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成婚第十六日
长夜漫漫而人清醒，童明轩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仍然没有半分睡意。
外面黑漆漆静悄悄，显得屋里的微弱声响格外清晰。
灯罩下的蜡烛不时轻炸一声，光线微微摇曳，耳边还有浅浅的呼吸声，其余的，便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以及心跳声了。
借着暗淡的灯光，童明轩转过头盯着陶燕归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似发呆似欣赏。
白日里精美的脸庞，现下更多了一分宁静甜美。
童明轩忍不住将手抬起，虚虚盖在她脸面的上方，不禁啧了一声，真小，一只手掌便能盖得严严实实。
躺了大半年，他其实是想下去走走活动一下筋骨的，但白日刚醒的时候浑身没什么气力，连坐起身都费劲儿，更别说下地走路了，万一没拿捏好分寸摔地上了，那可真是顶顶丢脸了。
保险起见，他就没急着下地，少不得要多些缓冲时间，好让身体恢复些气力。
童明轩伸手掀开一角床帘，看了看屋里的摆设，他突然想下去走走。
他用手肘撑着床，待坐起身后再将双腿一只一只垂下床，扶着床沿缓慢站起身，他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轻轻呼出一口气，虽说稍微费些劲儿，但好歹也站起来了，也没将人吵醒……屋里多了一人可真是不大习惯啊。
这屋子有三小间，彼此互通却各司其职。
一间放床住人，一间有桌椅吃饭，另一间有书桌书架。
童明轩扶着床顶的雕花围栏试探着在床边走了两步，只觉得双腿绵软脚底飘忽，茫然无力的同时还掺杂着庆幸，幸亏白日里他没逞强非要下来走走。
来回走了几趟，脚下稍微有些实感了，童明轩才敢放手往别处走。
走得不快，稳字当头。
童明轩先走到梳妆台前，扫了一眼桌面上的东西，嘴角微紧，犹豫一下，将几个小抽屉也打开，他眉头皱了起来。
白日无聊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这张梳妆台了，是新打的，比他之前那个大一些，也多了几个小屉子。但是一眼看上去却空空荡荡的，桌面上不见任何金银玉饰，跟他娘的梳妆台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他娘的梳妆台比这个还要大上一些，抽屉里几乎都是满的，金银玉分门别类，桌面上也摆着各种胭脂水粉，每隔一段时间还要清出一些，留着位置放新品。
那时候他还想着，或许是把东西都规整起来了，放抽屉里了？现在么……
难道在他昏迷这段时间，家中生意不景气，家道败落了？今日他爹没提，石安也没说，难道是担心刺激到他？童明轩心中满满的不解。
屋里有两盏灯，童明轩将其中一盏的灯罩取下，持着烛台，往对面的书桌走去。
桌子上的东西干净整齐，半点没因为主人昏迷了半年而荒废掉，显然是每天都有人打扫。
童明轩走到椅子旁边，手搭在椅背上握紧，将椅子往后一拉，“呲”地一声，童明轩立刻僵硬了身体，脑子一阵发麻，他怕不是把脑子睡糊涂了，大半夜的搞出这么大动静。
童明轩僵硬着脖子盯了对面床帘好一会儿，确定床上那人没有被吵醒，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拉开都拉开了，岂有不坐之理？
童明轩手扶着桌面，憋着半口气，缓缓坐了下来，身子向后倚着背靠，舒坦似的呼出一口气。
他翻了翻桌面上放着的几本账本，还是他昏迷前看过的，近期的账本全都不在这儿，估计是他爹接过去帮他管了。
