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商业谈判
三人随人流向北走了一会，转过一个街巷，便看到一座门阔墙高的大宅院，坐落在面前。
正是那马员外的府邸。
抬眼看，四周青砖围墙，足有丈余高，大门阔气，朱漆涂门，粗木为柱。
光看外面，就知这马员外家资颇丰。
三人抬眼看了一会，还是凌云摇了摇头，轻声开了口。
“哎，方才我还以为这马员外此次赈粥乃是慷慨解囊，如今只是看了看他这府邸，就已经能猜到不过是九牛一毛了。”
一旁的楚穹微微点了点头，并未开口，但段霄却冷哼一声，有些不满。
三人还未交谈几句，便听到一阵嘈杂之声，循声望去，只见一群衣衫褴褛，佝偻着身子的饥民，强打精神的在他们不远处的院墙外站成一排，深吸一口气后开始大声的喊着吉祥话。
“小民张三，祝马夫人恭喜发财！每顿都有大饼吃！”
“小人赵四，祝马夫人早生贵子，生好多好多小崽子！”
“俺叫王五，你百年好合，吃得饱睡得着！”
各种乱七八糟的祝福被这些饿得头晕眼花的饥民口不择言的说出，只是为了能多喝一碗掺着麦麸的稀粥而已。
至于为什么在前面要加上自己的名字，纯粹是因为马府的家丁告诉他们，谁喊的好，马员外另有赏赐，给半只烧鸡，但是要听人的名字才行。
于是他们就在这些不合时宜的吉祥话前面加上了自己的名字，这倒也好，谁喊的什么，里面听得一清二楚，挨揍的时候谁也跑不了。
果然，没过多会儿，就有几个家仆打扮的壮汉，手持长棍走了过来，挨个点着刚才说错话的几人名字。
被叫到名字的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还以为是自己喊的好，所以有烧鸡吃呢，兴冲冲的走上前去点头哈腰，谁知道换来的却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棍棒伺候。
“哎呀！别打了！别打了！老爷我知道错了！”
“啊！别打我头，好疼！眼前怎么有那么多金子！金子！好多的金子！我发财了！我能买黄馍馍吃了！”
“你个嘅驴，被打的眼冒金星还想着吃！还不快跑！马老六你这个断子绝孙的家伙，下手这么黑！你不得好死！”
有人一边挨打一边哀嚎，有人则口出恶语直接开骂，但不管怎样，换来的只能是更狠的毒打。
就在一名家丁拿着长棒准备再狠狠抡下一棍的时候，却感到自己手中之物一滞，而后便怎么也动不了了。
抬眼看，只见一名男子正站在自己面前，手中还攥着自己的长棍，只是那张脸冰寒似铁，一对煞眉倒竖，两只虎目圆睁，正怒发冲冠的瞪着自己。
而在他身旁，还有两人，一个是一身白衣，面目俊朗之人，另外一个则是一身青袍，神色淡然。
只是两人都看似轻飘飘的接住了家丁们手中的棍棒，但其中力道，只有手握棍棒的仆人才知道有多么的沉重。
宛如铁钳，纹丝不动！
“哼！一群狗仗人势的东西，看打！”只听段霄大喝一声，抬起手来，沙包大的拳头就要向眼前的仆人抡去。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马府中传来一声呼喊。
“段师兄且慢！手下留情！”
他的铁拳几乎是蹭着仆人的面皮停了下来，身后的楚穹和凌云也随着他循声向马府看去。
只见里面龙行虎步的走出一名青袍男子，身材修长，面目英俊，一头长发随意的用一根发带捆了，垂在肩头，颇有些潇洒气派。
此人，正是赋闲书院十位传艺师父之一，绰号“无影脚”的聂麟。
“聂师弟！”凌云见来人是他，笑着打招呼道。
“哈哈，三位师兄可是让我一顿好找啊！”聂麟快步走到近前，冲三人拱了拱手，笑着说道。
“聂师弟客气了，只是不知你如何到的此处？怎么事先未曾收到消息？”楚穹笑着点了点头，而后问道。
“楚师兄有所不知，小弟我这次赶来，可是带着院长大人的信笺，就为了配合三位师兄救灾之事的。”
聂麟一脸淡笑，却说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哦？如何配合？你可知这救灾所需粮食缺口硕大，可不是凭这三言两语便可解决的，即便是我等早已分头行动，让韦义负责去北边买粮，但恐怕也是杯水车薪，不足一用啊。”
段霄听到他的话，随手一挥，便将面前的仆人推了个趔趄，而后毫不在意的跟聂麟聊起了救灾之事。
聂麟用余光瞥了一眼跌坐在地的家丁，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这段师兄什么都好，只是这性子未免戾气太重。
