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退亲
次日言明珠坐在闺房内的书案旁愁眉苦脸的抄写女训，春桃一溜烟的小跑到言明珠面前，气喘吁吁的睁着大眼睛要说些什么，却又因为太急而扶着案几喘着粗气。
言明珠把手边的茶杯递过去，“先喝口水缓缓，咱不急啊！”。
她而后站起身往门外看了看没有敌情，又瞅着春桃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脑袋，不放心的又往门的方向看了看“你这小妮子，我发现越发的没有规矩了！你这冒失的样子要是被我那位小爹爹兄长看见了，指不定又要罚我多抄几遍女训。而你，你说本姑娘那小爹爹兄长会不会让你也抄几遍女训。”
春桃嬉皮笑脸的挥动着双手，“不会，不会的！少将军这会儿在自个院子里。”
言明珠翻了一个白眼有气无力的“噢”了一声，坐下准备继续抄写女训，头也没抬，口气颇有些不善的说“你火急火燎的就为和本姑娘我说这事！去，罚你一遍面壁思过，去。”
“姑娘，当真不去前厅？姑娘，当真要罚奴婢？”春桃猫着腰眨着她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一脸讨喜的样子。
“说。”言明珠把手中的笔尖指向春桃的脸“再卖关子，本姑娘就把你画成小花猫！”说着已经撸起袖子准备动手。
“我说，我说。”春桃吓得往后退一大步说“您昨天在集市见到的那个姑娘与公子来了，就在……”
“前厅。”言明珠听到这直接抛掉手中的狼毫笔，嘴角含笑一跃而起向屋外跑去，“杜家姐姐来做甚？看看去！”
“姑娘，你等等我呀！”春桃看着一溜烟就跑走的姑娘，心中一阵吐槽：您这样风风火火的就不怕公子看见嘛！春桃在她身后紧追慢赶，还是没有追上言明珠她只好自言自语道“姑娘，你跑慢些。”
等言明珠来到前厅偷偷的趴在门缝外往里看，只见大伯父手中拿着的匕首是洛月，这匕首本是一对，也是祖父祖母的定情之物名唤洛辰和洛月。她好奇的把耳朵往门上贴了贴，想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不错，这正是我父亲的洛月。”言仲仔细检查一番看着周氏点点头。
周氏已经打量完站在厅中央的女子，不疾不徐慢悠悠的开口“不知姑娘姓名？此物从何得来？今日又所为何事？”
杜兰心对着言仲和周氏双手握拳各行完一礼，看着周氏和蔼的目光，口气也柔顺许些“小女子荆州杜家幼女，杜兰心。”
听到这言仲夫妇互视一眼，又看着对面镇定自若的女子，周惠合接过言仲手中的匕首，看了看小心翼翼的交到大丫头腊梅手中。
言明珠对着还没站稳的春桃招了招手，附在她的耳边小声说“就说将军有急事让兄长速到前厅来。”她转头看见桂嬷嬷，“对了，让桂嬷嬷去，就说是大伯母让的。”
春桃要是去了兄长未必相信，可是桂嬷嬷就不一样了，见到桂嬷嬷兄长定会来的很快。
“今日小女来到贵府是为退亲，还回当年言老将军赠与我祖父的信物，就是这把匕首。”杜兰心不卑不亢样子，言谈举止很周到，周惠合到是不由得高看了这个丫头一眼。
这仔细一打量还真的是越看越觉得她做厉儿的夫人是很不错的选择。越打量着杜兰心她就越觉得还是老爷子的眼光好，给她找了这么一位有胆魄的儿媳。此时她是婆婆看儿媳妇，越看越满意。可是，她好像忽略了这姑娘是来，退亲的了吧！
而在门外的言明珠听到这话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般急的在原地踏步，怎么还退上亲了呢？她昨天还觉得杜兰心做她嫂嫂很好呢！怎么今儿就是这样的画风？这结局扭转的是不是忒快点了！
“姑娘，今日是为退亲而来？”周惠合突然想起杜兰心来干嘛的了，不疾不徐走到杜兰心面前笑着说“我可否问上一句，是吾儿声名狼藉，还是品行不良？还是姑娘听到吾儿的一些不好的传言？姑娘只管说出，吾儿可改的。”
杜兰心听着周氏的话小半天惊的都未出声，她有些吃惊不小的看着周氏摇摇头，木讷得看着周氏说“夫人言重了，都不是。”
这，言夫人说的和她听道的一样吗？她一度怀疑是不是她听错了些什么？
周氏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意，“杜姑娘那就恕我冒昧的在问一句，确定不是因为吾儿品行不端，声名狼藉？”
她立马双手抱拳行礼说“恰恰相反，另公子言小将军少年成名，一位能如此严以律己之人，想来品行定不会差的。而且东宣国谁人不知言家的家风是很好的，即使小女子没有与言家之人打过交道，想来言家子弟是不会是差的。”
