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八十四章-杨沐的回忆
姜逢笙还是被批评了，只不过没那么重，因为杨沐一直跟着，叶笙想打都没机会，只好敲了几下脑门以示教训。
姜逢笙啃着大鸡腿：“沐沐你也吃啊，我妈做的鸡肉火锅特别好吃。”
叶笙把鸡腿上的嫩肉撕下来，放到杨沐的碗里：“吃吧。”
杨沐文文静静地吃鸡肉，跟龇牙咧嘴的姜逢笙完全不一样。
“看看人家沐沐，再看看你。”叶笙又想批评人了。
“哎呀，他是omega我又不是。”
“你不是你还挺自豪？”
“反正我不是我就不用那样吃，本大爷可不是文文静静的omega。”
“揍死你。”
“嘿嘿，揍不死。”
“omega不好吗？”杨沐转过头看姜逢笙，眼睛红红的。
“哎呦呦，不是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姜逢笙把嘴里的鸡肉吃下去，“我不是说omega不好。你别哭啊。”
家里人不喜欢他，姜逢笙也不喜欢他，刚才他还那么护着姜逢笙，不让叶笙打他。杨沐越想越委屈，金豆豆就掉了下来。
“哎呦，我错了，我刚才是放屁！”
“好好说话！”
姜逢笙把手擦了擦，拿起纸巾给杨沐擦眼泪：“omega好，omega特别好，比我们古人类好多了。能活一百岁。”
“一百岁是多久？”
“就是特别特别久，久到头发都白了牙齿都掉光了才死。所以你别哭了，你是进化人，总比我们古人类好。”
叶笙听见这话，吃饭的动作停下了。
“真的吗？”
“真的啊，反正我四十就死了，你能活到一百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小孩子是什么话都能说出来的，说完也就完了，可就是孩子们的玩笑话，大人也会听到心里去。
因为叶笙的丈夫，姜逢笙的爸爸姜天逸，是三十岁去世的。
安慰好杨沐，姜逢笙接着吃饭。
“不要总想着不好的事情，你要多想开心的事情。”姜逢笙像个小大人似的教育杨沐。
“比如，他们说你是omega，你就要想自己长得多帅气。比如，他们说你性格不好，你就要想老子是懒得搭理你们。知道了吗。”
“嗯。”
“这就对了嘛，来，吃个鱼丸。”
热气腾腾往上冒，叶笙透过白色的烟雾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觉得姜逢笙一点儿也不傻。
她儿子，向来是个心里懂事的。
吃完饭，两个小的帮忙收拾干净，一个趴在沙发上打游戏，一个乖乖地坐在沙发上喝饮料。
叶笙洗完所有碗筷，终于能喘口气了。她拿着一份宣传简报似的东西，坐在沙发上看。
姜逢笙今年四年级，成绩不错，她开始关注各类中学名校，打算送他去更好的学校。
“叶老师，我想和逢笙一起上学。”
报小学的时候，家里人直接给杨沐报了一所高等学校，孩子太小，没有过问他的意思。现在他已经四年级，十岁了，心里有了自己的想法。
叶笙放下手里的资料，看着杨沐说：“沐沐，这个不是老师能决定的事情。你需要先征求你家人的意见。和他们商量。”
“我问过了，他们说随便我。”杨沐垂下眼睛。
其实杨家不是这么说的，杨家的原话是，只要是上档次的学校，随便他。
但杨沐不知道姜逢笙的水平，如果他考不上那些上档次的学校，他们就不能再一起上学了。所以他才说了这么一句有点水分的话。
哪有这样的家长，叶笙叹了口气：“好吧，只要你家里同意。”
杨沐低头喝饮料，酸酸甜甜的橙汁非常爽口。
还有两年，两年后他就能去逢笙身边了。他就不是孤单一人了。
三个人看了一会儿电视剧，就打哈欠犯困了。虽然明天是周六，但叶笙要求姜逢笙必须按点睡觉。他不能熬夜的。
“沐沐，要不要老师帮你洗澡？”
杨沐抱着大型毛巾站在浴室门口，听见叶笙说话，冲他摇了摇头。
叶笙把水温给他调好，试试这个温度可以吗。”
杨沐把手放在花洒下试了试，点点头。
“你自己真的可以吗？老师可以帮忙的。”
杨沐还是摇头。
“那你洗好了叫老师，老师就在客厅里。等下帮你擦一擦，不然容易感冒。”
