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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相思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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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言明珠伸手触摸着这冰冷的墓碑,是那样的寒冷刺骨。不知不觉间泪水已充满双眼,两行清泪悄然落下。

    她压住心头的悲痛从食盒内拿出去年酿制的梅子酒,死死的咬着后牙槽压下心头的悲伤,忍着心中的悲伤她很努力的想露出一个笑颜。青哥是最喜欢看她笑的,可是,不管怎么努力最终露出的笑脸比哭还要难看。

    “义母的孝期我已经守完,你且安心。对了青哥,这是我去年酿的梅子酒,青哥你最喜欢珠儿酿制的梅子酒,珠儿给你带来了。珠儿要离开一段时间,义母交代一些事情我得出一趟门,所以这次就给你多带了些,等我回来的时候就可以用今年的梅子来酿酒了。”

    “对了,青哥,我还跟杜夫人学会桂花酿,现在我的桂花酿做的可好了,就连杜庄主都说我做的比杜夫人的还要好呢!等我回来的时候也会给青哥酿桂花酒的,到时候青哥可要好好尝尝我的手艺。”

    “青哥,我这一次可能要走很久很久才会回来,不过等我回来的时候会给你带很多好吃的。就像我们之前说过的那样,我要执剑游历天下,我还要去做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女侠,虽然青哥你无法陪着我,但是我相信青哥你会看着我的对不对?”

    ……

    她转过头最后在看了一眼冰冷的墓碑,她嘴角勾勒出一朵美丽的笑颜,青哥哥说过他最喜欢她的笑的……

    向叔父廖明和杜庄主夫妇辞行后,言明珠看着这住了十余载的逸庐,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她在这里侍奉廖伯母八年有余,朝夕相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虽然平淡宁静,可她也心如止水的知足。

    回首逸庐这些年她的芳华,这里曾有她的笑,有她的乐,有她的泪,亦有她的痛。最后看了一眼她决然离去,她把逸庐的一切事宜交给管家,这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再回来。

    最后再向廖家祖坟的方向看了看,她毅然决然的骑上高大的骏马,在抽动手中的马鞭时,一颗晶莹的泪水无声的滴落。她以为她的泪水在无数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早已流干,但是心却不会骗人,依旧如见到廖青尸身时那般疼痛。

    手不知不觉握住腰间的玉佩,心再一次重复着十余年以来的动作,好似万般虫蚁啃食的刺痛。手指触碰到冰凉的玉佩,好像看见青哥哥那鲜活的面孔,依旧是如那和煦的阳光般一样温暖。

    好似看见十年前青哥哥在京都与她离别时的场景,临行前对她交代的话语:等他,此行他定会和言伯父平安归来,归来后就是我们大婚的日子,从此天涯与海角我们都会相伴相行,不再分开。

    可是,这一去他的父亲和青哥便没有再回来。她无数次的告诉自己,战场上兵戎相见总会有伤亡的,只不过这一次是她最亲的人罢了。

    如同他们言家每一位战死沙场的英魂般,虽然痛,但活着的人要为死去的人完成他们没有完成的事。言氏一族将门中的女人都有一颗坚毅的心,自然是明白男子马革裹尸还,家族门楣是需要女子撑起,家中老幼需她们侍奉照顾的。这些年她在廖家,替青哥照料她的母亲,打理廖家事物。

    要不是义母廖夫人在临终前对她的嘱咐定要去南疆为她送封书信,也要她多出去走走,不要总是在廖家把自己封闭起来,天大地阔的要多出去看看万里江山的大好风光。她可能真的忘记和青哥曾今相约他们要游尽这世间的山水,她做路见不平的女侠,他来做陪在女侠身边治病疗伤的医者。可是,终究她的身边不会再有他的身影了。

    在知道一些真相的时候,她在心中无数次感慨,幸好有这一次的出游,要不有些真相这一辈子,直到她死了她都不会知道。

    如果不是她来到南疆,也许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这当中还有这样的龌龊,也许这些真相她永远不会知道……。

    她也是这些年头一次鼓起勇气来到南疆看一看,看一看她最亲的人丧命的地方。看着如今到富饶之地南疆国都城,她的心情怎么也喜悦不起来,必竟她的父和她的青哥因当年与南疆之战而丧命致此的。

    ……

    马儿慢悠悠的在嘈杂的集市中穿行,不一会儿走出闹市道路也越来越宽敞,在最显眼的位置赫然看见石头雕刻的雄狮威严的一左一右矗立在宫家大门处。来到宫家门口她拿出怀中的羊脂白玉腊梅扣,不多时她便被一位身着缎服的嬷嬷迎了进去。

    走过漫长的长廊穿过满是花海的的院子,走在台阶上便已经看见高座于厅堂之上的宫主母,那张与义母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容,此时雍容华贵看不出有任何的表情,如鹰般的眸子紧盯着缓步而来的她。

    走到近处言明珠才发现宫主母与义母的区别,虽然义母与宫主母是双生子长的一样,可是义母看上去是那种端庄婉约中带着清冷的美,而宫夫人也许是眉心一颗红色的美人痣的原因,看上去更多的是雍容华贵中又带着许些妩媚。

    言明珠赶紧收了直视宫夫人的眼神行了个晚辈礼,从怀中掏出义母的逝世前留下的书信说“宫夫人,这是我义母逝世时嘱托我定要亲手交给您的书信。”

    宫夫人梅氏站起身的姿势顿了一下,下意识的看着言明珠,眉头深锁好一会才开口说“逝世?”

