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四月第四周
“哼，不中用的玩意儿。”
屏幕前的周宴哼笑了声：“研究所几年的成果，也就这个水平。”
屏幕是一片黑暗，被破坏掉电池的机器人，没有传送实时影像的能力。
收到外界信号后，周宴预估那些人进入四零二主体的时间，派遣了一批机器人，希望生擒来人。
机器人虽然冷硬，毫无痛感，可比起高智商的人类，还是不堪一击。
就仿佛也在嘲笑屏幕前的他一样。
“还不如台子上这个，至少知道醒来就发射信号。”
台子上是一个孩子样子的人，凑近一看，居然是谢念的那具身体。
周宴起身，走到台子附近，随意拨拉了一下他的机械胳膊：“可惜了，心脏损坏了。”
周宴不是没有尝试再次唤醒谢念，两天前，他成功唤醒了台子上的人。
机器启动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编写的程序成功植入了，他能指使这具身体做事情。
没想到醒来的人只露出微微一笑，下一秒，就失去了动力，瘫死在台子上。
查询历史代码后周宴才发现，他居然是醒来的那一刻发送了信息出去。信息被加密，他花了两天时间来破解，原来加密的信息是躯体所在坐标，也就是四零二离岸小岛的坐标。
周宴气坏了，想再折腾折腾台子上的人，可人却再也无法唤醒，彻底死亡了。
周宴回到工作台前，调出其他区域的监控来，面前正是通向四零二主体大楼的一条石子路，而石子路的角落里，正有一个人从主体出来，迅速进入路旁的灌木丛，试图靠灌木丛隐藏自己。
然后那个人就趴在那里，不再动了，屏幕前的周宴哼笑：“敢进来就灭了你。”
杨沐躲在半人高的灌木后，往食堂方向张望。
杨白鹤的部下说大楼里没有其他人，加上他们之前的排查，最可疑的地方，只剩主体大楼后面的食堂。
当初谢念本体的信号是从四零二发出来的，既然本体大楼里没有任何人和机关，那么很有可能谢念本体和谢唯都在这个不起眼的食堂。
杨沐看见了食堂门口的摄像头，闪着红光，是活的。
看来他想得没错了。
从外部来看，食堂并没有什么变化，是一个完整的建筑物，里面应该也不会有损坏。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如何破坏掉摄像头，不被发现。他刚才从主体附近躲到灌木丛的几秒钟，应该已经被摄像头捕捉到了。
还有一个问题，总监控里的男人去哪儿了？来检查食堂的宫铭又去哪儿了？
他们都被机器人控制了吗？
如果是这样，他要如何行动才能把两个人都救出来呢？
杨沐把枪握在手里，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靠近，没了总监控室里的人帮忙，他会被摄像头捕捉到，很可能被暗中埋伏的机器人或者武器击中。
没办法了，只能拼一下。
杨沐沿着灌木丛前进，到了离摄像头只有五米的距离，他趴了下来，从灌木丛中伸出枪，瞄准，射击。
砰地一声。
杨沐一枪就射坏了食堂门口的监控，然后迅速跑到门口角落里，紧紧贴着食堂的墙壁，他的左手边就是食堂大门。
杨沐这才看清，门虚掩着，并没有上锁，右上方的监控冒着火星，刺啦刺啦地响。
奇怪，如果这是研究所真正实体所在，那不能只是一个摄像头，大门却敞开着吧？
大门敞开着，难不能里面有无数的机器人，又或者打开门就是一片黑洞洞的枪口？
杨沐不敢轻举妄动，一点一点推门，食堂里面比外面暗，看不清楚。
杨沐检查自己的装备，防弹衣，隔离服，别在裤子上的□□和刀子，都在。他咽了口吐沫，一脚踹开门，然后躲在了一边。
但并没有发生什么。
杨沐从兜里拿出刀子，再次向食堂里面张望。
虽然没有机器人和其他防御措施。但杨沐很快看到了墙上的摄像头。
和刚才一样，他用□□解决了它们。
杨沐疑惑，除了摄像头，真的没有其他的防御措施？难不成这个食堂也是个障眼法？
食堂仅有一层，四百平米大。前三百平米是用餐的地方，后一百平米是后厨。
周围都是普通的餐桌，椅子，有些桌子上面还放着铝制的餐盘，里面的东西早就腐败了，黑乎乎的一坨，看不出来是什么。
地上有干涸的血迹，被人简单打扫过，应该是四年前处理尸体的时候。
杨沐前前后后把整个食堂转了个遍，也没有发现奇怪的地方。
按照四零二地图来说，这里只有一层。四零二本体里没人，食堂也没人，难道两个人人间蒸发了？
