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山寺桃花（四）

    这可是千古第一大送命难题。

    我说先救傅怜，会显得我薄情寡义，我要是说先救清涟，那我更不用活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干巴巴地讪笑两声，“自然是……”

    傅怜的语气十分温和，听着不像是在吃醋:“我与您开玩笑的。只是希望您知道，惹来男子吃醋，其实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这个玩笑，真的差点要把我送走，差一点点，就要天下缟素了。

    明明我瞧着话本子里的吃醋桥段，真的有意思极了，为何在我身上则又不然，这使得我心里又偷偷藏了些不快活，憋闷憋闷的。

    行至山脚，白芍对我们浅浅掬了一礼，再拉开马车的帘子，扶着我们上去。

    白芍问:“小姐，可要直接回去了？”

    “嗯。”

    我嘴馋，所以马车里常备了些零嘴。

    坐稳后我很是轻车熟路地就从车厢屉壁里抽出一格屉子，屉子里面装着用油纸包裹着的杏脯。

    我将杏脯递给傅怜，他却婉拒了，看着比来时的路上多了些心事。

    马车行至京城的一处街道时，忽然出了些小小的骚乱，一个清脆的少年声音，不断地叫着“贵人——贵人——”，追着我的马车叫喊了一路。

    我拉开车窗，探出脑袋去往车后看，瞧见一个穿着粗布短褐的少年，追着我的马车不断地跑，跑得满脸通红也不肯松懈。

    我认得他，那天从京郊回来，他的母亲要将他给卖了，他力大如牛，死死地扒着门框不肯放。

    真是个死心眼的孩子。

    我轻叩了叩车壁，示意白芍将马车停下来，那个少年看起来比上次还要狼狈，上次他好歹还有一双草鞋，而今赤着脚，两只雪白的玉足早就被路上的沙石磨得伤痕累累，血色的脚印绵延了一路。

    少年来到车窗前，满脸欣喜，憋红着脸道:“我认得您的马车……没想到，还真的是……”

    随即又有一大群人追着过来，瞧着像是某个府宅里的家仆，手里拿着绳索，像是要绑了他将他带走。

    看到他充满渴望的求助眼神，我不假思索道:“先上车。”

    时机不等人，我掀开帘子，探出身子将手递给他，将他一把拉了上来。

    马车开始驶动，少年扶着车壁连喘了好几口气，抬起头来正想千恩万谢时，看到我身边端坐着的傅怜，他的小脸略微惨白了几分，拘谨道:“哥哥莫要误会，姐姐先前救过我的命，我方才遭人追赶，认出了姐姐的马车，这才……”

    方才不是还唤我“贵人”么，怎么一下又变“姐姐”了？

    我轻咳了一声，扭动着身子，感觉无论以怎样的姿势坐，屁股下面都像是有许多刺儿似的。

    傅怜抬起眸子，看了那少年一眼，那个少年年仅十六，身子骨与脸蛋都还没有完全长开，却有着一张足以称得上是祸水的脸了，民间能有此绝色，实在让人大开眼界。

    少年与傅怜四目相视时，心虚地垂下眼，双手不自在地揉搓着衣角。

    傅怜的眼神忽然变得脆弱起来，他只看了一眼那个少年后，就垂下了眸子，轻轻地“嗯”了一声，似是不想与他多言，浑然不似先前对清涟那般温和。

    “姐姐，我不知车内还有您的宠侍……”

    “他是我的正夫。”我纠正道。

    傅怜从鼻腔里轻缓地呼出一口气，可不知怎的，这一口气，似乎格外的沉。

    “抱……抱歉……因为一般人家的正夫都生得不好看，小侍才会这么好看……”少年连连道歉，紧紧咬着唇，用手掌打了几下自己的嘴，“胡说八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