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030
送走了杨溱溱, 佟子衿当即打开微信群，道光不回消息不要紧，她还可以向四四借东西。
冷兵器打不过热武器, 而康雍年间的火炮, 已经升级为清军的主要装备。
有这东西做保护伞, 就算努尔哈赤脑子一热，真同明军干了起来，也不至于被人追着打成丧家犬。
佟子衿：求借火器！
雍正：呆jpg
老祖宗一向是个岁月静好的人, 怎么一言不合就开干！
还直接拿火炮上, 到底是谁捅了娄子？
佟子衿：十万火急！！
佟子衿：山上有虎！！
东北虎之大, 一枪打不下, 就算来两个武松，只怕也是没用的。
老祖宗就此挂掉, 对大佬也没什么影响, 但她赌得就是感情。
四四会是好人吗？
——他是！没有白投喂！
唯恐火炮一下子把老虎轰成渣, 四四给了她五把鸟铳, 用法不难，双手持握就能发射，可解当前的燃眉之急。
这东西佟家也造了几把，数量不多, 火力一般，但比火铳好用得多。
这年头私藏铠甲、私造火器都是灭九族的重罪, 但辽东局势三年一变, 没点武器防身，心里真的不踏实。
许是此般，朝廷对于鸟铳的管辖并没有那边森严，只要不擦枪走火基本无碍。
四四没给火炮不要紧, 同样的方法，她还能再骗骗乾隆。十全宝宝这么热心，不给她红衣大炮说不过去。
可惜同样的招数，再骗第三次就不管用了。
因为乾隆在群里炫耀她打虎
佟子衿：咳咳jpg
佟子衿：老虎没打着，打着个小松鼠
皇太极：
康熙：是朕教子/孙无方
看了看储物空间里的火炮和鸟铳，佟子衿默默双手合十，学着顺治虔诚地喊了声“阿弥陀佛”。
被欺骗了的感情，日后再弥补叭，老祖宗如今有困难，就先委屈了四四父子，哪怕面临着被拉黑的风险。
道光：老祖宗怎么开始火拼了？
道光：这画风不对啊！
不是打了阿海和阿台，这是反明的转折点不假，但也不至于一上来就开枪吧，是他睡懵了还是什么情况？
不对，他不用睡觉的啊！
眼下如临大敌的阵势让他想起了鸦片战争，忍不住多嘴问一句，穿越女都这么豪横？
佟子衿：你们误会了，刚刚真的有老虎
雍正：拉黑吧
乾隆：骗了爷一次，还想再骗第二次！
这就生分了不是，她随手将把桌子旁的糕点发进红包群，蚊子虽小，是点心意。
听见“吧嗒”一声，她回过头发现褚英正坐在桌子旁，糕点啃到一半，从嘴里掉了下来。
他嘴巴张得大大的，显然是见到了糕点腾空不见的一幕。
大意了！
佟子衿憨笑两声，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褚英有模有样的跟着学。
两岁的小娃娃懂什么呢，让小婵再上一盘糕点就是了！
前一刻才吃了晚膳，这么一会儿糕点就见了底儿，小婵自然要劝上两句：“小少爷不能再多吃，半夜里该积食了。”
佟子衿：“就是就是！”
褚英瞪大了眼珠儿，额娘坑他！
拍拍手心的糕点渣，他笨拙的从凳子下来，二话不说就往外走。哼，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糕点不要了吗？”佟子衿压了压嘴角，别笑得太明显。
崽崽头都不回，更是给了她机会——继续发红包。
两份糕点都被四四独吞了，然气并没有消，既不理群里头说风凉话的诸位，也不理佟子矜这个骗人骗财的负心女。
套话没有成功，不过她知晓了一点，大乱子不会有，火器根本用不上。
再借难不难，那都是下回的事儿，反正火器她不还！
一连好多天音讯全无，家里人都快坐不住了，佟家两个弟弟想去抚顺打听打听，额亦都更是打算直接奔了建州去。
佟子衿拦得住佟养性，却拦不住
额亦都，帮着整理包裹之后，她避开一家老小，同他说了四个字——“尼堪外兰”。
额亦都郑重地拱了拱手：“大嫂，放心吧。”
甭管努尔哈赤怎么想的，只要这话带到了，她心里头也能踏实三分。
杀父之仇要报，但报仇的对象可以先从小的来，打不过明军可以先打尼堪外兰，女真人的事女真人自己解决。
虽然尼堪外兰也是明廷的官员，但他在李成梁那头未必挂得上号，若是豪赌这一笔，倒也敢多押点宝。
额亦都路上不敢耽搁，快马加鞭奔着建州而去，不等他人至，便道听途说努尔哈赤指责尼堪外兰教唆官兵杀他父、祖，势必要朝廷给个说法。
