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粮行被坑记
弋阳郡，地处北凉中州南部，原本是北凉国的南部门户，边防重镇。
然而自三十余年前三国正式缔盟，不再妄起刀兵，这原本的边陲军事重地，也逐渐变成商贾集散之城。
弋阳郡向南二百余里便是云梦大泽，北依淮河，水系极为发达。
郡内更是多以平原为主，有良田数千余万亩，粮产颇丰，因此这郡内人口也是出奇的多。
北凉更是极度重视此地，十年前特命改县为郡，最近坊间更是传出要设定州府之言。
但这对于沈毅没什么价值。
此时的他正带着四喜两人在弋阳郡城内最繁华的芷泉街上闲逛。
“师父你看那边，好大一家丝绸铺子啊，那里面的料子都得是什么样的人家才穿得起啊！”
“那边那边！好香啊，他们用麻袋装的是香料嘛？竟然有这么多香料卖啊！”
“还有那里那里，竟然是卖酒的铺子，不知道跟家主她的月牙白比起来哪个更好呢？”
四喜一进城就兴奋地东张西望，嘴里还不时发出“啊！”“诶呦呵！”“我的天啊！”之类的感叹词。
活像傻小子进京城！
弄得在他旁边的沈毅一头黑线…
于是，在他俩刚好走到一家牙行门口时，沈毅唬着一张脸，指着里面冲四喜说道：“你要是再在我耳边大呼小叫，我就把你卖到这里面去！”
四喜顺着沈毅手指的方向看去，见竟然是卖奴隶和牲口的牙行，立马闭上了嘴。
之后一路上更是能点头摇头绝不张嘴，实在不行就往外蹦一两个字…
沈毅见此心中暗笑，不过也能理解，毕竟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又没见过多少世面，冷不丁到这样繁华的城里，兴奋一些也是正常的。
但他似乎忘了自己现在被外人看起来也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
“先去找一家好的客栈，咱们先有个下脚的地方，然后雇车，明日去孝昌港。”沈毅打量着四周热闹的街巷对四喜吩咐。
四喜点了点头，就赶紧去向路人打听客栈等处。
恰巧不远处有一个挑担卖酸梨的挑夫，正在一旁的路边歇脚。
四喜见此晃悠悠的走了过去，也不知道他说了啥，竟让那挑夫与他聊得十分火热！
两人那番熟络的表情，仿佛是相识已久的老朋友！
这二人站在路边一阵海聊，约么站在那里说了有一刻钟，四喜这才跑了回来，等的沈毅心里冒火。
至于聊的什么，他一问，这小子从那挑夫及旁边路过的行人口中，竟然将整个城里的情况都打探清楚了。
哪家客栈的客房寝衣更厚一些，哪家酒楼的价格更实惠，哪家铺子的皮袍用料更好，他都一一问得清楚。
甚至是城内那三家青楼中，谁家的姑娘更漂亮，哪个的花样更多，哪家的花酒更好吃，他也都探听了个明明白白…
沈毅看着这小子在自己面前眉飞色舞的讲述自己收集来的“情报”，还一副十分兴奋的模样，心里一阵无语…
“你不去当小报记者或者狗仔都屈才了…”半晌，沈毅感叹道。
“什么是小报记者？狗崽儿有啥好当的，我们村以前有好几个小娃娃乳名都叫这个，村里老人说贱名好养活。”
四喜又是一阵突突突的言语输出。
沈毅扶额，只好让他头前领路去到他说的环境最好的那家客栈。
行不多时，两人来到了一家门头高挺的客栈门前。边上立着一杆硕大的旗杆，上面挂着一个幌子，写着四个隶体字，悦来客栈。
沈毅带着四喜走了进去，要了两间上等客房。一天的房钱就是四串钱，这个价格听得四喜直咧嘴。
“乖乖咧，四串钱，够买多少个黄馍馍了。”四喜在那开始算计，一开始心算，后来口算，最后手指头都用上了。
沈毅瞄了一眼，估摸着一会要脱鞋了…
沈毅倒是不太在乎这点花费，毕竟包里还有二十多个金饼，真要一直住，够他住好几年的。
“别算了，加上你的脚指头也不够。”沈毅回头看了他一眼。
见他又开始盯着自己看，于是赶紧接了一句。
“加上我的也不够。”
付了房钱，师徒俩将行李放好，又出来继续逛。
而身边的四喜似乎是已经放弃计算房钱和黄馍馍之间的关系了，又开始在不住的四处张望。
看到路上的豪华马车，他会惊叹“哇！~”
看到路边耍把式卖艺的，他会大叫“好厉害！”。
看到一些卖点心的，他更是两眼发直。
只是他不舍得花上两个钱去买一块油酥饼尝尝。
沈毅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的走过去买了三块，跟店家要了一张人脸大小的荷叶包好，直接塞给了他。
四喜手里捧着点心，一边冲沈毅嘿嘿傻笑，一边美滋滋的吃着。
见他老实了，沈毅就直奔自己的目标而去。
先是带着四喜去西坊的车马行雇了一架十分宽敞结实的马车，然后又雇了三十五辆驴拉的大板车。
虽然只是雇三天，但这就足足花了一个金饼，付钱的时候，心疼的四喜都快把金饼捏瘪了…
