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过年
自此胡阳得罪了许薇,许薇再没踏进过他家。
年前和胡丽去市里买了衣服,我买了件黑色娃娃衫外套,一条白色围巾,棕色的小短靴。那年特别流行靴裤,我也买了一条细腿的黑靴裤。我那时很喜欢自己那样的打扮,可爱又带些文艺。胡丽买了双黑色高跟鞋,紧身牛仔裤,粉色短款小棉袄。
胡丽从不穿深色,我很少穿亮色,冬天我从来不穿白色,总觉得那是给自己找麻烦,白衣服穿两天就脏了,我这个人是最怕麻烦的,总想着尽量省些事儿。
小时候一到过年的时候我就很兴奋,穿新衣服,有钱挣,有糖吃。这么好的事儿,也只有在大年初一,拜年的时候才有。
我这个出了名的懒人,在这天也会早早的起床,陪我爸爸一起,把白天从地里抱回来放在院子里的花柴点燃,(我们这管棉花杆叫花柴。)我蹲在火边烤火,火蛇在我的眼睛里跳舞 ,听着火堆里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堂屋门外的供台边,爸爸正在烧香点蜡,供台放着半碗饺子,是妈妈刚才端出来的,最后爸爸跪在地上磕几个头。这是拜的天爷。一样的程序,厨房里的灶神爷,还有堂屋的财神爷也一样要拜。
爸爸年年都拜财神爷,但财神爷对我们家似乎并不眷顾,我只觉得我们家一年比一年穷了。我想这也可能就是为什么,爸爸不信鬼神的原因。
还有一种可能,因为我爸只按规矩拜但心不诚,所以财神爷不高兴,让我们家的日子越过越差。
家里条件不好受罪的只有我爸,他向来是只委屈自己的,我和妈仍旧是好吃好喝的,除了交学费的时候,总要等两天,那黑了心的校长,在学校大会上了,教我们“家长不给钱,就回去抱着他们大腿哭”
单纯的我回家照做的时候,我妈的五根手指印在我屁股上,我的屁股直接就肿了起来。我妈打我的时候,从来都是下死手的。那时我还在想她的手会不会也肿了。
我跟同学打架的时候,明明是我打他们。我的手也是跟着痛的。当然他们打我,他们的手也一样会痛。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还要打呢,别人疼自己也疼。我从来不惹事儿,但有人打我,我是必定要还手的。
因为大了,我已经好几年没出去拜年了,我们家辈分很小,没有人来家里拜年。于是我就想自己可以睡个懒觉了。
谁料村子夜里三点鞭炮声就响了起来,这算是开了头,这家炮声刚停,那家的又开始点,从三点直到天亮,鞭炮声真是此起彼伏的。没觉得多欢乐,只觉得吵的要命,或许这就是长大后不好的地方,想要获取点快乐,总是很难。
家里所有的灯都亮着,看着窗外院子里昏黄的灯光,睡意还是有,只是总被那恼人的鞭炮声打搅,妈妈煮了饺子,他们坐在堂屋吃。
弟弟哇一声哭了,我心里跟着一紧。披了棉袄去看。
只见弟弟从满是血污的嘴里。吐出一颗牙齿来。
“是饺子里的钱硌掉的?”