看来大哥大嫂想到了一块儿去，他竖起耳朵继续听。
“那朝廷怎么说？”有人帮他问出了口。
那汉人商贩摇摇头：“朝廷不可能同意，那尼堪外兰可是朝廷命官，又刚刚立了大功，可是要做建州国主的！”
“你胡说！”额亦都马鞭子扬了起来，聚众说话的几个人瞧他年纪不大，并未将他看在眼里，“爱信不信，反正咱们也没扯谎。”
大哥的祖父是建州左卫首领，若是依着明律的继承权，首领之位理应交由努尔哈赤，怎会是害人害命的狗贼人！
汉人狡诈成性，他一个字都不信！
他眼中的怒火难以遏制，只是赶路要紧，少生是非，少年打马城中过，留下马蹄子的哒哒声。
朝廷旨意下达，佟家也收到了消息。
朝廷归还努尔哈赤父、祖的遗体，另赏敕书、马三十，封他做建州左卫都督。
“姐”佟养真夫妻有心劝她算了，封官许原，能做到的都给了。
佟子衿“嗯”了一声，将二人敷衍过去。
人命值几何？
在朝廷眼里，不过是敕书三十道，马三十匹。踩着父、祖的鲜血登上的建州都督，如果不做些什么，那她真的是高估了努尔哈赤。
“姐，朝廷不肯处置尼堪外兰！”佟养性大喇喇进来，把
小婵吓了一跳。
但佟子衿显然顾不上那许多，高声质问：“真的假的，朝廷当真要护着尼堪外兰？”
她手指骨节强力捏着，气愤却不能发作。
若是站在明廷的角度，尼堪外兰杀敌有功，虽然误杀了两个女真首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给点银子，封个官，就能打发了。
人命都是小事，毕竟他们杀的都是女真人，说屠城不也是屠了，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不是后世多民族大团结的中国，这是一个民族矛盾与激战的时代，满、汉、蒙三族在未来的几十年里，会持续不断地交战、杀戮。
这不是佟子衿想看到的一幕，可她的力量还不够。
女真现在四分五裂，大的部落就有建州、海西和野人女真，其中又包括无数小部落。
经过几代人的迁徙，建州女真主要分布在抚顺、辽东一带；海西女真在松花江一带；野人女真在黑龙江和乌苏里江流域，三大部落基本覆盖后世的东三省。
部落众多，各分势力，彼此之间既是姻亲关系，又不停地交战，争夺地盘、食物和兵器。
如果有个人能站出来统一女真族，就好了。
不管是对抗蒙古，还是明朝廷，都有了说话的底气。
她脑子里闪过这一念头，顿然就醒悟过来，这个统一女真的英雄，除了努尔哈赤还能是谁？
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转了一圈，她决定相信努尔哈赤，既然历史上的东果能活到75岁，就证明他们一家子没有受到牵连。
根据既定的结果往前推过程，即便存在着一定的误差，至少也是颗定心丸。
可惜，她安心得太早了。
似乎在朝廷敕令下达后，佟家就解除了一级警报，两个弟弟该干嘛干嘛，佟子衿也继续教褚英说话，不过成果进度依然为零。
他对外界声音、事物的感知能力都不弱，但就是不肯开口。排除心理障碍，只有可能就是——真的学话慢。
承认儿子不是天才没那么难，一辈子平安健康挺
好的，要什么自行车啊！
天色渐晚，东果还没回家，褚英显然急了。
他四周转转，看看小白，又指着姐姐平日里坐的小板凳，不依不饶地问奶娘。
佟子衿趁机教他说“姐姐”，奈何褚英崽崽执拗地扬起小脸，就是不肯开口说一个字。
亲妈活成了后妈的样子，她也不想的啊。
“小小姐跟着大太太去了副总兵府，她呀，有小宝宝了！”院子里唯独小婵是好人，从来都把小孩子当大人，一字一句传达给他。
要佟子衿来说，东果还真的有可能是小福星，杨溱溱入府两年都没动静，两个人腻歪在一块，不出半月就中了头奖。
不管男孩儿女孩儿，佟家总算又有了喜事。
这不，警戒线一撤掉，她忙带着东果回了副总兵府，势必要给小外甥女多讨要些礼物来。
佟养真跟着一块儿回了岳父家，佟养性又在军队当差，怪不得她觉着今儿晚上这么安静，满院子都是蛐蛐儿的叫声，还有些恼人。
“小姐！小姐！”小蝶跑到门口摔了一跤，顾不上灰头土脸就往里头冲，“外头来人”
她话没说完，就见小院门口围上了官兵，一个个执行命令的样子，好不冷酷。
“我佟家都是良民，你们这是作甚？”佟子衿起身上前，试着与其交谈。却见为首的一人奔她解释，另一人则是绕到后方，抓住了褚英。
