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成婚第三十一日
夜里下了一场小雪，待童明轩和陶燕归要出发时，天上又开始零星点点飘着雪。
多数路段上的雪都没有清理，要是走得快了，马蹄子容易打滑。平时只需一个时辰不到的路程，硬是多费了一半时间。
“喝水。”临走前，童明轩特意叫人准备了一壶热水放在马车里。
水杯只有一半满，防止马车颠簸撒出来。
陶燕归正走神，愣了一下才赶忙接过来，捧在嘴边，轻轻吹着热气，眼睛似乎都被熏得更水润了。
童明轩见她把汤婆子放在腿上，垫脚尖撑着腿不让它掉下来，他眸中闪过一丝笑意，觉得她一副拘谨的样子很可爱，像某种软乎乎的小动物。
他把汤婆子先拿过来，准备等她腾出手来了再还给她。
陶燕归眼巴巴地看着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大手拿走了自己的汤婆子，她抿了抿唇，终归没说什么，更没做什么。
他要捂，那便给他，左右是他们童家的东西。
时至今日，陶燕归还是不能将自己完全融入童家，总要在心底分个左右。
茶水不是特别烫，陶燕归吹了一会儿就觉得差不多了，小口小口喝着，每喝几口，就要吐出一口热气。
半杯热水下肚，陶燕归感觉舒坦许多。
“还要吗？”童明轩接过空杯子，问她。
陶燕归轻轻摇头，“不要了。”原本就不渴，喝多了不好解决。
与其喝水，她现在更愿意吃些什么，倒不全是饿的，这段时间总容易嘴馋。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似乎闻到了街边小馄饨的香味，叫人忍不住口里生津。回想起来，自从她嫁进童家，就再也没吃过。
若是马车里只有她一人，估计她立马就让麦冬去买了，可是童明轩在，她怎好意思说自己想吃？那不是嘴馋的丫头才干的事吗？
童明轩把汤婆子递还给她，“捂严实了，不然凉得快。”
陶燕归这才意识到，不是他嫌冷才拿了自己的汤婆子，耳根微微发热，原是她误会了。
童明轩无暇顾及她的细微反应，随着马车轻微晃动，他的思绪早跑到了别的地方。
昨日才把了脉，童明轩特地私下拦住郎中，一本正经地又问了一遍陶燕归的脉象，而后隐晦地暗示一二，郎中颇为识趣地告知了他期待的答案。
三月，三月已满，是时候了
童明轩不是圣人，貌美如花的媳妇每天在眼前晃悠，他很难不产生些该有的想法。尤其每晚入睡时，怀里娇弱的身躯，鼻间淡淡的体香，无一不在考验他的忍耐力。
青天白日，又和陶燕归坐在同一车厢里，他不敢多想，呼吸止不住乱了几分，他掩饰地给自己又倒了杯水？
水有些烫口，他却还是三两口一杯下肚。
咕噜咕噜的吞咽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明显。
那种念头一旦开了头，便一发不可收拾，都不敢多看陶燕归一眼。
倒是陶燕归，发觉那人怪怪的，偷瞧了几眼。
陶家正门的门房是个中年男人，听见门外的动静连忙迎了出来，这是今儿个老爷走的时候特意交代的，万不可怠慢姑爷。
“小姐和姑爷回来了，您二位快请进，小的这就去药房通知老爷。”
陶父起初是想留在家中，等候女儿女婿的到来，再一琢磨，童家二少爷又如何，论辈分他才是长辈，哪有长辈等晚辈的道理？他像平常一样，一早用过饭便去了药房。
陶家没人引路，麦冬接下了这活计。
“外面冷，小姐姑爷快请进。”麦冬乐呵呵的，一回到陶家，她就有正大光明叫小姐姑爷的机会了。
“姐姐！”陶安才在院子里团雪球，准备拿回屋捉弄他哥，却看见了陶燕归她们，脱口而出叫了一声。
陶燕归应了一声，顿了一瞬，微微侧身向童明轩，介绍道:“这是你姐夫。相公，这是我二弟，陶安才。”
“姐夫。”陶安才有些拘谨地叫了人。
童明轩脸上挂着惯有的淡笑，冲他点头示意，“二弟。”
按照往年这个时候，陶安文兄妹三个应该在学堂，顾于童明轩在场，陶燕归不想和弟弟的关系表现得过于冷淡，于是又问了一嘴:“今日不用去学堂吗？”
说起这个，陶安才不由笑了，说:“爹说今日姐姐回来，让我们请假在家等着，明儿个再去上学。”
