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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四十三章-八月第二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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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说是不行了,昏迷好几天了,人瘦的都快认不出来了。”

    “哎,还说组织大家去慰问一下的,现在整个人都是昏迷的,家属也没那个心情,大家就说算了。”

    “也不是什么喜事,不去也就不去了。”

    “但理儿上总归过不去。”

    “哎,但凡不是腺体的事儿,早就去慰问了。”

    “那个谁不去上星期去了吗,怎么样。”

    “压根儿没见到人,就跟家属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我听朋友说,副庭长女儿都从学校回来了,一直在病床前守着。”

    “估计没几天的事儿了。”

    “哎。”

    话题的最后,只剩一声声无奈的叹息。

    陈辰是等众人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才去的食堂。他端着餐盘,找了一个离说话人比较近的位置,坐下来吃饭。许舒还没从一庭回来,没人陪他吃饭。他依旧是以前那个性子,和别人不太合得来,偶尔和秘书处的庭员一起吃,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在食堂空闲的时候来吃。

    窗外打起了响雷,轰隆轰隆的。

    “这雷声真吓人。”

    “何止雷声,你瞅这风吹得,妖风似的。”

    庭院里的几只修竹被吹弯了,银杏叶子被吹得哗啦哗啦作响,掉得到处都是。

    “哪位神仙渡劫啊,阵仗这么大。”

    说话间狂风四起,树叶打在食堂的透明玻璃上,像一只只魑魅魍魉的鬼手,要把房子里的人一个个拖入黑暗的庭院,拖入无尽的深渊。

    “好吓人啊。”本来坐在玻璃窗前的两个女生,看见窗外黑乎乎的树影儿,哆嗦了几下,移到了另一张桌子上去了。

    “夏日暴雨,应该是来得快也去得快吧。”

    “才不是,我看天气预报了,台风过境,连下三天。”

    “啊,那我要吃快点。”

    晚饭是清淡的素馅儿馄饨,凉调粉丝,清炒木耳鸡蛋,许舒要是看见了,肯定要再给他添两个肉菜。

    雷声阵阵,势头似乎是越来越猛了。

    “暴雨要来了,我先撤了。”

    “啊,你等等我啊,我马上吃完了。”

    “那你快点啊,预报说七点半开始下,再拖要回不去了。我才不要住办公室,除了网略啥都没有。”

    “不会吧。”

    “等下电车停了我看你怎么办。”

    “知道了知道了,我快点吃。”

    “你们还有家可以回。”说话的是档案处的庭员,“我今天值班,到半夜三点。看这情况,我是要连上三天班了。”

    “加班费三倍,这么想有没有高兴一点。”

    “扣我工资我都想回家,回家才能睡个好觉啊。”

    “档案处又不忙,再说,台风过境,估计明天上班都玄乎,你俩这加班算是很轻松了。”

    “这倒也是。”档案处的庭员说道,“可我还是想念家里的游戏机,薯片可乐啊。”

    “刚才你还说是能睡好觉呢。”另外一个档案处要加班的庭员说。

    “哎呀,不是重点不是重点。”

    “行了,做好战斗三天的准备吧,我吃完了,先撤了。”

    “哎,咱俩还是去买点货屯着吧,万一食堂都不开门了,我这三天要饿瘦好几斤……”

    “听起来是件好事情?”准备回家的人冲他俩说。

    “去你的,赶紧滚蛋。”

    许舒从一庭回到总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

    他的头发被狂风吹得很乱,清白的长衫也全是褶皱,尽管从停车场到建筑物并没有几分钟路程。

    “许庭长。”

    庭员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食堂也要关门了,外联处值班的庭员看见许舒回到总庭,打招呼道:“您快回家吧,雨已经开始下了。”

    “好的,我去下办公室就走了,你也多注意,如果明天情况太严峻,我会召开线上会议做进一步工作通知的。”

    “好的,庭长。”

    门一推开,陈辰就坐在他外间的办公椅里,望着窗外的树影出神。

    尽管窗外是不肯停歇的狂风,屋内里的人静默无声。

    好像看到了他,就回到了家一样,许舒一身的疲惫卸下了一半。

    陈辰听见动静,回过头来,看站在门口的许舒。

    “等久了吗?”

    “一庭副庭长怎么样?”

    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异声。只可惜两个人的心意并不在一处。

    狂风呼啸,树枝打在办公椅背后的玻璃上,似乎在嘲笑屋里两个人的心意不相通。

    许舒赶回来,休息的空闲都没有,就被问起这件事情,他不是很想谈论。

    原因无他,一庭副庭长已经去世了,就在今天下午会议正中。

    会议进行到一半,一庭庭长秘书轻手轻脚从侧门进来,伏在许舒耳边,告诉了他这个沉痛的消息。

    会议并没有中断,也没有任何人离席,只是后半段会议整个笼罩在低沉的气氛里。

    到头来,只要是人类,没有不怕死的。只要听到死亡的消息,依旧会沉默,恐惧,茫然,不知所措。

    “咱们先回家行吗,我有点累了。”许舒是一大早就去的一庭,到一庭开展布置工作,又主持会议,折腾到晚上七点多点才回来,从身体到思想,肯定都累了。

    他把公文包挂在衣架上,用衣服刷子整理自己不整洁的长衫。

    “我想要一庭副庭长的位置。”陈辰看着许舒的身影。

    许舒收拾长衫的动作停了,他没想到对方这么直接,几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缓解现在的气氛。

    雨开始下起来了,豆大的雨点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过了一分钟,陈辰也没有让步的意思,许舒烦躁得抓了一把头发,出了口气:“我有点累了,咱们先回家行吗。”

    “你先回答我,能给我吗。”

    “我说我有点累了,这个话题咱们之后再聊行吗?”许舒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是他从来没有用过的说话声音。

    从他第一次见到陈辰,他都是和颜悦色的,格外包容,不论陈辰提出什么要求,他都给予满足。哪怕是形式上的秘书处秘书,实质上的庭长秘书,哪怕是不够资格参加四合联会。

    “你已经去开会了,说明副庭长人选已经被提交了。你第一次去一庭开会的时候,我就想说了。”陈辰指得是上周五的事情,“你推荐了谁?”

