧鸥抬头，仰面长叹：“太难了。我只是希望拥有一段纯粹的感情，不必假装坚强，不必掩饰喜好和厌恶，不必为了对方改变自己。好的爱情应该是能成就更好的自己的爱情。”
“不要太天真了，宝贝，爱情就是功利的，人总会从感情里图点啥，只是有的人图的多，有的人图的少。看开啦，咱也别去计较毫厘，就看自己开不开心，开心就在一起，不开心就分开，这才是对待感情正确的态度。”
“所以这是你谈了十多个男朋友得出的结论？”
“我去，你活过来了是吧？开始损人了？”姚梦琪踹了欧鸥一脚，“我正儿八经谈过的男朋友就一个好吗，其他的都在考核期就被pass了，根本不算！”
“你要求太高，城四区户口这一条就能毙掉n多人。不对，你那不叫要求高，叫事儿多。”
“宁缺毋滥，你就是没我想得透。”
欧鸥的手机突然响起，她接起来，一脸诧异：“外卖？谁的外卖？我没点外卖啊！啊？写的我的电话和名字？”
“写了你的电话肯定就是你的吧。”姚梦琪趿拉着鞋起身，“你待着吧，我去拿”。
两分钟后，姚梦琪捧着热乎乎的粥和各式面点回来了：“给。”
“这么贴心的吗？你什么时候点的？”欧鸥真的饿了，三下五除二拆开包装，几口温热的粥下肚，心情舒缓许多。
“不是我点的，是你同事点的吧？”
“同事？”欧鸥懵了一瞬，“啊！夏丁！我把他忘了！”
欧鸥赶紧抓起手机给夏丁发了条微信。
姚梦琪坐在桌子另一边，胳膊肘撑在桌面上，双手托腮，闪着bling bling的卡姿兰大眼睛看着欧鸥，笑眯眯地说：“欧小鸥。”
“干嘛？”欧鸥正在努力用胃的满足来抚平心里的伤，头也不抬。
“这个夏丁是怎么回事啊？”
“我的考核不是过了吗，他之前帮了我不少忙，出图、提建议什么的挺辛苦，我就说请他吃饭，他点名要吃咱们二楼的牛肉粉。这不刚排队就遇到了……那谁。”欧鸥不愿意提方亦城的名字。
“是——吗？”
语气不对，欧鸥抬头，果不其然！姚梦琪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八卦神色。从大一到现在，每当欧鸥身边出现某个男生时，姚梦琪都会带着这种目光审问她一番，她都怕了。
“打住！不是你想的那样！”欧鸥及时叫停。
“我想的哪样？”
“不管你想的哪样，都不是那样。”
姚梦琪放下胳膊，像小学生一样规规矩矩坐好，以示她接下来说的话都是严肃的大实话：“他喜欢你。”
“姚梦琪，我就知道你要说这个！他、不、喜、欢、我！”欧鸥还咬着奶黄包，一听姚梦琪的话立刻激动地反驳，“呜呜噜噜”的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
“你怎么知道他喜欢我？”
“不喜欢你为什么点的都是你爱吃的？”姚梦琪将桌上的面点盒一个一个举到欧鸥鼻子底下，“奶黄包，蒸饺，八宝粥，好一套养胃大餐呐，不仅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还知道你胃不好哦。”
欧鸥嫌弃地推开她晃动的手。
“因为我在公司常点，是个人都知道。”
“切，那我问你，你能记住你同事常点什么外卖吗？”
“……”
“不能吧？但你看啊，”姚梦琪把外卖袋子上的单据拽下来，指着备注上的大字字正腔圆地念道，“‘小菜不要麻辣萝卜干，换酱黄瓜’，啧啧啧，我就问你，除了你爸妈和我还有谁知道你吃小菜的喜好？对同事有这么上心的吗？”
“……”
“所以，他百分百喜欢你。”论据充分，推导过程严丝合缝，结论无懈可击。
“他不喜欢我……”欧鸥很没有底气地说。她想起地铁上两人尴尬的那一瞬，夏丁眼中燃起的火让她困惑。那是喜欢吗？不不，欧鸥自我否定，那只是地铁人多、司机开车不稳、一时鬼迷心窍造成的误会。夏丁自己都说了，他在等一个人。痴情专一的人设，怎么会喜欢她？
欧鸥如此告诉姚梦琪，姚梦琪不屑一顾：“那就是在等你呗，等一个完美的、心仪的女神出现。我的天呐，你们这是什么狗血又浪漫的剧情，我都嫉妒了！”
“不可能，我觉得他是在等一个特别放不下的人，可能是他前女友吧。”欧鸥肯定地分析。
“你就说你对他什么感觉吧，别说那么多废话了。”姚梦琪懒得扯那么多。
“没什么感觉啊，就普通同事。”
“我去欧鸥，这么个大帅哥天天摆在你旁边你都没点想法？”姚梦琪觉得不可理喻，“你要出家啊？”
欧鸥用餐完毕，胡乱抹了抹嘴歪在床上，实力cos什么叫“心如死灰”：“对，精神性出家，身体和灵魂总要有一个在庙里。”
“你才21岁，能别这么无欲无求吗？”
“不能，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总不能因为一个方亦城打死一船人吧？”
欧鸥兴致缺缺：“算了吧，我可不想搞什么办公室恋情。现在我只想一心搞钱，21世纪搞钱比搞男人重要。”
“那你看不上，我去追啦？我真追啦？不瞒你说，这个夏丁颜值真的长在我的审美上。”姚梦琪故意刺激欧鸥。
“去吧，祝你好运。”不能说是波澜不惊，只能说是毫不在意。
姚梦琪无语。
完了完了，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