陶安文兄弟俩都不是好读书的，对他们来说，整日上学堂实在是一件苦事。这次他们爹亲自开口让他们请假，兄弟俩怎能不高兴？
陶父的本意是，大女儿出嫁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该和下面几个弟弟妹妹亲近一二，至于学堂，请假一日也无妨。
他这个当家人，似乎从来不知道几个孩子之间的关系，也不清楚他那位夫人的小动作。
陶安才没逗留多久，随便找个了借口就跑了。他与陶燕归不亲近，以前说话也不多，再加上姐姐旁边有个陌生的姐夫，他满心的尴尬无措。
出嫁女再回娘家便是客，陶燕归和童明轩去正厅坐着，等候陶父回来。
桌椅冰冷，陶燕归刚坐一会儿就感到凉意，不禁想念房中的软和的贵妃榻。
茶壶是空的，把手冰手得紧，好一会儿也没人过来换。麦冬毫不见外，拎着空水壶就要去烧水，原先她在陶家做习惯了的。
“小姐，姑爷，夫人说让你们先去看望老夫人，自从小姐出嫁了，老夫人一直念叨着想您呢。”
小翠眼尖，发现他们进来后，先去告诉了秦满秋。陶父不在场，秦满秋不愿意见，就找借口打发他们。
不过，这话听着有些假了，陶燕归知道自己的祖母，整天窝在房里不动弹的老太太，哪里会费心想她。估计若不是之前她经常去给祖母捏肩捶背，老人家怕是都想不起她这个人。
陶燕归看向童明轩，小声问他：“相公要和我一起去见祖母吗？”
童明轩笑了一下，不知道她问这话有何意义，他站起身理了理衣服，向她伸手，“走吧，孙女婿该见祖母了。”
这略带揶揄的语气，陶燕归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角，把手递过去。
“汤婆子不方便拿就先放这儿，左右也不暖了，回头让麦冬再给你灌热水。”
陶燕归一手缩在披风下，一手被童明轩握着，他的手竟然热乎乎的，比汤婆子还要舒服。
路上，她不由分神去看二人交握的手，睫毛轻颤。
“专心看路。”童明轩捏了捏她的手。
小动作被发现，陶燕归埋在毛绒围脖下的小半张脸不由热了热，低头看路，并不吭声。
他们到的时候，陶老太正迷迷瞪瞪地犯困，被丫鬟叫醒后也没精打采。
“祖母，孙女和孙女婿来看您了。”陶燕归立在一旁，温声道。
陶老太头抻着去看陶燕归，半虚着眼，似是辨认了一会儿才呢喃道：“哦，燕归回来啦。”
无悲无喜，再平常不过的一句感概。
“祖母，晚辈童明轩，是您的孙女婿。”
陶老太这才有了些不平淡的反应，“你？哦对，你醒来了。”她又笑道：“醒来就好，醒来就好，你是个有福气的。”
“是，孙女婿有福气。”童明轩看了陶燕归一眼，神情温和，可不就是有福气，这么大的灾祸都没能带走他，一觉醒来，媳妇孩子都有了。
他们并没有在那儿呆多久，只说了几句话，见老太太实在迷糊犯困，便悄声出来了。
没一会儿，陶父就回来了，见到大女儿，开口问的便是他们有没有看望过陶老太和秦满秋。
陶燕归回道：“母亲让我们去见过祖母了。”
这话说得巧妙，完美地避开了他们没有去见秦满秋这件事，却既提到了秦满秋，又提到了陶老太，让人下意识误会。
果然，陶父没注意到她话中的漏洞，点了点头，“你不要怨怪你母亲没出来招待你们，她怀着身子多有不便，张罗席面已经操劳许多。”
陶燕归微垂着头，掩住惊讶的神色，母亲竟也怀了身子。
“母亲身体重要，女儿没有怨言。”
童明轩也附和道：“岳母大人的身体重要，我与娘子不会在意那些小事。”
这时候，小翠又来了，冲陶父弯腰恭敬道：“老爷，夫人说外厅冷，让您和大姑爷去书房说话，书房的炭火已经添过了。”
麦冬在一旁听着就撇嘴了，夫人惯会做场面工夫，老爷回来前都不叫人上热茶，现在却贴心起来了。
陶燕归顺势道：“那爹和相公去书房说话，我回之前的小院子坐坐。”
书房那种地方，哪怕是秦满秋，无事时也不许进去，陶燕归自知陶父不准备让自己进去，识趣地主动要求离开。
陶父笑道：“去吧，你母亲前两日才安排人打扫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