微微晃动的烛光映在童明轩眼睛里，叫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坐了一会儿，他不期然打了个寒战，这会儿子他才意识到自己下床来也没披件衣服。
童明轩也感到冷了，拿起烛台，准备上床睡觉。
盖上灯罩时，童明轩顿了一下，又将灯罩拿开，将蜡烛吹灭，另一盏灯也照办。
两盏灯一灭，屋里瞬间全黑了下来。
童明轩稍微适应了一会儿，隐约能看到些床的大致轮廓，才小心地走到床边。
就在他弯着腰摸索床铺的时候，突然感受到温热柔软的触感，他心头一惊，很快意识到那是她的手。
微抿着唇，他小心地将那只手送回里面的被窝。
只有那些晚上劳累过后，陶燕归再没多余的力气展开一床被子，才会跟他同一被窝，要不然，她定是坚持自己睡一床被子的。如今他人醒过来了，陶燕归更不会和他一个被窝。
童明轩躺回去盖好被子，对着黑暗的虚空缓缓眨了眨眼，他捻了捻手指，那温热无骨的触感仿佛还未散去，直叫人回味。
越想越心痒痒，他还是第一次摸到那样的触感，相比之下，之前他喜欢把玩的那些个暖玉倒算不得什么了。
唉~方才若是没还回去就好了，他想。
尽管床的那边是他的娘子，还是他…未出世孩儿的娘亲，童明轩也没想过再伸手将那溜掉的小手捉回来，那样…不是君子所为。古人云，君子有所为而有所不为，童明轩想这便应该是君子不为的事了罢，毕竟，人家熟睡中，贸然打搅是件很不礼貌的事情。
不过，想来她的手能伸过来一次，便能有第二次。童明轩板正地躺在被窝里，耳朵时刻注意旁边的动静，只等着守株待兔。
这次，这次她要是再把手伸过来，他就不还了。
左右那是自己的娘子，是他未出世孩儿的娘亲，那他摸两下手也算不上什么冒犯。
方才他没细感受，这次他定要摸出个子丑寅卯来，瞧瞧那柔若无骨的温热小手究竟哪里和暖玉不同。
童明轩想得美滋滋，可他等了半夜也没等到那只心心念念的手，最后也睡过去了。
翌日一早，陶燕归像往常那个点就醒了，估摸着要是她再不起，麦冬呆会儿指定要来敲门，陶燕归便准备起床了。
从床尾跨过去的时候，陶燕归突然脑子一顿，猛地盯住床上那人的脸，若是她没记错，昨日那人已经醒了！
陶燕归一时心情复杂，看了那张脸几眼，低垂着眼皮踩着绣花鞋过去拿衣服穿。
果然，不一会儿，麦冬就过来敲门了。
陶燕归赶紧给她开门，并给她使眼色，叫她小声些，别把二少爷吵醒了。她实在不知她该如何面对，只想着能躲一时是一时。
麦冬赶忙将嘴抿紧，眼睛亮晶晶地冲陶燕归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小声。
昨儿个姑爷醒了，麦冬高兴得半宿没睡着觉，干脆在脑子里一边又一遍地过她新学来的发型，恨不得很有颗头叫她练练手。
这不，今日陶燕归就被梳了个新发型，她照了照镜子，还怪好看。
等主仆二人关门离开后，童明轩才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半点不像是刚醒过来的样子。
路上麦冬还跟陶燕归泛嘀咕呢，姑爷明明昨天就醒了，可今日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醒，她忍不住担心昨日的事情是不是她脑子魔怔了、错觉了。
陶燕归哭笑不得。
今日去请安，老夫人看上去就是一脸喜意，对陶燕归也热切许多，因着郎中说她已经怀孕，再加上童明轩醒了，之前一直催生的那些话，老夫人半句没提。
反而还关心了两句她的身体，还叫她当好二少奶奶，好好伺候二少爷，要是缺什么用什么，直接找大夫人。
陶燕归一一应下，不敢反驳什么。
别说老夫人热切了，就连大夫人，脸上也都不自觉带了些笑意，说了几句关心话。
陶燕归有些不懂了，按照二姨娘和大夫人的关系，大夫人应该不喜欢童明轩才对，可现在，大夫人竟然因为童明轩醒了就这样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