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然后回答道：“段师兄莫急，且请三位师兄随我去马府中稍坐，待小弟将这事情原委细细道来。”
三人听了，互相看了一眼，而后便随聂麟一同走进了府邸之中。
而门外，不论是先前被打的饥民，还是被吓得有些胆寒的家丁，皆是呆立原地，沉默不语。
安静片刻，只听得一个有些中气不足的声音说道：“学生祝马老太君，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望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更祝您洪福齐天，福寿康宁！”
众人耳听得这些文绉绉的祝福语，虽不知其中含义，却无端的让人产生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他这边才说完，没过几息，便听到府院内传出一声大喝。
“好！此人所言，甚为顺耳，赏！”
早有家丁看着那穿着寒碜的书生，听到院内传来这般言语，立刻便有人走上前去，恭恭敬敬的将其请到一旁。
有人端来一碗稠糊糊的米粥，里面一点麸皮没有的那种，旁边还用白瓷盘盛了半只烧鸡，烤的滋滋冒油，香气顶风飘出十里的那种！
这两样东西在这个时间段，吸引力堪比金银财宝，直引得一旁的众多饥民眼冒绿光，对其虎视眈眈。
可几名手中握有棍棒的家丁就在附近，他们可不是楚穹等三人，有力气更有手段。
无奈之下，只得悻悻的站在原地，大咽口水。
杨晨可不管他们如何想，饿了这么许久的日子，他再也顾不上读书人的格调，伸手抄起烧鸡便大口啃了起来，噎住了就猛嘬一口稀饭，不消片刻，便将面前食物风卷残云的吃了个精光。
原本盛了满满一碗的稀饭，再看那只陶碗，几乎是被洗了一般的干净，一滴米汤都没剩下，至于那只烧鸡，就连骨头都被他咬的碎了，生怕留下一点肉。
这副场景，直把一旁的众人看的有些发愣。
谁能想的到，平日里满嘴圣人之言的酸儒也能有这般吃相？
可杨晨哪里在意旁人的目光，此时吃的肚圆的的他，正手抚肚子消食呢，时不时打一个饱嗝，要多气人有多气人。
“聂师弟，可否将院长手书交于我等一观？”四人来到一间客房内，方一落座，楚穹便开口说道。
“楚师兄莫急，院长大人此次派小弟前来，乃是携带了几十卷手书，分交越州各名门大户，只是都有泥封，不便拆阅。”聂麟摇了摇头拒绝道。
“原来如此，是我唐突了。”楚穹听闻这话，脸上一丝失望闪过，而后淡淡的说道。
他这般神情自然是没逃过聂麟的眼睛，想来自己眼前这位师兄虽说已经在江湖上有了不小的名头，但对于自家书院的院长大人，仍然秉持弟子之礼，从来不敢逾越。
如今听闻自己能拿到院长大人手书而无法交给他观瞧，想必心中很是失望，就好像是没分到糖果的小孩子一般。
聂麟一念至此，又是微微一笑，而后开口道：“小弟先前已经携手书拜访了二十余户，里面内容，大致也知晓一些。虽说不能交于师兄拆阅，但小弟也可以将先前之言，告与师兄。”
一听这话，楚穹脸上喜色一闪，其余两人也是颇为感兴趣，纷纷坐直了身体，眼巴巴的看着他。
“聂师弟，里面都写了些什么，快快说与我等。”段霄忍不住催到。
聂麟也不卖关子，便将其中原委细细说了出来。
原来随着众人先一步出发，南宫驰派出去打探消息之人也陆续将各种情报回报与他，他这才知道此次越州之灾远比自己想象中更加严重，只靠楚穹等人的手段，恐怕根本无济于事。
于是他便连夜动笔，一口气写下几十卷竹简的手书，派人送去各地的豪门大户，晓之以情，动之以利，让这些豪门大户参与赈济灾民之事。
先前楚穹等人听到建瓯郡守所言，那些豪门大户不愿开仓放粮，乃是因为利益不够，如今的粮食，在江北一斗已经卖到了五十钱，较之以前涨了十倍不止，而江南之地，粮食价格更加一路狂飙，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一金一石的天价粮。
如此一来众人便是想买，恐怕也买不到粮食。
而那些豪门大户，自家存粮少说有数百石，多则成千上万，此时让他们开仓赈济灾民，如同让他们割肉放血，没有足够的利益，又怎么可能说得动他们？
所以南宫驰就开始了富有针对性的“商业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