杨沐点点头。
“乖孩子，去洗吧。”
叶笙回到客厅，姜逢笙还仰在沙发里玩电子游戏。
“少看点电子产品，眼睛还要不要了。”
姜逢笙噘嘴翻了个身，不以为意地样子。
“去给杨沐拿件你的睡衣。”
“等一下，我再玩一局。”
叶笙走过去拽了拽姜逢笙的耳朵，疼得后者吱哇乱叫：“疼疼！”
“现在就去拿行了吧！”姜逢笙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揉着耳朵去了二楼房间。
过了一会儿，叶笙听见杨沐的声音。他洗完澡了。
“臭小子，慢点儿。”叶笙看着跑下楼的姜逢笙。
“老师，我洗完了。”
叶笙把门打开，迎面的热气，她刚才忘了开抽风了，杨沐蒸了半个桑拿。
“对不起沐沐，老师忘了开抽风了。”
杨沐湿淋淋地裹在大型浴巾里：“没事。”
叶笙给他擦着头发，觉得他又乖又可爱，像只落了水的小兔子，眨巴着大眼睛，无辜地被捉着：“omega都是这么听话的吗。”叶笙亲了他一口。
姜逢笙是个不折不扣的古人类普通男孩子，从小就皮实，以前经常被姜天逸追着打。叶笙不知道，原来男孩子也有这么文静乖巧的，洗完澡的样子更像一只乖巧的小动物，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
头发上的水有点流到耳朵里，杨沐不舒服地甩了甩头发。
“哎呦，甩我一身水。”叶笙笑着说。
杨沐也笑了，又甩了几下。
“像只小狗一样。”叶笙一边给他擦头发一边说。
“小狗是这样吗？”
叶笙笑着说：“小狗不会用浴巾，它要是淋湿了，就甩身体，把水珠甩得到处都是。”
“像这样吗？”杨沐又甩了甩头。
“对，就是像这样。”叶笙给他擦擦头，“但你可不能甩干，要感冒的。”
叶笙用干毛巾把杨沐裹起来，然后把他抱起来，冲着门外打哈欠的姜逢笙说：“快去洗澡。我先带沐沐上去了。”
姜逢笙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真不知道谁才是你的亲生儿子。”
杨沐本来和叶笙玩的很开心，笑得很高兴，听见姜逢笙这么一句，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
“怎么了？”
察觉到怀里人的情绪变动，叶笙问了一句。
杨沐没再笑，趴在叶笙的肩头不说话。
大抵是姜逢笙那句话说得不中听吧，叶笙拍了拍杨沐的后背安抚他。
姜逢笙回到卧室的时候，杨沐就坐在他的小床上，翻着他的童话书。
叶笙拿着两个椅子过来：“逢笙的床虽然有一米五，但他睡觉不老实，我给你们加两个带靠背的凳子。”然后她对姜逢笙说，“晚上睡觉老实点，不要乱蹬被子，也不要说梦话。”
“我睡着了我怎么知道踢不踢被子说不说梦话。”
“给你厉害的，踢被子说梦话还有理了？”
两个人日常斗着嘴。
叶笙把凳子摆好：“快进被窝，等下着凉了。”
姜逢笙钻进被窝，杨沐已经把被窝暖得很热了。
“头发头干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吹吹？”
杨沐的头发其实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姜逢笙的倒是有点潮。
叶笙拿了移动吹风机过来，给姜逢笙吹得差不多，对杨沐说道：“沐沐要吹吹吗？”
叶笙看他好像想吹又不好意思说得样子，冲人招手：“来。”
温热的风吹在杨沐的头上，好像母亲温暖的手。
叶笙给两人掖掖被子：“好了，睡吧。”然后就关灯出去了。
姜逢笙打了个哈欠，看起来很困的样子。
可杨沐却睡不着，这是他第一次在杨家以外的地方过夜。他甚至会注意去听过路人的脚步声。
“睡不着吗？”姜逢笙问他。
杨沐不说话，转过头来在黑暗里看着姜逢笙。
“你知道自己会睡不着的，为什么还要留在我家？”
杨沐转过头去，盯着随夜风飘动的窗帘，看着月光透过缝隙倾洒在被子上。
“你说哪里不是你家，为什么啊？”
杨沐似乎想了一会，才张口说道：“你想知道吗？”
