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个中隐情,好说不好听,从薛宗耀口中讲出来,原是这样——
“徐公当初虽然也不赞成袁世凯称帝,但出于一些私人原因,也是万万容不下蔡兄,只要蔡兄在外边一露面,按徐公的脾气,只怕连我也难逃就地正法了。”
薛宗耀口中的徐公,大名徐蔚山,现任北洋总理,也就是那个一手提携了他的顶头上司,当今北京政府幕后只手遮天的真正主宰。
“什么私人原因?”叶青阑问。
薛宗耀问蔡淳:“可说吗?”
蔡淳苦笑:“没什么不可说的。”
“蔡兄果然坦荡!”薛宗耀得了许可,便把个中恩怨娓娓道来,“有一年,徐公新纳的五姨太回老家省亲,路过湖南时,遭遇土匪,被蔡兄部下所救,多亏了蔡兄,要不然那五姨太就成了土匪的压寨夫人。”
叶青阑不解:“那不是应该感谢他才对?”
“确是这个道理,可谁能想到呢,那女人对蔡兄一见钟情,竟然赖在蔡兄的营盘里,撵也撵不走了。”
“有这事,后来呢?”
“这五姨太是个疯魔的,寻死觅活非要做蔡夫人,蔡兄无奈只能把她绑了,派了卫队送回老家。不料她因爱生恨,旋即回京找徐公,说蔡兄糟蹋了她,还虐待她。据说当时五姨太遍体鳞伤,把徐公气得,当场发誓要将蔡兄碎尸万段。”
叶青阑眼波一转,看向蔡淳:“她身上的伤,你弄的?”
蔡淳无辜摆手:“我可一根头发也没碰过。”
“既然是误会,为何不澄清,难道永远躲在这里不成?”
薛宗耀听得好笑:“叶老板糊涂了,又不是让蔡兄证明自己是黄花大闺女,这种事如何能证明?还不是全凭女人一张嘴,说什么就是什么。”
叶青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着似懂非懂,实则完全不懂:“什么意思?”
那清澈的眼神,那愚蠢的发问,薛宗耀震惊了,天哪,他光以为叶青阑没有碰过男人,没想到他连女人也没碰过!白白长一副精明的勾人样,却不识人间风月,简直暴殄天物,简直罪大恶极!
闲聊不多时,天已完全黑了,蔡淳留薛宗耀和罗副官住下,起身去后院的厨房忙碌。罗副官见屋里三个人,识相地出去溜达了。
只剩叶青阑与薛宗耀同处一室。想起前晚的事,各自都有点心照不宣的尴尬,无言对坐了一会儿,叶青阑耐不住这个气氛,也起身去了后厨。
薛宗耀的目光追逐着他的背影,烛光下朦胧的,飘忽着远去了,眼里有点失落的意思。
厨房里,蔡淳蹲在灶台前,一边往灶里地添柴,一边烟熏火燎地扇火。
叶青阑倚着门框,嘴角带笑,打量着烛光下埋头苦干的蔡淳,大将军进能提枪上阵杀敌,退能俯首灶下烧柴,真是个能屈能伸的好男儿。
不过他又有点心疼,总觉得蔡淳这样的人中豪杰,困于这方寸天地,实在是委屈了。
“这些事为什么不让他们做?”叶青阑口中的“他们”,当然是指留在此地看守蔡淳的士兵。
蔡淳没回头,继续忙活:“自己能做的就做了,再说,不是我的人,我也用不惯。”
“那以后用我吧,我天天伺候你。”说这话,像个温顺的小媳妇。
“算了吧。”蔡淳转过头,温柔地扫他一眼,“你那是贵妃执扇的手,哪能干这种粗活?”
“怎么不能干?大不了,以后不唱戏了,我天天守着你。”
蔡淳烧旺了火,起身走到碗架前,弯腰抱起一捆打蔫儿的青菜,堆在桌上,边摘边说:“好好好,守着就守着吧,正好我缺个跟班儿。”
“你就拿我当跟班儿?”叶青阑听出了他的敷衍,像在敷衍小孩子。
“不然呢?”
“跟班就跟班吧,谁让我乐意,只要能守着你,让我干什么都成。”
门外,薛宗耀匆匆走过,他正要穿过后院去茅房,俩人的对话无意间钻进他耳朵里,酸得他差点栽一跟头。
这厢叶青阑对蔡淳是越看越喜欢,恨不得生吞活剥吃下肚的喜欢。他走到蔡淳身后,搂住他的腰,心中柔肠百转:“这次别让我等了,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不离开你。我以为你死了,这三年来,活得跟行尸走肉没有分别。”
蔡淳手上的动作停了,静了一会儿,长叹口气,言语间有责怪的意思:“但你也不该去做那么危险的事。”
……
蔡淳和叶青阑在厨房腻歪着忙活了一阵,吃过晚饭,叶青阑去洗漱,蔡淳闲下来,终止找到机会与薛宗耀单独说话。
“凌砚兄,外边情况怎样,你给我透个实话。”
“蔡兄这是待不住了?”
“你救我一命,我不能害你。”蔡淳沉吟着,“但徐蔚山一直与日本人勾搭不清,迟早要坏大事,我劝凌砚兄还是早做打算,另择良木吧。”
薛宗耀微微一笑,并不接话,良久,蔡淳继续道:“日本虽是蕞尔小国,却是中国真正的心腹之患,一旦某省出了变故,它必定乘虚而入。如今徐蔚山勾结日本人,花日本人的钱,用日本人养的军队,如此受制于人,要真到了那么一天,他就算想不卖国也不成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还望凌砚兄三思!”
薛宗耀波澜不惊地听完,却没有当场表态,举杯致意:“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