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成婚第三十三日
与预期相反，第二日的雪非但没有停，反而一直下得很大。
外面天朦朦亮时，童明轩先醒了，轻手轻脚要起来穿衣裳。
陶燕归几乎是趴在童明轩怀里睡的，他一离开，被窝一下子就变得空落落的，连带着跑了一股暖意。她迷迷糊糊地问道：“这就起了吗？”
原不想惊扰她，可是她还是醒了。
“不用，时辰还早，你再睡会儿，我出去片刻马上就回来。”童明轩按下她下意识跟着要爬起的身子，又给她掖了掖被子。
陶燕归连他的话都没听仔细，只恍惚听到时辰还早，她便放心了。本想嗯一声以示回应，可睡意再也止不住，嗓子里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她就睡了过去。
瞥见炉子里的煤炭快要熄灭，童明轩往里面添了些炭，打开炉门，这才出去。
屋外的地面上早已铺了厚厚一层，天上的雪花还在不停地往上叠加。
“嘎吱”一脚踩下去，压住厚厚一层雪，几乎要没过鞋面，再抬脚，一只只脚印便留在身后。
多亏了童明轩记性好，还能记起昨日去了一次的茅房，不用在漫漫雪天摸索。
饶是如此，去茅房这一趟，还是把童明轩冻得不轻。他的大氅压在被子上，担心突然拿走陶燕归会冷，出来时就没拿。昨日没这样冷，他都要穿着大氅，可见童明轩现在有多冷。
他感觉自个儿的五脏六腑都被冻得提了起来，牙齿不受控制地微微打颤。
也不知是他昏睡太久身体变差了的缘故，还是天气本身的变化，他总觉得今年的冬天比往年还要冷。
浔阳城的冬日，不该这样。
童明轩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但他却没有多想，只当是自己被冻的，影响了心情。
许是环境不好易使人心生恶念，他不由想着，待他回了被窝，一定要好好将他那娇软的小娘子搂进怀里，埋在她脖颈里狠狠亲上两口，方能缓解他出来受冻的身体。
至于会不会把人弄醒，这会儿子他却是不在乎了，甚至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着，将娘子弄醒了才好。大好的时光，用来睡觉着实可惜，合该做些床第之间该做的事。
谁能想到，只是清晨去趟茅房的功夫，童家二少爷的脑子里想的全是那种事，与他平日里端正温和的面目大相径庭。
若是叫某些商人知道，怕是要惊掉大牙。先前聚在红楼谈生意，叫了几个姑娘，这小子不亲不搂不让坐大腿，就连姑娘敬的酒都不沾，一副不近女色的样子，只差让人怀疑下三路的问题了。
就连他爹童大老爷，若是带着商队在外面跑，也少不了在楼里睡几个。
说起这个，童明轩不愧是个商人，思虑周全，哪怕没有经验，只要他有心，便能考虑到这些小事。
他从外面回来，浑身透着凉意，怕回被窝冻着陶燕归，他就站在院子里的雪地上，打了两套拳，身上暖和起来了，才在门外跺干净鞋底推门进去。
不过，他最终还是没舍得将人闹醒，只是克制地在她侧脸亲了亲，闭上眼睛，努力忽略精神得发疼的小老二。
大雪让童明轩和陶燕归无法回童家，同样也让陶父困在了家中。
他只是一早用过饭后匆匆去了一趟药房，交代好药房的伙计，很快就回来了。
实际上，天气只是陶父留在家中的小部分原因，最主要还是因为童明轩这个女婿。若是他执意去药房，独留第一次上门的女婿在家，这叫别人怎么看他，叫女婿怎么想他？
尤其是昨晚陶父看了女婿送来的礼单，他愈发觉得这个女婿好，尊重长辈懂礼数。
这不，一回来就又把童明轩叫去陪他品茶下棋。
“小姐，你猜猜我带了什么好东西。”麦冬双手背在后面，一脸兴奋地看向陶燕归，刚从外面进来，鼻头都被冻得发红。
麦冬小跑到她面前刚站稳，陶燕归就闻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原本没感觉到饿，这下子好了，她也忍不住口齿生津。
她笑道：“我都闻出来了，你从哪里弄来的烤薯瓜？”
见小姐轻易就猜出来了，麦冬也不藏着掖着，“嚯”地一下把薯瓜移到身前晃了晃，满脸的得意之色。
“厨房烧的，小姐快吃吧，再耽搁下去就该凉掉了。”
也不知她从哪里找的棉布，一路将烤薯瓜包着，现在变得黑黢黢一片。
陶燕归也不嫌弃，一手捧着棉布，一手剥皮。不可避免的，她的手一碰上去，指头上也沾了黑灰。
