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归去来，酒肉和尚不化缘
陈子言立刻走下城池，打开城门迎上前，还是不敢相信地问道：“你真是二殿下？”
他一直镇守在章台关，现在是非常时期，已经有三个月没回到辽州城了。他的一家老小撤离时，他都没有见上一面。
不负皇恩浩荡，却负一家老小。
“如假包换。”宋玉拍了拍李长安的肩膀，调笑道。
“你……想必这位就是一禅寺的白衣，金刚无量的宋玉法师了？”陈子言看出他的身份，立刻恭敬一拜。
“都是虚名。”宋玉嘴上清高，心里得意。
陈子言走到李长安面前，施礼后问道：“天已四更，不知二殿下来章台关，有何事？”
“我只是路过，尽快把这两匹马喂好，我还要赶路。”李长安不再废话，开门见山地说道。
陈子言吩咐将士将两马牵走，问道：“二殿下大概需要个把时辰，不如到阁楼喝杯茶慢慢等。”
李长安点头，跟着陈子言走到城头的箭楼。箭楼内储备着大量的黄杨弓箭、便于携带的轻弩、卜字戟、长矛和少量横刀。只留下一块两张桌子大小的地方，摆了一张桌子，再加四条凳子，箭楼之内再也没有多余的落脚点了。
桌子上放个火炉，上面热着粗劣的陶制茶壶。
落座之后，陈子言边倒茶边问道：“二殿下，宋大法师，关外不太平你们这是去哪里？”
李长安端起茶，毫无隐瞒地回答道：“江西十六屯！”
陈子言不由一惊，陶制烧水壶的热水洒了一桌。要不是宋玉的手缩得够快，定要掉点皮不可。道：“难道二殿下不知？前两日江西十六屯被南汉尹家军偷袭，我军伤亡七千余人，丢了江西十六屯。”
李长安闻了闻茶水，点点头说道：“知道，所以更要去。”
陈子言打量二人，不可思议的道：“就你们两人？”
“对！”李长安抿一口茶，点头道。
但是这茶……
“殿下可知，今夜高文清高将军，还有副将林逸舟、统领范天钧、傅中棠，都尉叶良辰。五人率领一万六千将士，趁南汉尹家军根基未稳又不熟悉当地地形，准备重新夺回江西十六屯。”陈子言小声道，怕隔墙有耳被别人听到，泄露了机密。
李长安点点头，知道了被叶文楚痛骂的五人的名字。
“知道还去？”陈子言有些失态，“二殿下，你不知道战场的可怕！战场之上就算有金刚无量的白衣，也保护不了你？”
战场有多可怕他的确不知道，但是在辽州城外堆积如山的唐军尸骸，他见过。那一座座荒凉的坟茔，他也见过。
他喝了口茶，一股腥臊之味，眉头一皱难以下咽。
宋玉看到他痛苦的神色，刚端起的碗又放下，喝了两口酒。酒将见底，不敢多喝。
“殿下，末将职责所在不能与你同去江西十六屯，但镇守章台关战力最强的陌刀营，有一千人，借调给你。关键时刻，能护你一命。”陈子言犹豫之后，慷慨地说道。
陌刀营，唐国步兵的翘楚，一枝独秀，甲冠天下。千人为队，一人一把长柄大刀，两面开刃，重达二十斤，并配轻弩，专门对抗敌方骑兵。
因陌刀锻造需昆仑精铁，工艺复杂，往往只配置在东北两辽和陇佑道的戍边守军。东北两辽的陌刀队，也不过区区两万余人。
“陌刀营借于我，章台关怎么办？”
“章台关暂时无战事，何况陌刀营在章台关大材小用了，展现不出来真正的战斗力。”陈子言平静道。
“陈将军的好意我心领了，陌刀营就不用了，有白衣和尚在，没什么大事。”李长安拒绝道。
陈子言不再多劝，重新给李长安的碗里加点热茶。
“这茶……”李长安指着泛着白沫的黄色茶水，嫌弃地问道。
“黄金茶。”陈子言笑道，留点神秘的色彩。
“黄金我看不像，到像火气旺盛，撒的尿。”李长安晃了晃碗，率真的说道。
陈子言哈哈一笑，喝口茶说道：“殿下有所不知，这两辽之地的井水含有盐碱。直接煮喝，实在难以下咽，加点黄金茶，味道好上很多。”
“第一次听说，何为黄金茶？”李长安起身，打开陶制水壶的盖子。
看到里面的东西，他差点吐出来。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纨绔公子风流惯，哪知戍边百姓家。
陈子言笑道：“不就是牛粪，有这么恶心吗？”
“牛粪泡茶，前所未闻。”李长安顿时食之无味，甚至觉得口中有股牛粪味。
“殿下初来这苦寒之地不知道这些，等待久了还能知道更多前所未闻的事情。”陈子言若无其事地端起碗，将茶一口喝掉。
“你就喝这个？”
“这个？过了明年，也许都喝不上喽。牛都没有了，到哪里还找牛粪去啊。”
的确，北金和南汉伐唐导致东北两辽之地百姓流离、三里无村、十里无镇，更没有了人间烟火气。
四更过半李长安起身，望着外面的夜色，星光稀疏。
“差不多了，该走了。”
三人走出箭楼，李长安和宋玉跟在陈子言身后，走下城池来到章台关外。两名身材挺拔的士兵一人牵头马，站在关外的大道上。寒风呼啸，铁甲成冰，军姿依然威武，做好了可随时上阵杀敌的准备。
“二殿下慢走，等回辽州城，经过章台关，末将再请二位喝茶。”陈子言抱拳，义薄云天。
听到“喝茶”二字，李长安吐了一口唾沫敷衍道：“喝茶嘛？就算了吧。男儿在外，喝酒才是。”
“那就喝酒！”陈子言坏笑道。
宋玉准备上马听到有酒，腆着脸说道：“陈将军，有酒吗？来两壶。”
“当然有。”宋玉大气道，“来人啊，拿两壶酒来。”
“有酒无肉，食之无味啊。”
都说一禅寺的白衣和尚是酒肉和尚，百闻不如一见。
有二殿下在，也不好小气了，心疼地说道：“有！刚打了几只兔子还没有分发，就便宜你了。”
然后再冲着拿酒的士兵喊声：“再拿只兔子过来。”
“还是陈将军大气！佩服！佩服！”宋玉拍着马屁道。
毕竟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说两句好听的话理所当然。
陈子言听过太多的奉承，宋玉的话只是小儿科，他敷衍地笑了笑，恨不能立刻下逐客令。
等酒和肉拿来，宋玉不客气地拎起朝马背上一搭。翻身上马，朝陈子言道声谢，立刻开溜生怕陈子言反悔，要回酒和肉。
李长安也没有逗留，上马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