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呜——啊——”拉长的风声,和着奇异的吟唱声反复回荡在空间里,一群巨大的黑色怪鸟从深渊的黑雾中冲出来,朝着笼子里的男人掠过去。
它们挂在笼子上,叼起他的头发,眼看就要啄到肉时,那些落在铁棘上的残血,突然快速凝结成实体,变成细密的针状物,朝四周炸裂开。
怪鸟被串成串,直线坠落下去,哀鸣着消失在浓黑的雾气中。
有几枚“针”朝着甄一宁的方向也飞了过来,速度很快,见识了黑鸟们的惨状,甄一宁扭头就往回跑。
可惜还是有一枚她没躲开,不甚被刺中了肩膀。
一种奇异的灼热感在她的肩膀上炸开,却没给到她实质伤害,只像碰到了一团在燃烧的火。
但甄一宁反而轻松了些,因为她突然意识到——
那贯穿她身体的电流,是不是减弱了些?
甄一宁屏住呼吸,转身蹲下去,从桥面上再捡起来一枚血针。
炙热的温度很快在指尖融化开,变成几滴妖冶的血珠子。
她没忍住,心跳乱了一个节拍。
不是她的错觉,系统惩罚的电击感,真的在逐级递减。
【宿主,电击惩罚力度即将到达人类极限,如果你再不回去完成任务,将会面临生命危险。】
甄一宁保持着那个姿势,她依然是一幅脸色惨白,嘴唇青紫的战栗模样,垂下的长睫却快速闪了闪。
这是什么地方?居然连系统都检测不出来有异常?
或者说,不是这个地方的原因,而是——
她的视线缓缓朝躺在铁台上,被戳得千疮百孔的黑发男人望过去。
那个人的原因?
为了不让系统看出端倪,甄一宁装成痛苦不堪的样子,脚步却丝毫不减,快速扶着铁链,到了那狭小的平台上。
果不其然,在她踩着地上的血,抓到笼子里男人胳膊的瞬间,周身酥麻的电流感,全部消失了。
甄一宁垂眸望着那个浑身伤痕累累的男人,嘴角缓缓扬起一个灿烂的弧度。
好像,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宝藏呢。
这样一个宝贝,管他是死是活,都得先带走吧。
【宿主,女主跟骑士长被冲散了,即将失去最后的保护,你再不去救她……】
“挺奇怪的,她真的是女主角吗?”甄一宁一边摸索着铁笼的入口,一边淡淡开口。
“不就是从沙里捡捡金粒,躲躲老鼠吗?别人灰姑娘没点亮金手指前就能做到的事情,她居然能搞出生命危险。”
【那是普通的老鼠吗?!】
甄一宁耸耸肩,一脸虚弱地叹气:“反正我扮演的角色是恶毒女配,你见过哪个恶毒姐姐会在自己都快电死前,还眼巴巴回去救人的?”
她记得她之前中途可是扔给女主了一把匕首,说起来,莉西娅在神学院时一直成绩优异,剑术体术什么的都不在话下。
“不是人设不能崩吗,你让主角自己想想办法吧。”
系统从第一天起,就知道这次指导的任务者有多棘手了,之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对世界主角不满,而企图反抗的。
可谁都怕死,因为总共只有十个任务世界,每个世界50万积分封顶,要是最后累积不到1000万分,就丧失了最终的反生机会。
那些宿主抱怨归抱怨,从来没有一个敢掉以轻心,当然他们最后也没有一个成功拿到50万积分的就是了。
可是这一次,系统怎么都没有想到,居然会遇上这样一个连自己命和积分都不要的神经病。
它只是个人工智能,主脑没有教过他神经病要怎么处理。
系统只能厉声申诉:【我警告你,如果主角死了……】
“她死不了的,”甄一宁终于抓到了笼子上的锁,来不及细想为什么明明中国古代特有的广锁会出现在这里,她迅速打断系统,“只要她死不了,我的任务就能继续。”
“这里风景不错,我浑身痛,得睡一觉,你要不回去升级一下你的语言系统?”
