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力争（四）

    我微微一耸肩，挣脱了他的桎梏。

    他像宝石一样的瞳仁像是要碎裂开了一般，猛地一缩，满是不可置信。

    “云崖，也许多年后我被史官口诛笔伐的时候，回忆起今天，会觉得如今的自己太鲁莽、太不懂事……”我朝他微微一笑，“但我知道自己若不这样做，现在就会后悔。”

    “你与他相识，才不过二十天……”

    云崖唇齿微张，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我不得而知。

    “我对他并不全是男女之情。”我说得认真，嘴唇因为一天一夜未进水而干涩起皮，舔了舔嘴唇后，又道，“傅怜从前与我说，‘君子抱仁义，不惧天下倾’。清涟是我走出皇宫后，认识的第一个人……从前学的道理，也不过是在宫里坐井观天罢了，我想知道，我若非要坚持一件我认为正确的事情的话，会是怎样的结果。”

    “小时候的你就喜欢为那些小宫人打抱不平，声张正义……”云崖的眼里似有无边落寞，“那时我便在想，你长大了以后会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怎么，难道我长成让你失望的样子了？我的容貌在女子中也算是一等一的好看罢，我的云大将军怎么如此沮丧？”

    也不知道为何，他的脸忽然一红，眼神也闪烁了起来，竟然还学起阿柿喜欢捏衣角的小动作，捏了捏剑柄道:“还是同以前一般死皮赖脸。”

    我揉了揉伤臀:“唉，我脸皮厚，可是屁股肉不厚啊，父后那一鞭子下来，我的屁股差点开花了！”

    “正经一些。”他无奈道，“我送你回宫罢，还是说，你要再去一趟春风楼？”

    “我担心他们会对清涟不利，我要先去看一眼清涟，确认他无事后再回宫。”

    “太后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不是那种背后害人的宵小。”

    “那我也得去看看清涟……我一夜未归，他肯定担心极了。”我眨了眨眼睛，笑嘻嘻道，“咱俩是一伙儿的，可得无论什么时候都站一块儿啊。”

    最终云崖向我屈服，他像是被我绑架了一般，极其无奈地冲我点了点头。

    “噢，我想起来，这大牢里还被你关进来一个叫李明双的人，可还记得？”

    云崖眼神流转，道:“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哈哈哈哈哈，她说她在这里被关半个月了，狱卒见是你带来的人，都不敢放她走，哈哈哈哈……”

    “才挨了打就笑这么开心，我若是太后，应该早被你气死了。”

    我赶紧收住脸上的笑，道:“李明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她没有半点记恨我打她的事儿，这人还不错，回头帮我送些礼品去她家里赔礼道歉。”

    “我从不与人赔礼道歉……”

    “以我的名义送嘛……就这么说定了啊，哈哈哈，阿柿我们快走！”

    若再不走，他铁定也要再训我一番，我已跟江展夏耗得精疲力尽，断然受不起他这一训了。

    我快步跑出京兆尹府，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许是在牢里待了一宿，身上与脸上都灰头土脸的，头发也凌乱不堪，街上的人都嫌弃地避着我走。

    一个小孩儿从我身边走过，还做个鬼脸道:“姐姐你好臭呀！”

    “臭小孩，胡说八道！我等会儿要变成妖怪，把你一口吞了！”我张牙舞爪道地威胁道。

    不过是在牢里稻草堆里躺了一宿，就脏得这么招人嫌么？

    小孩被我吓哭，急急忙忙跑到他买菜的父亲身边去了，拉着他父亲的衣袖，小心翼翼地躲藏着，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偷偷看我。

    我闻了闻身衣袖，问阿柿道:“我臭吗？”

    “有一点点……”阿柿诚实地答道，说罢，她情不自禁地掩了掩鼻子。

    看来我是身在臭中不知臭了。

    还好我赶到春风楼的时候，他们那里还没有打烊，周映香正伸着懒腰从里面走出来，对着那日与我闲谈的小倌海棠笑道:“心肝儿呀，你可把我榨得腰疼诶……我这次回府，得好好吃点猪腰子补补咯……”

    周映香未见过我的真容，她用茅草挑着牙缝，在我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只是嫌晦气地躲闪一下身子，喃喃道:“这年头叫花子也攒钱来逛花楼了？”

    我不予理睬她，踩着楼梯上了二楼，直冲清涟的厢房而去。

    我在外头敲了敲门，问道:“清涟……是我，你可起床了？”

    不过刹那间，门被猛地打开，尚未来得及好好梳妆的清涟扑进我的怀里，青丝散乱不堪，在确认我完好无损之后，他将脸埋进我的颈窝里:“如儿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我的手指抚过他散乱不堪的长发，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道:“我是皇亲，不可能有事的……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他抱了我许久，我也任他抱着，等他抱够了，松开我的时候，我却发现他的手指和从前不一样了。

    他的十指红肿不堪，到处都是青紫的伤痕，指节处也有明显变形，皮肉下积攒了许多瘀血，我拿起他手的时候，他的手指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清涟受了拶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