周惠合满意的点着头嘴角的笑意更浓些，谁不喜欢听好听的话！再瞅瞅这杜二姑娘说话周到，礼数周全，长的又周正，谁不喜欢这样知书达理又养眼的小姑娘。
就单独说她一个女儿家跋山涉水只为来京都退亲的气魄，就比这京都城内的这些名门贵女强多了，也是这些名门闺秀比不了的。
就这份胆识，就这份与她对话的气魄，就这份不卑不亢的气度，不正是他们武将之家主母所需要的。这么好的姑娘能便宜了别人吗？当然不能呀！
所以呀，厉儿呀，你放心娘是绝对会把你这未过门的媳妇给挽留住的！
这么好，这么有魄力的姑娘，不正是和厉儿很相配嘛！他们武将之家男人行军打仗，女人在家不仅要守起这份家业，还要照顾一家老小。万一马革裹尸还，上对父母长辈侍奉终老，下至孩儿抚养长大继承父业，外对琐事不可失了方寸，受人拿捏，都是很需要莫大的勇气的。
周氏笑盈盈的向杜兰心再走近一步说“不知姑娘可否介意容我再问上一句！”
看着人家小姑娘不疾不徐的样子，周氏心中更加肯定，可不能眼瞅着这么好的姑娘就这样与她言家无缘！
不过这会儿她倒是真的想知道这杜家幼女为何要退亲的其中缘由，难道是她家儿子太差？想想她家儿子板着脸的样子，的确是太差劲了。可身为母亲即使儿子再差劲，也不能在此时说自己的孩子不好呀！更何况这样好的姑娘，怎可白白便宜下家，而且她根本就不想痛失这样的好儿媳，所以身为人母的自然要多努力努力了！
杜兰心点点头，“夫人请讲。”
言仲在一边细细观察夫人脸上细微的变化，一边瞅着这姑娘不卑不亢的样子倒是很适合他们武将之家，夫君行军打仗家中就是需要一位这样的主母，方可撑起这一大家子和这一份家业。这杜家幼女可比起京城之中的名门闺秀有胆识，有气魄的多，只可惜人家姑娘是来退亲的呀！
言仲不免在心中默默的叹着一口老气，可惜喽！可惜喽！
“为何？”周慧合实在是想不通，这姑娘都没见过她儿言厉，为何一定要坚持退婚呢！
此次进京都杜兰心本是有正事，本无意向言家退亲。只是眼看就要到京都，却在入京都的小道上他们遭人劫杀，幸而有一人搭救他们，并且一路相护，他们才可顺利进京。虽然与那人相处虽短，可是她知道她是忘不了那人了。
她本就不想与朝廷官员结亲，她的性格本就不适合那官家后院，又遇见了救他们一行人的那位公子，单单只是那一眼她便动心了，所以更加坚定她要退了这亲事。回到荆州后她会禀明父母就算惩罚她，她也要退。然后她要再次找到那人，不论是浪迹天涯的江湖人，还是在朝为官的官宦人家，亦或是商贾之家，她都会跟随他的。
杜兰心抬起头看着周氏，虽然他们杜家是江湖人士，可是也不得不敬佩言氏一族。他们为这东宣国的安宁可谓是抛头颅洒热血，他们言氏一族的荣耀，也是一代代言家子孙拿命搏来的。
可正是这份荣耀才使她一点也不想嫁入言家，甚至想与言家撇清关系。世代言家人太过衷心与朝廷，她不想一辈子都在提心吊胆之中活着，行军打仗怎会不死人！如果她的夫君马革裹尸还，她如何面对这诺大却又没有夫君冷清的院子，她又如何侍奉长辈，教育孩子，想想太难！
远远的就看见言厉带着竹庭走来的身影，言明珠赶紧抓住春桃就向走廊拐弯处跑去。这要是被她小爹爹兄长抓住她在听墙角，估计这女训又要被加上几遍不可！
言厉瞅着跑的毫无形象的言明珠，定睛瞅了瞅，看来女训是罚少了！还有空在这听墙角，看来得多发罚几遍才行！
“小女子江湖人士，洒脱惯了，这后宅大院可能我会不适应。”杜兰心是怎么也说不出她想的那番话，只希望言家早早同意退亲。“还望将军、夫人同意退亲。”
“退亲！”言厉走进前厅闻声看着说话的杜兰心，眉头微蹙。
杜兰心闻声很是耳熟，转过头的那一瞬看到言厉她的嘴角不知不觉的扯出一抹笑意。她有些激动的向他迈了一步，“是你！”
言厉依旧是那一副高冷的样子，只是略微转过头神色平静的瞅了一眼杜兰心，很快又转过头看着父母。
“你们认识？”这倒是让周氏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们，而后有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那榆木脑袋的儿子，难道是开窍了？开始结交女孩子了？还是看人家姑娘漂亮才想着结交的？而误打误撞的结交了人家杜家幼女？
等等，人家姑娘是来退亲的，莫非是这小子得罪了人家姑娘！想到此，周氏立马怒目瞪着这不争气的儿子。
言仲看着自家夫人变换的神色，不惊摇摇头，她家夫人定又是想多了，就他家这榆木一样的儿子，会主动结交小姑娘？
言厉瞅着自家母亲那变化的神色，心中止不住地摇头，他这母亲脑子里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唉！