一定还有蹊跷。
如果这是一个普通的食堂，为什么外面和内部会有正在工作的摄像头。连四零二主体的摄像头都是不工作的，一个食堂的摄像头却是工作的，要说没有猫腻，谁都不信。
杨沐站在食堂中央，环顾四周，哪里不对劲，到底哪里不对劲。
四周分明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会有一种被人盯视的不舒服感。
忽然间，杨沐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一直是环顾四周的，并没有观察上方的情况。
杨沐突然抬头，他的斜上方是一盏吊灯。
而这盏吊灯的造型，很像一个人头。
突然，那灯居然动了一下。
“卧槽！”
那盏灯连着人的身躯掉了下来，居然是机器人。
杨沐环顾四周，所有的吊灯就变成了机器人。
这些机器人和刚才的不同，刚才的机器人外表和正常人类一模一样，而这些机器人的脑袋，都是一个个的吊灯。
所以就算他破坏了监控，因为这些机器人的存在，他也早就被暗中的人发现了。
杨沐从兜里拿出小刀，要是在一进入四零二的时候就碰上这么多机器人，杨沐可能真的栽了。好在经过刚才的战斗，他已经知道这些机器人的电池在脖子后面腺体部位，只要破坏了电池，他们不过是一堆金属和电线。
话虽这么说，但机器人的数量，越来越多，杨沐不禁皱眉。他已经处理掉五个以上的机器人了，为什么还有这么多。
和毫无知觉的铁皮人缠斗了十分钟，杨沐便体力不支了。他被逼到一个角落，手里的刀子在打斗中掉了，枪里的子弹也用完了。
赤手空拳和三个机器人打斗，很快，杨沐落在了下风。
“额！”一个机器人一脚踢在他肚子上。
杨沐被踢得满眼冒星，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机器人把人团团围住，按在地上。
“额！啊！”杨沐发出了两声痛苦的声音，再也无力反抗。
耳鸣嗡嗡，杨沐的意识有些飘忽。
“小爸，艾慕要吃南瓜面面。”
“沐沐，工作再忙也不能这么拼。”
谁在说话。
杨沐的眼睛已经肿了，被机器人狠狠按在地上，大脑恍惚，眼睛也睁不开。
“小爸。”
“沐沐。”
有谁在叫他。
哦，是他的儿子和丈夫。
“小爸，我……”
“沐沐，你……”
叫他干什么呢，他听不清。他听不见了。
层层机器人脚下，是杨沐的脸，他被几个机器人死死按住，毫无反应。
在这个时候，墙边的地上居然出现了一个门，门缓缓打开，里面是通往地下的楼梯，杨沐被胡乱拖拽着，没入了黑暗里。
杨沐睁开眼的时候，入眼的是一片黑乎乎的天花板。
“哟，杨处长醒了啊。”
杨沐动了动，他被绑在椅子里，结结实实的，一点儿也动不了。不用说，身上的其他武器也被取走了。
“周宴。”杨沐看着眼前的人，叫出了他的名字。
“幸会。”周宴上前，伸出手，似乎是想和他握手，可杨沐被绑住了双手双脚，哪里能和他握手。
“哎呀，你看我这记性，杨处长现在可握不了手。”说完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嘲笑。
“你应该已经死了。”杨沐说。
“哦，何出此言啊？”
“你被大石头压住，胸骨都应该压碎了，根本不可能活。”
“查到不少东西嘛，这都能被你查到。”周宴觉得奇怪，笑着问，“你怎么查到的？没来过现场的人不可能知道的事情。”
杨沐并不回答他。
周宴也不着急，他双手抱胸，靠在墙上，冲杨沐点了点下巴：“再说说，我看还查到什么了。”
杨沐还是不回答。
“不想说啊，不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周宴拍了拍手，两个机器人拖着一个人进来，竟然是监控室里的男人。
“是你的同伴之一吧？”周宴踹了地上的人一脚，“机器人，厉害了，你们也能做出这种机器人？谢唯做的吧，量产了？人手一份？”
“他谢唯真以为自己做的机器人天下无敌吗？啊？”周宴哈哈笑了两声，“还不是被我做出来的机器人打败了。”
周宴走到两个机器人身边，拍着他们的肩膀：“我的作品，才是无敌的。”
男人躺在地上，脖子后面和心脏已经被掏空了，那是他放置电池和中央系统的地方，他是决计不可能再醒过来了。