他哭着点头
“快去弄水漱漱口。”我催促道。
妈妈碗放在桌上,手里拿着筷子,脸沉着教训道。
“你着什么急,就不知道慢一点,这大过年吃饺子硌掉了牙齿,说出去让人笑话。”
她边说边拉着弟弟往厨房去。
叔叔没动身子,嘴里嚼着饺子,看着妈妈的背影说“大过年的,少说两句吧。”
我出去看了看弟弟,如果换牙肯定能长出来,但是他的牙齿要是硌掉的,我心里犯了嘀咕,不知道这牙齿会不会长出来,如果长不出来,他不会一直都是豁牙吧。
我不放心的,把淑过口的弟弟拉到灯下,我们三个挤在狭小的厨房里,弟弟站在中间,我和妈妈各站一边儿。
“你张开嘴巴。”
我想的是如果那牙本来就是松的,里边有颗小牙的话,那就不要紧会长出来的,如果是一颗好牙直接硌掉了,以后长不长就难说了。
还好我在他下边牙床上,看见一颗刚露头的小乳牙。
我笑着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没事儿,成不了豁牙,新牙过不了多久就会长出来。”
弟弟似乎原本也很担心,听我这么说时,他皱着的眉头才渐渐舒开了,开开心心跑到 堂屋继续吃起饺子去。
嘴里嘟囔着“今年我吃到了钱,我肯定要发财。”
我笑着往屋里走,心想你这小不点上哪儿发财去。
我又回到房间,钻进自己的被窝,头天晚上收到的新年祝福,还没来的及看。
屋外边偶尔传来几句对话,一会又有碗筷声,几阵脚步声隐去后,我想她们出去拜年了。
我一边听着外边的动静,一边看手机屏幕。
一串的号码,唯一的两个名字是胡丽和胡阳的。
那些号码我一时想不起是谁的,只能看信息内容辨别了。只不过点开信息才发现,内容大致一样,都是新年祝福。我在想可能大家都是群发的。胡丽的也不例外,我顺手点开胡阳的消息,也是一条转发的新年祝福,说真的收到这些祝福一点不开心。心想干嘛转发这种东西,尤其是群发的消息,没有一点诚意,只让人觉得被打搅。
往年也收到许多这样的消息,那时我也会群发,后来因为自己觉得收到消息有些烦,于是就不打算再去打扰别人了。
初一到十五,都是包子饺子吃着,叔叔伯伯家走了个遍,兄弟姐妹们凑到一起最多的是打麻将,玩扑克。在谁家玩儿,就在谁家吃。我打麻将水平很差,常败,不过牌品还算不错,我坐在那从头输到尾都不带换地方的,也就输多了,脸更沉一点儿,话更少一点,偶尔抱怨一句牌烂。
我喜欢和熟人打麻将,不喜欢和生人坐一起,因为不知道他们脾性,况且有些人是真的牌品很差,输多了摔麻将,或者找风一下午东南西北找个遍,我表面不介意,心里却很是恼火。那天打麻将不出意外我又输了,不过十来块钱,还影响不到我的心情,在叔叔家又是瓜子又是糖,吃过晚饭才回的家。这个叔叔不是我家的那个叔叔,而是我爸爸的亲弟弟。
路过小卖部,把余下的零钱给了弟弟,他买了辣条,摔炮,最后还搞了两个冰激凌。零下的温度,吃冰激凌,真怕肠子结了冰,我们冒着拉肚子的风险,在进门前把那两个冰激凌消灭了。一进院子弟弟就开始扔摔炮,炮扔在红砖墙上,青色水泥地面上,啪啪直响。
回到屋躺在床上,qq和林晚风聊天,说一些顶无聊的话,他问我,吃饭没,一天都干嘛了?我便老老实实回答,那时还聊的挺起劲儿,现在想想真无趣。过了初三,就不记得时间了,也不知道是初几了。
村实在无聊就和胡丽凑热闹,看扭秧歌的,其实真没什么可看的。想起来小时候和奶奶看戏,那时呜呜啦啦一句也听不懂,经常一场戏看完了,不知道演的什么曲目,后来戏台两边都有了电子字幕,一边听台上的人扯着嗓子唱,一边看着字幕对词。我想现在要是再听戏,我肯定听的懂,可后来村里过年不再请戏班了,新修的戏楼也成为摆设了。从前总是喜欢凑热闹,谁家死了人,埋人的头天晚上,会请一班歌舞团又唱又跳的,那时台子底下挤满了人,人都想往前挤,离台子近一些。不过后来就没人看歌舞团了。
我记得小时候,村里还会经常来一伙变魔术的,头天晚上大家都去看热闹,第二天一早那帮人就挨家挨户的要粮食。不过这些年再没见过了。
前些天大队院里放电影,我心血来潮去看,放的是戏曲,一个观众都没有,只有放映师,孤零零的坐在幕布前。
我心里难免有点唏嘘,好像大家都不爱凑热闹了,即使过年,也叫人有种冷清的感觉。小时候的快乐,就这样和时光一起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