她脸色骤变，浑身血液发疯似的悸动，连嗓音都不自觉变得尖锐：“这里是佟家，你们要干什么！”
面前的官兵冷着一张公事公办的脸：“总兵大人下令，带努尔哈赤长子去总兵府坐坐。”
李成梁？抓褚英？
什么仇什么怨？！
奶娘的惊呼声，小婵的尖叫声，以及褚英的哭声。
佟子衿很久没听过这孩子哭了，自他能爬行、走路以来，一扫孕期的小磨人精形象，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即便是不说话，也能清楚表达自己的需求。
东果偶尔不被满足的时候，
还会哭唧唧地求抱抱，褚英却完全不会，他不说，也不哭。
一听孩子哭了，她什么都顾不上，扭头就往回跑，谁料身后的官兵一手制住她的胳膊，让人动弹不得。
男女体力本就悬殊，更何况是一个孔武有力的官兵。
佟家的随从受兵器的威胁，没能及时上前制止，院内的女眷也帮不上什么大忙，佟子衿只得眼睁睁看着小白被一脚踢飞。
小婵和奶娘一人抱着官兵的一条腿，也挨了几脚。
辽东望族说着好听，归根究底不过是商贾之家，论起地位来，连区区十几个官兵也奈何不得。
“你们干什么，强盗吗！”佟子衿捏紧了拳头，恨得牙痒痒，可她不能从储物空间里掏出鸟铳。
眼下敌强她弱，倘若鸟铳走了火，整个佟家都有可能受到牵连。
她死死盯着眼前这个人，浓眉大胡子，三角眼薄唇，右颊中间有颗痣，一旦他有落单的一天，必杀之！
“总兵大人下令，带努尔哈赤长子去总兵府坐坐。”他眼中没有丁点笑，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佟子衿听得仔细。
他说的是，带努尔哈赤长子，而非褚英！
抠字眼来看，便是努尔哈赤惹的祸端，与佟家无关，只牵连了褚英一个孩子，因为他是努尔哈赤的长子！
“为什么”下唇被她咬破了皮，殷红如血。
那大胡子轻哼一声，与其极其轻蔑：“努尔哈赤不识抬举，非要同我们大人作对，想处置谁就处置谁，未免太拿自己当个人物，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谁！”
他没有多看得起尼堪外兰，只是单纯看不起女真人，连傲慢都算不上，纯粹就是蔑视。
他手一松，佟子衿跌倒在地。
看着褚英被人抱走，她两眼一模糊，耳畔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地呐喊：“额娘——”
褚英会说话了！
她心口一阵绞痛，那种即将失去儿子的感觉紧紧包围着她，像掉进了谷底深潭，
窒息着，被撕扯着。
前些日子没能同他一起睡，以后会不会永远
“站住！”佟子衿脸色苍白，在众人狐疑的目光中高喝一声：“把我也带走！”
月色寒凉，却于孟夏之夜，在人心中结了万丈冰霜。
那个柔弱的身影倔强如斯，可她此刻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位母亲。
几名官兵互视一眼，一个女人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要逞能便让她逞：“走吧，赶紧的。”
“我和小姐一块去！”
“小姐！”小婵和小蝶面带忧色，就听见她甩开手，说了个“杨”字，咬紧了嘴唇答应下来。
她们去副总兵府找大太太，找两位少爷，让人去建州通知姑爷！
佟子衿重重点了头，眉目刚冽。
最最最坏的结果，就是她炮轰了总兵府，带着褚英逃到山林去，靠着群里大佬的接济，怎么也能活下来。
弟弟们有杨溱溱护着，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碍，努尔哈赤那边，伤心只是一阵子，她母子俩出事，还会给他日后造反多了个理由。
佟子衿不怪他，是个有血性的男人都会这么做，杀尼堪外兰没错，他为父报仇，若换了她也会如此。
她唯一对不起的就是佟家阿玛可此刻别无他法。
短短几秒的时间，她心里都做好了打算，坚定地奔着褚英而去，那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不可能亲眼看着他被带走。