“最好再跟你老板申诉一下,”甄一宁面带怜悯,“你这000的工作制度,死机了可怎么办。”
“不过就你这业务能力,我要是你,早就自行了断死机算了。”
系统的声音戛然而止。
它忍无可忍,公报私仇,瞬间加大电流量。
确定那个任务者是硬撑着,终于被电晕过去了,它匆匆脱离世界,决定去找总部问问接下来要怎么办。
那种24小时无影不至的监控感终于消失了,甄一宁瞬间睁开眼睛。
确定笼子里的血,没有要攻击她的意思,甄一宁快速推开紧锁的铁笼,小心避开笼子里横生的棘刺。
她伸手往男人的鼻下探了探。
虽然微弱,但确实还有呼吸,活的,那就好办多了。
她从珍宁的百宝箱里找了些趁手工具,切断插入男人胸膛里的尖锐利刃。
见那小茶壶不知何时爬了出来,远远地躲在笼子外边,甄一宁顺手把它拎过来:“烧一壶热水。”
“你要救他?!”茶壶不可思议的声音响起,“你知不知道他是——”
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无形的力量消音了,小茶壶气愤地在原地跳脚。
算了,这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让她为自己的无知付出应有的代价吧。
“是谁?”甄一宁刚把他手腕上的铁铐打开,回头挑眉。
“不知道,大概是从外边抓来的。”小茶壶不情不愿烧了一壶水。
听之前的傀儡侍女说,寂灭城里不可能有任何活的生物存在,这个男人能被抓过来,还没有被炼成灵魂,不会是……唔,恶龙用来消遣的那什么玩具吧
甄一宁怜爱地想着,刚解开他的另一个手腕,人就直直地朝她倒过来。
她赶紧接住,把他架起来,用热水把他脸上的血擦干净。
那张被血污玷染的脸慢慢露出来,苍白的皮肤,没有血色的唇,瘦削又英挺的模样,居然长得还挺像在山下小镇看到的那尊雕塑?
童话故事里长得好看的人,都是这个模子吗?
甄一宁没忍住碰了碰他的脸颊,触手的冰凉感让她冷得一哆嗦。
这么冰,是要失血过多而亡的征兆啊。
也不知道刚刚那些变成武器的血,为什么会是热的。
简单地做了一下急救措施,甄一宁正打算伸手去摘下他被血浸湿的眼睛带子,却被一只雪块般冻人的手,握住了脖颈。
她的动作僵住,头皮发麻,面上却镇定地把那只手扒拉下去:“别动,我救你命呢。”
“出去……”
他惨白的唇嗫嚅着,似乎在说话,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
“闭嘴,留点力气活命吧。”确认他并没有攻击力后,她吃力地单手搂人,没好气的把人往肩上一按,拖着他出了鲜血染红棘刺的囚笼。
另一边的小房间里,莉西娅提着沾满泥污的裙摆,吃力地用短剑斩死最后一只巨型魔鼠。
短剑“哐当”应声落地。
她脚下一软,跪倒在绵软的沙丘上,低头呆呆地望着自己伤痕交织的手指,和几乎被黑血染透的衣裙。
莉西娅的目光有些呆滞,她拼命用麻木的指尖摩擦脸颊,仿佛这样就能骗过自己,刚刚那些恶心的鼠血没有溅到她脸上。
她仿佛又回到了10岁以前的日子。
她和珍宁姐姐一起缩在脏乱的贫民窟里,蛇鼠就在脚下乱窜,这些阴暗的生物,会咬破她们唯一的裙子,拖走少得可怜的食物。
那个时候,珍宁姐姐还没有变坏,只要自己一吓得哇哇大叫,她就会护着自己,冲上去,尖叫着用女巫外出前留下的刀,胡乱砍死鼠群,从它们嘴里抢下食物。
那个时候的珍宁姐姐,多好啊,如果她后来没有因为嫉妒自己而偷学黑巫师的术法就好了……
她怎么就不明白呢,如果不是自己,她哪里会有这样的运气,说不定现在都还住在贫民窟里。
这么想着,莉西娅看了眼那把珍宁留给她的小刀,又失落地看了眼毫无动静的入口,终于不得不承认,珍宁大概是真的抛下他们,往其他方向走了。
她没忍住,低声啜泣起来。
“莉西娅,你没事吧?”一道身影从房间另一个方向快步走过来,“我没想到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居然会有沙尘暴,把我们都冲散了,不过你放心,巨鼠在我那边,我都解决了……”
满身狼狈的卡斯特匆匆赶过来,望着一地的鼠尸,愣了愣:“这些,都是你解决的?你不是没有武器了吗?”
莉西娅没有说话,她用脏兮兮的手背擦了擦眼泪,悄悄藏起那把短剑。
想起卡斯特刚刚在面对鼠群时,执意要拿走为数不多的所有武器,告诉她只用躲在他身后,用不着动手的冷酷模样,她的心底慢慢生出了一丝裂痕。
“对不起,是我不好,没有护住你,不过你没事就太好了。”卡斯特看着她凄惨的模样,心底生出一丝懊悔,“刚刚就该听你的,不管怎样都要把珍宁的箱子带着走。”
“她那个箱子里东西多,至少现在你能有换洗的衣物。”
“够了!”莉西娅打断他,躲过卡斯特伸过来的手,眼神里带着冰冷的哀求,“我们回去找找珍宁姐姐吧。”
“你在开玩笑吗?莉西娅!”卡斯特也生气了,他指着不远处的另一扇门,“前面就是出口了,你还打算返回去?”
出……出口吗?
莉西娅怔了怔,一时间不知道是喜还是悲,竟然忘了流眼泪。
“莉西娅?”
她回过神,摇摇头赶走自己不该有的怜悯:“好,我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