“杨处长，行政局总局秘书处的杨处长，冒着风险潜入四零二，怎么，真以为凭借一己之力可以查出真相？”
“你这么说，就是在说四零二爆炸案里有蹊跷。”
“是，有啊，我承认啊，你查得出来吗？”周宴洋洋得意地走到杨沐面前，“凭你，查得出来吗？”
他又哼笑一声：“你觉得来了这里，还能走吗？”
“好啊，既然我走不了了，那你让我死个明白。”杨沐说。
“哼。”周宴笑了，“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我凭什么告诉你。”
“你不孤单吗？一个人在这里四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是食堂的地下吧。”
“聪明。”
“不想把你满腔的豪情抒发抒发吗，能听你讲真话的人，可不多。”
杨沐说得没错，自从周宴重生而来，他就不是世间人，他不能正大光明地走上街，不能和人交流，也不能多说一句话。
纵使他向来是不合群的，但人总是群居动物，向来不合群，和始终一个人，不是一回事儿。
“再者，谢唯没说让你高兴的话吧。”
周宴的脸色冷了下来：“他连这个都跟你说。”
“我们可是盟友，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他，你觉得，我们的关系一般吗？”
杨沐在诈他，也在激他，杨沐知道谢唯在周宴心里的地位，知道那是不能随便触碰的禁忌。
“是啊，你们关系真不一般呢。”周宴走到杨沐身边，一个用力，卸掉了杨沐一个胳膊。
“啊。”杨沐发出短促的痛喊，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杨处长，你现在什么情势还敢跟我玩心眼儿？你不怕我下一秒就杀了你吗！”
“我不怕，我说了，我没打算走，我可以在这儿陪你，化成白骨陪你。但你，但你首先，得让我死个明白。”
“你想死个明白？”周宴走到椅子跟前，“好啊，你想怎么个死法？勒死？溺死？断胳膊断腿？选一个。”
“怎么死都行，但不能死得不明不白。怎么死都随你，但你首先得告诉我真相。”杨沐无所谓地笑着，“我不怕死。也不怕你怎么弄死我，我只要真相。就像你只要一个答案一样。”
“你都知道。”
周宴的脸色和声音格外阴沉，他非常地不高兴，对杨沐的杀心提到了最高。
“所以不想杀了我吗，谢唯都告诉我了，你们的过去。”
“那你真该死，现在就该死。”周宴压着嗓子说。
“真相，我只要真相，你告诉我真相，我就去死。”
“好啊，我告诉你，然后你就去死。”
“四零二是不是给进化人提供腺体手术？”
“是啊。”
“谁在做主？”
“你觉得呢。”
“赵氏父子二人，是吗。”杨沐又问：“当年的四零二爆炸案，是怎么发生的？”
“不知道。”
“你不知道？”
“很奇怪吗，我需要知道这些吗，我有必要知道这些吗？我又不会死。”周宴摊开双手，似乎是在嘲讽即将死去的杨沐。
“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怎么死的，我以前怎么都会死，我现在怎么都不会死，就够了。”
杨沐皱眉，周宴不知道当年的真相。
“你不知道研究所为什么突然发生泄漏？”
不提还好，提到这个周宴又来气，他不是没有进入过四零二主体，试图连接四零二的电脑系统，查出当年的真相，可谢唯的程序，他就是重生一回，也无法攻破，就好像谢唯是他这一辈子，都无法攻破的人。
“我说了不知道。”
“你没去调查？四零二就在前面，你是攻破不了谢唯的系统吗。”杨沐好笑，“你攻破不了谢唯的防御系统，你连监控录像都没看过。”
“杨沐！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周宴冲上来，掐住杨沐的脖子，后者瞬间就呼吸不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那两个拖着地上人进来的机器人，其中一个冲了过来，拉开周宴，狠狠踹了一脚。
“你他吗怎么回事？！”周宴一边爬起来一边骂，“看清楚我是你老子！”
椅子里的杨沐被解开，手里塞了一把刀。
杨沐把自己的胳膊接上。
“看得够清楚了，一个丧尽天良的老子。”
“你他吗是谁？！”
研究所开发出的机器人，还没有会说话的，他们都只是执行命令的没有思想的铁皮人。