往年冬天里，她和麦冬最喜欢围在灶口烧薯瓜，浑身都能烤得暖和和的。待时间够了，就用木棍把薯瓜扒出来，摔去上面的浮灰，一边嫌烫一边快速剥皮，吹吹热气咬上一口，嘴里还在不停往外哈气。每每，两人都吃得满足，两手都是黑灰，嘴巴周围也不可避免地沾上了。
想起以前的场景，陶燕归情不自禁地笑了。
麦冬看着陶燕归吃得香，不由舔了舔嘴角，一脸期待地问道：“小姐，甜吗？”
陶燕归没正面回应她，看见她嘴角残余的黑灰，有些好笑，她反问：“甜不甜，难道你不清楚吗？”
麦冬也意识到自己没擦干净嘴，胡乱抹了一把，咧嘴笑得欢快，大言不惭道：“那必然是足够香甜的，我麦冬烧的薯瓜，就没有不甜的。”
这话的真实性很是令人怀疑，以前她们也吃过许多不甜的白薯瓜，几次之后才找到经验，黄心的薯瓜才是甜的。不过陶燕归却是懒得揭穿她，让她得意去吧。
剥了皮的薯瓜只有巴掌大小，陶燕归能吃得下，但她还是将薯瓜往麦冬面前递了递，示意她吃一口。
麦冬哪里能不清楚自家小姐的食量，赶忙后退半步摆摆手，“过来之前我吃了两个呢，一个有些夹生一个全熟了，火候正好了我才拿过来的。”
其实，她还给石安送了一个。
昨夜石安跟门房住，今儿个一早就来找她抱怨门房不洗脚，整个被窝都是臭烘烘的。麦冬觉得他又好笑又可怜，不过他跟哪个抱怨都没用，就连她自己都是跟小翠挤着睡的，帮不了他。
陶燕归也不勉强她，自己小口小口捧着吃了。肚子吃饱了，身上也暖洋洋的舒服着呢。
快到午时，童明轩才被陶父放回来。
见陶燕归坐在炭炉旁看书，似乎是看得入迷了，连他进来都没发现。
童明轩也不出声，缓步走到她身后，俯身把脑袋跟陶燕归的凑并排，看她手里的书。
在他走近的时候，陶燕归就注意到了，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继续看书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若是现在仍然装作看书入神，那就有些假了。
他都把头抵上来了。
陶燕归往一旁仰了一下，侧头看他，轻声道：“相公回来了。”
果然，有些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甚至有些时候，没有机会也会制造机会。
童明轩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凑上去亲了亲她的嘴角，稍微退回来一些后，半阖眼帘在她嘴边轻嗅两下，“吃了什么，这么香甜？”
时间长了，味道已经不是那样明显，乍一闻，不大容易猜到。
他盯着她的眼睛笑，又贴上去细细亲了几下。
安静的房间里，轻嘬声格外明显。
他如此轻浮大胆的举动不是一日两日了，可是每每经受，陶燕归还是忍不住害羞。没人知道她鞋袜下的脚趾头蜷缩成了什么样子。
“烤薯瓜。”陶燕归用手抵着他的胸膛，低头轻声道。
童明轩没再执意逮着人亲，轻笑：“嗯，想来那薯瓜格外香甜，改日有机会好好尝尝。”
他没再执意逮着人亲，捡起她掉在地上的书，随意翻了翻。
不同人不同脑，陶燕归是没听出他的意有所指，甚至想，若是他真想吃，下回让麦冬给他烧一个也是可以的。
“家里也有许多书，以前没听你说喜欢看书，我就忘了这回事，回去后你自己去书房算了，还是我拿给你。”
有些东西，现在还是太早了。
以后，以后有的是时间。
陶燕归犹豫一下，小声坦诚道：“我不经常看书，只有几本游记，无事可做时才拿出来看一看。”
她上过几年学堂，却是个不爱读书的，那些高水平文章，她向来看不下去。
“游记我那儿也有不少，还有话本子，比你这本可要有意思多了。”童明轩心说，我有的可不止游记话本子
话本子？
陶燕归有些惊讶，几乎是脱口而出问道：“话本子也能看？”
陶父为人刻板严肃，一直看不惯话本子，觉得话本子的内容有伤风化，信口胡扯，语句夸张，都是些虚华不实的东西，想来看话本子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儿。他曾经严声告诫过自己，不许她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
童明轩挑眉，“为什么不能？”
陶燕归当然不会把陶父的话学给他听，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