“进京的路上，这位公子曾出手相救过我和家弟。”杜兰心是来退亲的，她并不想让言府的人误会她的恩公。
言厉却对此没有任何的变化，好像说的不是他一样。只是对着言仲和周氏拱手行礼“父亲，母亲。”
这下换杜兰心吃惊不小，这是，什么，意思？父亲？母亲？她有些迷茫的看了看言仲夫妇，又看着恩公，是言厉？
有那么一瞬间的大脑迷茫后，她飞快的想着，看着言厉的瞳孔也一点点睁大。言仲好像只有一个儿子，那么，他是言，言厉了！
言厉看着杜兰心依旧是那一副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你的意思我已明了，姑娘大可放心。”
杜兰心此时心跟不上脑子有些没反应过来，莫非他真的是言厉？他说的又是些什么意思？
她现在需要清净清净，捋一捋这件事情！
早在言厉出手相救的那一刻，杜兰心就已经倾心于他，就更加确定她此次进入京都定要退了言家的亲，然后在寻找到他。只是没想到她的恩公就是与她定有娃娃亲的言厉！
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得来全不费工夫。不过这会儿，看着言厉她都恨死自个的冲动了，她就应该打听清楚言厉长什么样子再来退亲嘛！那现在怎么办？她现在可不可以不要退婚了？
半响赵惠合看着杜兰心的神情变化没有说话，然后又看着她的儿子若有所思。退亲的姑娘不说话，她那坦荡荡的儿子站的笔直也不说话，她这下反倒是一点也不着急了，含着丝丝笑意看着他们。
“父亲母亲，既然我与杜家姑娘的婚约并未过三书，只是双方祖父以信物定下。如今杜姑娘有意退亲那便同意了，将对方信物退回即可。”言厉说完看着身边的小厮，“竹笙去我房中，将我命你收拾起来的双瑜云纹玉佩取来。”
言明珠听到这有些按耐不住，他的小爹爹兄长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性格。这可急死她了，人家杜家姐姐这么好的姑娘，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她这个榆木脑袋兄长，怎么说退就退呀！
她焦急的想了想赶紧在春桃的耳边嘀咕几句，然后不疾不徐的走进前厅内，意外的看着满堂的人故意说“咿！有客人到呀！你们有事吗？我打搅到你们了吗？”
大家将目光投向言明珠，言明珠故意看见杜兰心激动的抓住她的手，“杜家姐姐，你怎么会到府上来？是来找我的吗？”
杜兰心看着言明珠眼神虽然有些惊讶，但是想了想嘴角勾起一抹无力的笑意，“也对，你姓言，在这里看见你，我应当不吃惊。”
“杜家姐姐，昨日见到你我就有介绍过我自己的。”言明珠嘻嘻一笑，而后规规矩矩的俯身行礼，“大伯父，大伯母，兄长。”
“你们，也，相识！”看着样子就很清楚了，可是周惠合却故意这么说。现在她也算想明白珠丫头昨日为何会提起杜兰心，为何口气那般笃定了。
“是的。”言明珠小心翼翼看了眼言厉，“昨日大伯母进宫后，我就是想吃庆雨斋的红枣糕，所以就想着出府买些。谁曾想到，这朗朗乾坤的大京都城居然有小毛贼，而且竟然还敢当街偷了我的钱袋，是杜家姐姐的家弟帮我追回钱袋子的，故而我们便就这样相识了。”
言厉听完她的话，那一记不寒而栗的眼神瞪过来，言明珠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今天看来挨罚是少不了的了。不过为了未来有这么一位好嫂嫂，她，她今天就豁出去了。大不了，今后的一个月被他这小爹爹兄长禁足在家！
“哟！”周惠合打趣地说“这小毛贼真不长眼，竟然偷到你这混世小魔女的头上。”
随着赵惠合的话音落，厅内的人都噗嗤笑出声，就言厉一人依旧面色清冷。言仲不禁摇摇头，他这儿子的性子，唉！
管家疾步走来，对着厅内的言仲开口“将军，门口有一小厮，说杜姑娘的家弟现在遇到棘手的事情，需要杜姑娘赶紧去一趟。老奴这才赶紧来禀报，怕是杜姑娘家弟有些重要事情被耽误。”
听到这杜兰心的眉头深锁，她出门时青弟独自一人去慕府为慕老太爷诊治，如今慕府的确是个水深火热之地。他们护送慕少夫人和慕家幼孙回京，一路皆是凶险。快要入京还遭到劫杀，幸而有言厉帮助，要不她和青弟真的很难确保能安然无恙的将人送回慕家。
“言将军，言夫人，实属抱歉，小女要先行离开。”她行完一礼转身准备离开，又瞥了一眼洛月匕首，快步从一旁的丫鬟腊梅手中取回匕首看着他们，“这个我先拿回，今日之事实属抱歉，改日定会登门再议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