“你觉得呢。这世上比你厉害的人，很多吗。”
男人拿着刀子过来，周宴呵呵哈哈笑了起来：“是你。”
“你知道的，太多了。”男人把刀子放到他脖子后面的电池处。
“你以为就你会玩移魂大法吗？”周宴威胁地说道，“你知道我跟谁在一起吗？”
“我……”周宴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的刀子划坏了电池。
屋里的两个人还没来得及说话，三五个机器人冲了进来。
杨沐推了男人一把，把他推到那些机器人中间。
男人看着杨沐，没有说话，和机器人融为了一个群体。
杨沐再次被按在地上，绑在了椅子上。
那些机器人做完这些，就陆陆续续出了屋子。
男人回头看了杨沐一眼，看见杨沐手心里的刀片，冲他点了点头。
杨沐也点了点头。
男人便随着机器人走了。
这是一个地下研究室，不比四零二主体，它不大，和上面的食堂差不多。
构造也相对简单，一条长廊，左右两边是屋子，门都是需要密码才能进入的。
走廊的尽头是一间比周围屋子要大一些的屋子。
机器人们通过扫描，顺利进入了走廊一侧的一间屋子。
沙发上的周宴睁开眼睛：“吗的！老子要弄死你！”
他刚在被男人破坏了电池，但他很快在这间屋子的身体上苏醒。
男人能从原本的身体上转移到他制作的机器人身上，他也能从别的躯体上转移到这具躯体。
在这一点上，机器人，真的很强大。
周宴起身，随手抄起身边的电棍，一下一下敲在自己手上：“这次，可没那么容易了。”
鱼贯而入的机器人板板正正站成一列，等待周宴发布号令。
周宴走到机器人跟前，看了一圈。他突然发难，把眼前一个机器人的头敲憋，然后用电棍戳在他的电池上，那个机器人就躺在了地上，触电似的抖了几下，不动了。
男人就混在这些机器人里面，看到周宴这么狠，脸上平静的表情变了一下，立刻恢复了。
“不是你。”周宴挥舞着棍子，在第二个机器人的胸前砸出一个大坑，“是你吗！”
机器人倒地不动。
“不是你。”周宴用棍子点着屋子里的机器人，“一，二，三，四，五，在你们中间？”
“在不在！”周宴又打倒一个机器人，“啊，在不在！”
那个机器人无声地躺在地上，扭曲了一会儿就不动了。
“还不是。”周宴笑了一声，“跟过来了吧，肯定的啊。”他自言自语着，“毕竟要救人不是吗。”
周宴话音刚落，突然发难，对着剩下的三个人一顿乱捶。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机器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来。
“装得挺像啊？你不是开了智吗？你不是和别人不一样吗？啊？”
周宴骂了几句，看地上的机器人没有反应，他才转过身来。
身后居然是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或者说被绑在椅子上。
谢唯听见周宴在对着什么一通乱打，他的眼睛被蒙着，什么也看不见。
他原本在办公室里写代码，一队机器人突然闯了进来，把他蒙住眼睛带到了这里。
谢唯想，大概是鹰和鹿来了，周宴要拿他做人质。
周宴似乎气出完了，拿出平板查看另一个屋子里的杨沐，人早就没了。
“吗的！”
周宴骂了句，在平板上敲了几下，又派出一队机器人去寻找杨沐。
“你的好队友来救你了，就在实验室里，我倒要看看，是他更厉害，还是我的机器人更厉害。”
被蒙住眼睛的谢唯说：“他们不会来救我，他们只是来调查真相的。”
“是吗，不会来救你吗？那你可真可怜。”
谢唯笑了下：“是吗。”然后不再说话了。
周宴看了一眼地上的铁皮人，又看了一眼被蒙住眼睛的谢唯，他咧了咧嘴角，从兜里抽出一把刀子来。
“既然没人来救你，不如我现在就解决了你。”周宴晃着手里的刀子，眼神留意着四周。
“随你。”
周宴黑着脸：“学长，你不会以为我念旧情，不会杀你吧？”
他把刀子比划在谢唯脸上，划出一道血线来。
“我说了，随你。”
“好啊，那我就……”周宴作势举起刀子，就要插进谢唯的胸膛。
一个机器人迅速起身，冲了过来。
周宴突然住手，转过身来，一脚把冲过来的人踢了回去。
“找到你了。”
他转头看着地上的机器人，阴恻恻地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