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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好言相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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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你不愿意捅他一刀,与我不愿意随你去道歉是一个道理。”

    笑死人了,这是哪来的歪理?

    我正要准备与她吵上一架时,傅怜对我微微摇了摇头。

    随后,他走过去,从沈月琅手里接过那把短刀,道:“陛下是天子,高坐明堂上,手上不可染血。殿下的不情愿,与陛下的不情愿,不可相提并论。”

    沈月琅看我的眼神只有戏谑,但是她看傅怜时,好像是想到了曾经的那个自己。

    受了太久非人的折磨,在她曾意气风发、满心向往的好时光里,她已经记不得几个故人了。

    她看着傅怜的眼神很复杂,看着这个差一点就成为她未来夫婿的男子,无数往事浮现在心头。

    年少时欢喜地许婚、交换定情信物,被好友们怂恿着去偷看他,她半推半就地翻了丞相府的墙,看上一眼便情不自禁地心跳加快,然后与朋友们谦虚道:“我那个未婚夫郎啊,还行罢。”

    然后心满意足地从墙外翻走,兴冲冲地与好友们去酒肆里喝酒,想到自己会与那个神仙一般的人成婚,她感到有些口干舌燥,那一天她,喝的酒比谁都多。

    但凡这七年里,她能遇到一个像他一样的人……

    沈月琅不敢再去想了,看了眼他手里的刀,没想到他竟然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把她手里的短刀拿走了,颇有些佩服他的胆识。

    “傅怜,如今刀在你手上,你可以把我杀了。”沈月琅没有在开玩笑,眼神里罕见地流露出一丝丝认真,“可你今日若不杀我,往后我一定会让你知道,曾经你以为正确的东西,全都是错的。”

    这个疯子!

    我将傅怜拦去身后,注视着沈月琅道:“你自己想死就去死啊,还想把孤凤后的手给弄脏!你还有没有良心……父后不仅仅是孤的父后,还是你的父后,他用心教你辩是非、明道理,不是让你把他活活气死的!”

    “我没有想气死他。”沈月琅将眼神瞥去了一边,终于正常地说了一句话,“可他若是还把我当女儿看,才真的会被气死……不如早早失望,不要留念想。”

    “你这是什么歪理?”我觉得与她讲话实在困难得紧,好没气道,“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忽然用一种很幽深阴森的眼光看过来,凝视着我,如同凝视着深渊一般:“你迟早会知道的。”

    与这个人讲话,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我放弃劝说她了,她比茅坑里的垫脚石还要冥顽不灵。

    良心?和现在的沈月琅讲良心,无异于对牛弹琴。

    傅怜将短刀收进了袖中,大概是怕她再用这把短刀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情来,让她手里握着武器,实在有些危险。

    大概是不想轻易放弃,傅怜最后劝了她一次。

    “殿下……请问您见过蜜蜂么,蜜蜂生性勤劳,一生辛苦为人忙,但若受到侵害,也是会主动蜇人的。当它反击之时,人固然会刺痛,尾刺却扎入人的肌理,拔出时牵扯出自己的肠肚,肠穿肚烂而死。反击的蜜蜂的确无辜,但您认为,它以命相抗,值不值?”

    沈月琅的眸子微微眯了眯,看着傅怜,哑然失笑。

    “你还是如从前那般能言善辩……”沈月琅摇了摇头,“可你说错了,我不是那无能的蜜蜂,若是处心积虑要报复,自然得拼个同归于尽才是,自己先死了算个什么事?”

    她与傅怜就正常说话,与我就阴阳怪气,我实在受不了她。

    “沈月琅,你就在这里安安分分地待着养伤,孤不会亏待你,但希望你脑子清醒一点,认清楚时势,莫要疯疯癫癫。”

    扔下这句话后,我拉着傅怜的手就要走,临走前我看了眼一直默默无闻的白芍,第一次对她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姑姑,孤对你很失望。”

    从前在宫里也好,如今在上林苑也罢,除非天子特别敕令,又或是宫中侍卫,寻常人不允许携带匕首、短刀等武器。

    沈月琅一个人住在这平乐观里,她从哪儿要的短刀?

    不用太过脑子想想就知道,那必然是白芍给她的,白芍的短刀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危,用来应对不时之需,而不是不声不响地给了沈月琅。

    沈月琅当时若是有害人之心,拿了短刀伤人,即使她当时断了一只手还在养伤,以她在角抵表演上展示的身手,杀人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探囊取物。

    白芍沉默着,将头低了下去,一言不发。

    回到建章宫以后,天色已经很晚了,我无颜去面对江展夏。

    因为我无功而返,不仅没有劝好沈月琅,还窝了一肚子火。

    我改着奏章,心中烦闷不已,看着桌上的盆栽便来气,用手掐掉了一片叶子,揉出许多绿色的叶子汁来。

    傅怜看着我又在耍小孩子脾气了,一边研墨,一边无奈地笑笑说:“陛下好端端的,怎么拿这无辜的叶子出气?”

    “这沈月琅太恼人了,她就算有千百般不快,如今已经回到京城了,好日子不就该来了么,她这样搞得谁都不痛快,她就高兴了么?”

    “陛下……话不能这样说。”傅怜仔仔细细地研着墨,目光在书案上流连着,“我们都没有经受过她的痛苦,无法与她感同身受,若是执意劝她想开一些,这样的姿态未免有些高高在上……即使她最好不要去怨恨,可她也有怨恨的权力。”

    傅怜的思虑永远比我更周到一些,可是我就是气啊,即使我最好不要去生气,但我也有生气的权力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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