她怕吗？她不怕！
这一刻是前所未有的踏实。
“乖儿子，再叫一声额娘。”她抚去小脸蛋儿上的泪痕，凑上去亲亲。这辈子听过最动听的话，就是孩子们喊的“额娘”。
褚英哭得嗓子哑了，脑袋趴在佟子衿肩头一动不动，小声嗫喏着“额娘”，旁的再也不肯开口。
小小的，软软的，她的孩子。
别说总兵府，就是天王老子站在这里，给她一个火炮，说轰也能轰成渣。
以前她还会考虑，都是中国人，不分什么民族朝代，现在想想竟是
错了。
人在什么时代，什么身份地位，都会受到大环境的影响，这不是她所能撼动的。
那就苏爽一把，她赌她是清穿文的女主角，没什么好怕的！
要担心也是担心火炮没提前试用过，万一不好用咋整？
早知道跟溥仪要点装备，哪怕是抗战时期的小米加步枪也行，要是能来几个手榴弹就更好了。
塔木巴晏的院子离得远，夜里头才吃了安神药睡下。
等他赶到的时候，官兵已经撤离了佟府，得知闺女和孙儿都被带走，他急得直拍大腿：“糊涂啊糊涂！”
“老爷放心，小蝶已经去找大太太了。”小婵扶他到一边坐，生怕全家的主心骨会在此刻倒下。
她将记得的内容原话传递出来，一是朝廷不准姑爷杀尼堪外兰，二是总兵大人请小少爷去府里坐坐，三是小姐交代的，要去杨府找大太太。
塔木巴晏眉头紧皱，许久后发出一声叹息：“建州可准备派人，叫他们先过来。”
褚英被带走，闺女一时慌了手脚，也没多想想，李成梁为什么要把人接走？
有一个儿子做人质还不够，还上赶着又送了个女人，他用力揉了揉眉心，提起笔来只想先骂努尔哈赤一通。
他是谁都好，偏偏是塔克世的儿子，觉昌安的孙子！
世代忠于朝廷的人多了，他们家还真的排不上号！
更遑论建州女真乱成一锅粥，他那亲家王杲又不是好相与的，三天两头带头反朝廷，安生过日子不好吗！
还好他佟家祖宗有先见之明，早早在辽东生根发芽，不然罢了罢了，说这些也没有意义。
父、祖被误杀，努尔哈赤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报仇无门，盯上了尼堪外兰这个软柿子也没毛病，只可惜人家找了总兵大人当靠山。
塔木巴晏再度提笔，心里头不怪努尔哈赤，就是委屈了闺女和孙儿。
这些年过来，小夫妻恩爱两不疑，儿女成双，琴瑟和鸣。就在他以为往后的日子越来越好的时候
，偏生就出了这乱子。
如今努尔哈赤袭其祖父建州都督，不大不小也算是个朝廷官员，总兵大人不至于为难他的妻儿。
就算是关押作为人质，也多旨在威胁，并无性命之忧。
尼堪外兰应杀、可杀，只是还得同李成梁做交涉，他这辽东总兵的势力范围不小，也难怪首辅张居正倒台之后，他急着丰功建业。
左思右想下来，塔木巴晏封了信纸，文中没有丝毫阻拦他为父报仇的意思。
女婿是个好女婿，端看他今时今日待子衿如何，再决定是否支持他到底。
算盘打得响亮，前脚才送走了去建州的人，佟养真夫妻后脚便进了门。
一来一回都快三更半夜，两人也没带着东果回来。
还不知道佟府是个什么情况，至少孩子在杨家最为安全，真有那个万一出现，也是留了一个根儿。
“伯父，努尔哈赤真的要报仇吗？”杨溱溱问得直接，任谁大半夜被折腾起来，脸色都憔悴几分。
佟养真拍拍她的肩膀，这话怎么说都不顺耳，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对他佟家而言，佟子衿和褚英的命最重要，其次才是他努尔哈赤，更别提他的父、祖要上哪儿去排号了。
“伯父，佟家还没有追究他的骗婚，他怎么敢让小堂姐冒这个险！”
当初说自己是孤儿，没多久领进家门一个弟弟，过了几年祖父和父亲也冒了出来，难不成再等些日子，他死去的母亲也会破土而出？
若是按骗婚来算，他努尔哈赤有什么资格进佟家的门，拿佟家人来威胁他，总兵大人这一步棋怕是走错了吧！
他虽在气头上，脑子也还清明。
这固然是逼迫李成梁放人的一计，可如此一来，便伤了二人的夫妻情分，只怕是不行。
“稍安勿躁。”塔木巴晏招招手，让二人坐下喝口水，“我了解子衿，她今儿冲动了些，但是慈母之心可以谅解。”
“咱们也都应该试着相信努尔哈赤，他来咱们家五六年的时间，待你们如何，你们自是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