他侧身，面对着姜逢笙。
姜逢笙也侧身躺着，他们互相看着。
“想。”
杨沐从被窝里伸出手来，去拉姜逢笙的手：“那你能为我保密吗？”
“能。”
杨沐移开眼神，暗自纠结了一会儿，才张口说。
“我是私生子。”
“啊……”姜逢笙其实听别人说过，他以前还问过叶笙私生子是什么。
“他们不认我这个孩子。”
这个早慧的孩子，在四五岁时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受着这个年龄不应有的舆论和压力。
姜逢笙握紧了他的手。
“我是私生子，那里不是我的家。”
杨沐的声音里没有过多的情绪，可姜逢笙听出了无限的悲伤。
“你是私生子不是你的错，我妈说，那都是大人们的错，孩子是无辜的。”
月光很亮，倒映在姜逢笙眼里的光，更亮。
杨沐靠近了一点，额头贴上姜逢笙的额头：“对不起。”他小声说。
“什么？”姜逢笙没明白杨沐为什么道歉。
“对不起，我没有想抢走你妈妈。”
杨沐是在为刚才浴室里的事情道歉，他以为自己和叶笙的亲近，让姜逢笙生气了。
因为姜逢笙说，真不知道谁才是你的亲生儿子。这话让别人听了，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甚至可能连耳朵都不进。
可这话偏偏叫杨沐听了去。
他不是杨家正经的孩子，他回到杨家，杨家上上下下的人都讨厌他。他刚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大家讨厌他，只知道私生子这个名字好像很难听，所以大家都不喜欢他。后来才慢慢明白，他们说自己是来抢家产的，不要脸的私生子。
他不是叶笙的孩子，却和叶笙那般亲近，姜逢笙也会讨厌他。对方一定以为自己要抢走他的妈妈。
谁让他是个不招人待见的私生子。
私生子，好像生来就是为了抢走别人的东西而存在的。
但杨沐不想要什么家产，也不是想要抢走谁的妈妈，他只是一个没有体会过家庭温暖的可怜孩子，他是第一次感受到，父母子女间的温馨，他有些眷恋，有些舍不得这份温馨转瞬即逝。
仅此而已。
“对不起。”他真心实意地道歉，“我真的没想过，要抢走你的妈妈。”
杨沐的眼里有泪花，他不知道姜逢笙会不会原谅他：“不要赶我走。”他只有姜逢笙一个朋友，他不能失去他。
他没有家，他看到了姜逢笙和叶笙之间的亲情，他很羡慕，他想靠这份温暖近一点，再近一点。好像自己也能分到一些余热。
姜逢笙说：“没关系，我没有生气。我不会赶你走的。”
杨沐握着他的手，眼泪流了出来：“姜逢笙，我没有家。”
姜逢笙看着杨沐，伸出手给他擦眼泪：“我知道了，那你就来我家吧。”
“……我没有妈妈。”
“没关系，我妈妈分给你。”
杨沐把他的手握得紧紧得：“好。”
就像幼儿园堆沙子一样，再给他一个家吧。
“别哭了，他们不要你，我要你。那里不是家，你就来我这里。我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两个人握着手，面对着躺着。
“睡吧，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电视剧里学来的话，并非没有用武之地。
可孩子说出的话，单纯里带着单薄。
“嗯。”
杨沐握着姜逢笙的手，他无条件全身心地相信这句单纯又单薄的话，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他的梦里，不再是一个人。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
【想要飞呀飞却飞也飞不高】
【我寻寻觅觅寻寻觅觅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样的要求算不算太高】（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