“没事，今儿花了这些钱，以后师父带你挣更多的钱。”沈毅毫不在意的安慰道。
“哦。”四喜应了一声，但显然还是没缓过来那股心疼劲儿。
只好狠狠地咬一口油酥饼发泄。
但不一会，他就不为这个金饼心疼了。
因为沈毅花了更多的金饼…
两人赶着那三十五辆大板车直接到了弋阳郡城内最大的郑氏粮行。
刚一进去，沈毅就被这里面的陈设吓了一跳。
在他印象中的粮行应该是那种三五个敞开口的麻袋装着一些样品装粮食，再插上售价签，里面摆着一些货柜整齐的堆放着装好粮食的麻袋。
但这里却与他的想法大相径庭。
只见这粮行的门市只不过是一间堂屋，里面除了两张矮几几个板凳，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反倒是后面的场院里，足足建了十余座两丈来高，三四丈宽的巨型粮仓。
而每座粮仓边上都有小厮陪着买粮的客商。
看他们的手笔，所买的数量也并非百石以下。
“好家伙，这里的人都喜欢搞批发么？”
沈毅不禁感叹。
这粮行的店家是个三十多岁，身材矮胖的中年人，着一身华丽的绿绸子员外装，头上还带着一顶富贵冠。
眼见这样一个衣着考究却又风尘仆仆的少年，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厮打扮的跟班儿。两人站在原地发呆，他心中暗想，莫不是哪个世家带着孩子出来见世面，便赶忙凑上前去。
不过见沈毅好像不是很懂怎么挑粮食，他也就不再询问是哪家的人了，毕竟如果真的认识，那还怎么坑他？
于是他一劲儿给沈毅说这唤作“郑记粮行”的本家是多么的厉害。
也确实如此，这郑记粮行的本家乃是汝阳郡境内豪族，家资颇丰，更是有良田数十万亩，家奴佃户五千余人。
这北凉境内的粮行，若是他郑家称第二，恐怕没人敢称第一了。
尤其是当他听门口小厮说沈毅只带了一个跟他年岁相仿的小童一起时，他更是两眼一亮。
“不坑上一笔都对不起他俩的年纪！”
那店家暗喜。
而后他走到沈毅面前，冲沈毅一拱手，问道：“请问小哥儿想买些什么粮食？我让仆人给你挑挑？”
沈毅哪懂这些，而旁边的四喜只是一个做杂役的小厮，也是个半吊子。
所以沈毅干脆也就懒得挑了。
不论是稻、黍、稷、麦、菽哪一种，沈毅通通都行，一次性就是要量。
这胖子虽是郑家旁系远房一支，但背靠郑家这颗大树，这些年也见了不少的达官显贵。
见到沈毅这样的做派，哪里还不懂他是个菜鸟。
所以他就准备狠狠地坑上一笔。
店家先是让店内伙计将大量的稻米和麦子装进麻袋，运到外面的板车上卖给沈毅。
更是让伙计将库存中所有的麦种和稻种全部卖给沈毅。反正他说买粮种也没说买哪种。
这时的天下人多以黍米和稷米为主要食物，也就是现代的黄米和小米。
而百姓此时并不喜食稻米，导致这稻米积压颇多，且大多是陈粮。偏偏此处靠近云梦泽，气候湿润，水系发达。水田，稻田极多，种稻米的更多，于是这粮行也就存了这许多的稻米。
而麦子问题就更加严重。
此时的人们还未找到麦子店真正食用方式，没有石碾没有磨盘，人们烹饪麦子的方式就是将外层的壳筛去后，或蒸或煮。
这样做出来的麦子能好吃到哪儿去，又硬又涩，偶尔一些干瘪的麦子还会有些许苦味。
是以这粮行内稻米和麦子的价格不及黍米一半，粟米价钱更是一石可以买三石稻米或是五石麦子！
反正沈毅也没说要哪种粮食，这粮行店家便私下将铺内大量的麦子稻米装了车，一下子弄了三十车，只在最前面几辆车上放了些黍米稷米，却全部按照黍米的价格卖了给他。
可沈毅哪里知道，他正在拿着手提的电子秤在称粮食的重量。
此时的他发现这里的很多单位跟现代区别好大。
之前说了一尺是二十三厘米，而现在这一石也才30多公斤，算下来这里的一斤也就是现代的半斤多一点。
于是他一下子豪掷一个金饼，买了三十五车共计三百五十石的粮食…
“这么看来，我买的这三百多石粮食也不过够三十多个人一年的口粮…”
沈毅心中暗自合计。
毕竟在现代一个成年人一年差不多要消耗五六百斤的粮食，这还是很多重体力劳动被机械代替的情况下，在这里估计每人需要的更多…
他原本的想法是在这里买够粮食，先保证自己接下来的几年不会饿死，毕竟自己不会种田，指着自己种地养活自己，实数痴人说梦。
但在刚刚逛街的时候发现这里竟然还有牙行，他往里面瞅了瞅应该是有奴仆卖，这样看来只需要买上够多的口粮，再在沿途的几个郡城里买一些奴仆，之后种田的事情就有人做了。
不过目前看来，自己买的这些粮食还是太少了。但如果一次性大批量购入，又怕太过扎眼。
“算了，先这样，不行可以再分批次的过来买。”沈毅有了主意，拉着粮食就直接奔牙行去了。
也丝毫不知道那三十五车的粮食和粮种被坑了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