    “对。”言明珠点点头。

    “多久,的事了。”宫夫人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压抑着心头的悲痛接过信件。像是想到什么,又直视着言明珠,“你是我阿姐的义女?”

    “对。”

    “为何是你来?”她侧着头眸子犀利的瞅着言明珠“阿青呢?为何不是青儿来?”

    言明珠听到青哥哥的名字顿时心中五味杂陈喉咙一哽,忍住心中的酸痛镇定的说“十余年前南疆和东宣的那一站中,青哥战死在南疆。”

    “什么?”宫夫人的脸色立马有些难看,她身侧的嬷嬷立即扶住她。宫夫人有些痴痴的说着“死了?”

    言明珠点点头。

    “呵呵呵!”一阵凄苦的冷笑声后宫夫人失态的看了看言明珠,又看向她身边的嬷嬷,好像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问身边的嬷嬷“死了,青儿死了!”

    一片寂静谁都没有在说些什么,许久宫夫人才缓过来。她动了动手指示意言明珠坐下她们谁都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宫夫人看着手中的信封像是很纠结的样子,此时安静的厅堂内仿佛都可以听见对方均匀的呼吸声,犹豫许久后她则拆开信封,看着信纸上寥寥数字:姐姐早已原谅你了。

    此刻宫夫人拿着信纸的手都在轻微的颤抖,眼眶中不知不觉染上氤氲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可是手中的信纸却越攥越紧,仿佛她不用尽力气抓住,它就会不见一样。

    言明珠静静地看着此刻的宫夫人并未多言,只是安慰道“夫人,义母走的很安详,您切莫太伤怀,这样有伤身体。”

    宫夫人点点头。

    在言明珠要辞行的时候宫夫人想要留她小住几日,可是却被她拒绝了。义母交代的事情她已经办完,她现在要去西北见见兄长,再去北疆见小叔父,接着就是回京都与大伯母辞行后,她已了无牵挂,该完成她与青哥曾今的约定,好好的游历这世间的山光景色。

    在宫家宫夫人的悲伤使她不免也有许些伤怀,出了宫家后她有许些失神,看着前方的道路居然不知该去何方,就这个她漫无目的走在南疆的集市上。身侧的春暖也不啃声只是默默的跟着姑娘,她知道姑娘此刻心里定是很难过。

    走着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才让她知来到奴集市场。不经意的抬眸间看见那肮脏破旧但依旧能看的出是一串中原人才会带的相思豆手串,戴在一个满身被鞭打的到处是伤痕,窝在一群穿着破旧且肮脏的笼子中一个奴隶手腕上。

    看着手带相思豆手串的奴隶高大的身材被关在狭小的笼子里,怎么看都觉得很难受,很不舒服也很滑稽。她的目光又看向他手腕上那串破旧的相思豆,这定是他心爱的中原女子在他离开的时候相赠的吧!如此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笼子边,想定睛好好的看一看那串相思豆,曾经在杜家庄乞巧节时青哥哥曾红着脸也送给她一串他亲手串的相思豆手串。

    也许就是因为这多看的这一眼,不知为何她竟会悲从心中来,慢慢的她的目光不再那般清冷,看着手串又看着笼中的奴隶竟有些同是天涯伤心人的伤感。也不知不觉的她忧伤的问了一句,“你这手串是中原女子所赠吗?”

    “嗯?”满脸污渍胡子拉碴,头发乱蓬蓬的他,可也明显可以看得出他面上的喜悦,这是中原口音。听得出他声音中压抑的喜悦,“姑娘,是中原哪里人士?”

    言明珠突然笑了笑,是她这身男子服饰不够威武,还是她哪里流露出破绽,竟然让他一眼就认出她是女儿身呢?

    “中原,京都人士。”看着他听到京都人士的时候眼神明显亮了,然后他激动的蠕动着身体紧紧的贴着笼子,激动的眼神闪着光一般看着她。

    他小心翼翼的解下手腕上破旧看着有些脏的相思豆,在他满是血迹的衣服上小心翼翼的擦拭,然后不舍的将手伸出笼子满怀希望的递给她。此刻他就连说话的时候明都显激动的有些结巴“可,可否,否有劳姑娘,姑娘回京都的时候,将它送到京都城东江家。”

    言明珠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又看了一眼手串后又继续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她的思绪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看着半响都没有接相思豆手串的言明珠,他的语气有些急切,好像怕她不答应似的。“姑娘只要一打听便可知晓,曾今任职右领营副统领的江家,便就会有人认识。姑娘只要将此物交与我家人,告诉他们我还活着,我在这即可。我哪都不会去的,我就在此等他们来寻我。姑娘你对他们说,让她们放心,我定不会离开此地。”

    他满怀希望的看着手中的相思豆手串,又看着言明珠,他心中觉得这也许是他此生能否回家,最后的希望了。

    而言明珠此时却在思考着右领营这句话,是曾经七皇子肖晋带来南疆的右领营吗?等她抬起头深邃的眸子看着笼中他那双充满希望的眼神,这一瞬间她的心有一丝的动容。如果她的青哥哥也活着,定也会这般的等待着她吧!