    许舒没有回答陈辰的问题,只是看着他。

    “你能推荐我吗。”陈辰也没有在意许舒的沉默,他一步一步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陈辰!”许舒的声音严厉了几分,“我今天真的很累,我们明天再说这个,行吗?”可这严厉里又带着几分恳求。

    许舒还站在办公室门口的衣架附近,陈辰站在办公桌后面的窗户前。

    雨已经下大了,可以清晰地听见雨打在枝叶上窗户上的声音,啪嗒啪嗒的,伴着阵阵狂风,玻璃窗都在震动。

    陈辰就站在那里,那么近,又那么远。

    许舒没有再说什么,他放下手里的刷子,大概收拾了一下东西,三两步走到办公桌后,去拉陈辰的手,想要带他回家,可后者甩开了。

    许舒用难以言喻的表情望着陈辰。四个月前,眼前这个人说不想去档案处,想要跟着他,做他的秘书,他同意了。三个月前,这个人说想参加四合联会,他同意了。现在,这个人说想要一庭副庭长的位置,想要离开他。他能同意吗?他应该同意吗?

    “我们先回家行吗,天已经晚了,等下不安全。”许舒执意去牵陈辰的手,后者还是躲开了。

    “陈辰,你到底想怎样?!”许舒有些着急了,他压着声音问。

    “我要一庭副庭长的位置。”

    绕来绕去,不过是一个已知答案。

    这么明显的事情,许舒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愿承认,不想现在就把这层轻薄的聊胜于无的白沙揭开。

    “你再说一遍。”

    “我要一庭副庭长的位置。”

    许舒狠狠拽了陈辰一把,后者一个踉跄,靠在了办公桌边沿。

    许舒欺身向前,把人压在办工桌上,望着他的眼睛:“你要一庭副庭长的位置,你要离开总庭去一庭……”

    一庭在另一个城市,距离总庭有三四个小时的车程,陈辰要是去了一庭当副庭长,就不可能每天和他在一起了。

    “……那我怎么办?我算什么?”许舒声音里透着难过。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难看,一个四十岁的成年人,居然会因为几个月的情爱游戏,变成爱情的俘虏。

    陈辰没有说话,他看着许舒,那眼神仿佛在说,这不是一开始就你知我知的事情吗。

    一场你情我愿的游戏,到了落幕时刻,男主演走了心,动了情,不肯从舞台上下去。

    可惜舞台的灯灭了,礼堂的灯亮了,厚重的帷幕落下了,欢呼鼓掌的人群散去了,虚假的爱情游戏,也该结束了。

    男主演不肯脱下戏服,试图挽留早就换装完毕的女主角。

    最可悲的不过是,温声软语,亲亲我我,到头来,恋恋不舍的,只有一个人。

    许舒放开陈辰的胳膊,退后了两步,移开眼神,但满眼的失望和受伤无论如何也遮盖不了。

    “这件事我说了不算。”然后他走到衣架处拿起自己的包和伞,推开门就走了。

    陈辰还靠在办公桌上,紧握着拳头。

    一道闪电劈开了漆黑的夜空,惨白的光打在陈辰的脸上,格外凄凉。

    你是一个演员,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演员。

    陈辰的表情很难看,眼睛里是泪水,他把头偏向一边,用手抹了一下,没有露出更多的情绪。

    游戏是两个人玩的,戏剧是两个人演的,情歌是两个人唱的,手是两个人牵的,入戏至深的,当真只有一个吗。写小说的作者,尚且会在深夜寂静无声时泪流满面,何况台上的演员。

    戏子唱着唱着就哭了,舞女跳着跳着就笑了。前者入戏了,为他人的悲惨故事伤心落泪,后者认清了,为他人的逢场作戏奉上自己的虚情假意。

    可这过程里,虚虚晃晃,明明艳艳,真真假假,遮遮掩掩,终是颠三倒四,纷乱繁杂,讲不出道理来。

    哭着的戏子唱着唱着又笑了,笑着的舞女跳着跳着又哭了。前者出戏了,不过是一场招人落泪的故事罢了,没什么放不下的。后者伤透了心了,松开了公子哥的手,这满厅的风流倜傥,当真没有一个可靠的归宿。

    演戏的,没有不动情的。无论是先动情的戏子,还是后动情的舞女,到底还是拿出了自己的真心。

    窗外是狂风暴雨,雷电交加,大雨倾盆而下,风声呜呜作响。

    看来陈辰今天是无法回家了。

    台风过境,一番肆虐,总庭放了三天临时假。

    暴风不仅吹得满庭植株歪七扭八,也把两个人的关系吹淡吹远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向来如此。

    “陈庭员怎么出来上班了?他不都是在许庭长办公室的吗?”秘书处的庭员看着办公室里的陈辰,悄悄议论。

    “是不是吵架了?”

    “估计是和庭长闹别扭呢。”

    “说不定分手了。”

    “乌鸦嘴,我们还等着喝庭长喜酒呢,别乱说话。”beta男生听见了立刻阻止他们乱猜,“哪对情侣不吵架,我们家那个还不是天天和我闹别扭。你们别乱说,人家很快就会和好的。”

    陈辰翻开工作笔记。

    还会和好吗。还,有必要和好吗。

    他自己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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