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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好言相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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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说着,江展夏咳了几声,傅怜见状赶紧去为他倒水,我接过水碗,扶着他小心翼翼地喝下。

    大概是因为见到我与傅怜从最开始的貌合神离,到如今的鹣鲽情深,他的眼神闪烁着些动容。

    “你们帝后二人如此和睦……将来的皇太女,一定不会再受月琅当年的苦了。”

    我知晓他说的苦是何种苦。

    我了解到母皇十分偏心薛贵君所生的四皇女,四皇女的聪明才智、品性道德,皆远在沈月琅之下,可耐不住母皇喜爱她,无论是检查课业还是考问功课,明明沈月琅都做得比四皇女好上许多,可是母皇的褒奖永远不吝啬地给四皇女一人,至于沈月琅,不过就是一句“尚可”。

    为了稳固太女之位,为了得到母皇的青睐,当年整个京城都知道太女沈月琅比人家考科举的士人还要刻苦努力,三四天便能写秃一支狼毫笔,隔三差五身上就有练武时落下的淤青,对此她却从不抱怨。

    她在自己的小札中写了一句话,“纵有百苦加身,誓以坚忍光明之心,开万世之太平。”

    可惜了,再是英勇无畏、再是一心光明,也都是从前的沈月琅,与如今丝毫不相干。

    “父后别忧心……孤与兰辞,会想办法好好开解她的,您一定要保重好身体啊……”

    其实我心里也没底。

    毕竟沈月琅太过于狠绝,她今日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剜掉自己手臂上的肉时,说我没有感到震惊,那肯定是假的。

    她如今的想法,已经不能用常人的标准去衡量了。

    兴许只有鬼才知道她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离开扶荔宫的时候,寒薇守在门外,她的思绪飘远,眼神迷乱,仿佛是在回忆着旧事。

    瞧见我与傅怜出来,她如梦初醒般屈膝行礼道:“恭送陛下。”

    我颔首示意免礼,正要远去时,她忽然叫住我:“陛下……”

    我扭过头,疑惑地看着她,看着她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寒薇姑姑可是有话要与孤说?”

    她道:“您自己……多当心一些……”

    我摸不着头脑,笑了笑道:“孤有什么可好当心的?姑姑不如把话说明白。”

    “奴婢只能言尽于此……”

    她蹙着眉,脸上浮现出愧色,一看就是有事情瞒着我。

    我是个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她这样吞吞吐吐,吊着我的胃口,我心中实在煎熬。

    我追问道:“姑姑,话只说一半真的会噎死人的,你想与孤说什么?”

    “有关皇室机密……奴婢不能说。”

    我愣了愣:“孤是大毓之主,自然也是皇室之主,有什么机密,是孤不能知道的?”

    “奴婢当真不能与您多言,只能叮嘱您万事小心……您再问,奴婢只能以死相答。”

    我道:“什么机密?你不告诉孤,孤就去问父后!”

    “太后也不知道!”

    她十分笃定地答着,看着如同视死如归一般,我心下了然。

    所谓的皇室机密,一定是历代帝王与太女之间口耳相传的秘密。

    就如同内廷的高手,直到现在我也只知白芍与寒薇二人,她们从何而来,为何而存在,我一概不知。

    我连母皇的面都没有见过,那些所谓的机密,我自然是什么都不晓得的,但说不定沈月琅全都知道。

    这种因为无知感而带来的恐慌,让我心里感到刺骨的寒冷。

    突厥的那罗将沈月琅送回到京城来,肯定不是为了顺水推舟送人情,她是为了膈应我,搅得大毓不得安宁。

    我握紧了身侧傅怜的手,佯装镇定道:“好,孤知道了,多谢姑姑劝告。”

    我此番是为了去平乐观劝告沈月琅,让她莫要去时时回望从前的诸般痛苦,人的眼睛长在前面,她若一直往后面看,那只能永远痛苦。

    与傅怜一起,是因为我脾气不好,耐心也不够,如果中途与沈月琅发生了争执,好歹也有人在一旁劝着,不至于场面闹得太僵。

    沈月琅对我而言,不过是个只听说过名字的陌生人,凭她这两天的所作所为,我只觉得这个人狠戾又自私。

    我愿意对她稍稍服一下软,只有两个原因。

    一是她从前的事迹与遭遇的确让我敬佩又惋惜,出于对人的同情心,我愿意体谅她。

    二是因为她是江展夏唯一的骨血,无论她对我再无礼、行事再荒诞,她是江展夏如今的念想,只要别太过分,我都会迁就她。

    没有江展夏,就没有如今的我。

    傅怜感受到我手上的颤抖,微微侧眸,安抚道:“陛下……既来之,则安之。”

    我点了点头。

    ……

    沈月琅的手已经被包扎医治过了,如今的她正歇在厢房里,把玩着手里的短刀,在绷带处随意比划着。

    我进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不自觉地将傅怜往自己的身后挡了挡。

    白芍候立在侧,神情看着有些不自然,冲我行礼道:“陛下万安。”

    我轻咳了一声,好声好气道:“沈月琅,你莫要自残了,你自残除了害你自己,可害不到别人。”

    傅怜轻轻扯了一下我的衣袖,好像在暗示我这样说话不太对。

    我心中纳闷,难道我这话说的不够委婉么?

    傅怜帮我解释道:“太女殿下,陛下的意思是您要珍爱自身,切莫再损伤玉体了。”

    沈月琅嗤笑一声,将手里的短刀绕着手指转了一圈:“那可多谢你的关怀了。”

    我无视她这副目中无人的姿态,开门见山道:“你今日的行为太癫狂,父后被你气病了,如今情况很不好,孤希望你去与父后道歉……若是你将父后气出个什么好歹来,孤不会放过你。”

    傅怜叹了口气,似是对我的表达感到绝望,又替我解释道:“陛下的意思是,您今日的举动让父后伤了心,希望您念着父后对您的教养之恩,可以在他病时好好尽孝。”

    傅怜讲话,好像的确比我说的话中听多了。

    沈月琅却不以为然:“我已经不是他的女儿了,以后我要做什么,与他无关,也与你们无关。”

    “你要做什么?你以为孤会一直由得您在眼皮子底下挑衅孤么?”

    “你莫不是真的以为,这天下是你的?你以为仁爱待人,就很清高很了不起,人人都要赞美你,是不是?”沈月琅继续把玩着手里的短刀,笑道,“真是蠢得可怜。”

    “你要如何才愿意同父后真心实意地道歉?”

    “不可能。”沈月琅道,“你若不想他死得更快,就莫要让我再出现在他面前了。”

    “你……!”

    沈月琅笑道:“这样吧,你拿着这把短刀,去捅你身边这位举世无双的的凤后一刀,我就答应你。”

    莫名其妙地针对傅怜,她真是有病。

    我被她的话气笑:“你觉得这可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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