    她将要伸手接过那串相思豆时,一记鞭子稳稳的落在他伸出笼子的那个手背上,在他满是伤痕的手背上顿时又出现一道鲜血淋淋的口子。硬生生的吃了这一记鞭子明显很痛,但是他却是死死的抓着那串相思豆并未松手,忍着疼痛依旧满怀希望的看着言明珠。

    言明珠不怒自威的看着眼前那个挥动鞭子的人,慢悠悠的开口“这个人,小爷,我要了。”

    只见再次举起鞭子的人,立马放下手中的鞭子,满脸都堆满笑容的打量着言明珠。看着言明珠的穿戴就知道非富即贵,是他这等小人物得罪不起的。

    收起手中的鞭子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这位小爷,要不你还是看看别的什么奴隶!你不要看着这个奴仆高大的身材,又结实的身板就被他这外表给蒙蔽了!其实,其实他这脾气,脾气可真的不好。”

    说来也无奈,身为奴隶贩子的他这二十多年来,也是头一遭遇见这样棘手又让他头疼的奴隶。

    看言明珠那越来越有压迫感的眼神,奴隶贩子也很无奈的说“爷您有所不知,这十多年来他被卖了无数次,可是都是被买主打得半死不活的送回来。我是着实不敢再卖他了!就是因为这个死奴隶,老子不知得罪多少金主和有权势的爷。”

    每每想到这他都想把这个王八羔子大卸八块,丢出去喂狼崽。可是偏偏他们南疆有律法,奴隶贩子是不可杀死奴隶的,要不就要受鞭刑。想想这十几年这狗奴隶被卖又被退,他还遭到金主的白眼和非议连个奴隶都不会管教,这十几年他也憋屈呀!。

    “不瞒小爷你,当年我也是在胡大爷的手中看中他身材魁梧,身板硬朗才买下这奴隶,可是如今想想都觉得亏得要死。这十几年他被退回来的次数多了也就厌烦了,这就等着他自生自灭的死了的。可是这家伙也太强壮了至今都没死!”也许是真的不想在麻烦了,可以听的出这奴隶主话中的恳切。

    “就他。小爷只要看上眼的,就没有得不到的。”言明珠依旧用眼神打量着笼中的人,伸出手勾了勾示意身后的春暖。

    春暖立马走上前来,口气不疾不徐沉稳出声“不用多想,我家小爷只要看上了,即使再不好也不会找你退货,你就安心吧!再不济就是这人明天死了,只要我家小爷看上的,那也只能死在我家小爷的眼前。”

    奴隶贩子满脸笑容的瞅着春暖,看着眼前心高气傲的仆人,凭着他多年游历各国和人打交道的经验,他就知道这位小爷不是个好惹的主。不过他们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买主,既不差钱,也从不食言。

    他连忙点头哈腰的说“是,是,是。”

    春暖故意将一个用的是南疆贵族,才能使用的布料缝制的钱袋子拿出来,沉甸甸的钱袋子递到他的手上。

    奴隶贩子看着手上的钱袋子更加证实了心中的想法,他立马把银子倒了一些出来,将钱袋子里剩下银子退还给春暖,“小哥,用不了这么多?这本就是将死之人,小爷随意给这些就行。”

    “给你就拿着,我家小爷给出去的钱财,就没有再收回来的。”春暖一脸不屑的欲要转身。

    奴隶贩子满脸止不住的笑意把钱袋子里的钱全倒在怀里,双手恭敬的将钱袋子奉上,“奴谢谢小爷,可是这钱袋子小的可万万不敢留下的。”

    春暖故意瞪着他,“量你也不敢。”一把拿回钱袋子,春暖故意不耐烦的瞅着他,“还不快些把这个奴仆换身干净的衣服。”

    “是,是。”收到这么多银子的奴隶贩子自然是唯命是从,连说话的语气也越发的恭维。

    不一会的功夫笼中的大汉,穿着一身很不合体的衣服出现在言明珠的面前。言明珠看着这穿着颇为不满意的瞪了奴隶贩子一眼,对着春暖口气听不出是喜是怒,“走。”

    就那一眼奴隶贩子的额头上竟然出现一层薄薄的汗水,奴隶贩子气的往身边的奴仆屁股上狠狠的踢上一脚,“你是想让老子把你卖出去吗?你这是给他穿的什么衣服?”

    “爷,他平时被卖出去的时候不就是穿的这一身吗?”仆人有些不明白,又委屈的看着主子。

    “还敢顶嘴!”说着又一脚踢在奴仆的身上。

    “春暖给他买两身衣服鞋袜,我们先回客栈。”言明珠交代完后就和大汉先一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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