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晚风轻拂，既清且冽，吹散名利场的喧嚣。
顾昭阳倚在宴会厅的阳台上，纤细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支女士香烟，抬眼远眺，校园全景尽收眼底。
身后响起傅青筠的声音：“你要的打火机。”
顾昭阳转过身，望着几米开外的男人，挑挑眉，“过来。”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先动弹，僵持不下，顾昭阳笑了，为这个男人莫名其妙的矜持。
在那女孩面前倒是另外一副模样。
他傅青筠不是对她不屑一顾吗？她偏偏要他主动为她而来！
“傅老师，首先，我是你老板，为老板服务是你的职责。”
“其次，你现在是学校的工作人员，我是受邀嘉宾，于情于理，你都必须服务好我。”
顿了一下，她接着说：“除非你想双失业。”
傅青筠虽然争气，也确实出类拔萃，但病母幼妹，处处是用钱的地方，她相信他会将工作看得比命更重要。
果然，这番话过后，傅青筠沉静如水的眼神变了，多了一丝锋利，然而顾昭阳却不惧，红唇微张，轻轻叼住烟头，睨着他，“过来，点烟。”
静默两秒，傅青筠垂下眼睑，敛去眼底情绪，走到顾昭阳跟前。
二人气息相闻，一阵晚风拂过，吹乱如瀑长发，遮住那双摄人心魄的凤眼，只露出挺秀俏丽的鼻子和殷红的唇，以及双唇间洁白的女士香烟。
傅青筠视线划过那抹微张的殷红，顿了一下，弯下腰，伸手笼在她脸侧，扣动打火机。
“啪！”
火舌舔舐着烟纸，催发出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气。
顾昭阳将遮住视线的头发撩到脑后，似笑非笑地望着男人后退的动作，伸手扯住他的领带，将他重新拉回自己面前，红唇微启，“呼~”
一口烟气尽数吐在傅青筠脸上。
近在咫尺的距离，顾昭阳没有错看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和隐忍。
“厌烟？”
不抽烟不喝酒，这男人还挺自律，不像她，烟酒双沾。
男人沉默。
顾昭阳放开他，后退一步，重新倚在栏杆上，轻轻弹指，磕掉一节烟灰，视线透过缭绕的烟气，落在那双回归淡漠的桃花眼上。
“还是厌我？”
明艳张扬的脸骤然放大在眼前，霸道地占据傅青筠的感官，有那么一瞬间他下意识闭上眼睛，然而女人身上的淡淡山茶香伴着薄荷烟气扑面而来，无可阻挡地深入肺腑。
似被红热的烟头烫到皮肉，傅青筠心脏猛地一缩，耳朵轰鸣，过了半晌，他站直身体，拉开彼此的距离，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是。”
顾昭阳漫不经心地弯起嘴角，欣赏着男人的脸，慢慢抽完一支烟。
是厌烟还是厌她？无所谓了。
他的想法不在考虑范畴之内，她自己开心快乐最重要。
她的人生、婚姻、事业乃至喜好处处受限，被父母随意拿捏，到了今天，她坐上权力的交椅，她又为什么要做委屈自己做好人？
耳麦响起同伴的声音，傅青筠摁住，回应：“收到。”
望了一眼顾昭阳，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
一支烟燃尽，顾昭阳将烟头弹到角落处的垃圾桶上，半开玩笑地说：“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这句话我不说第三遍。”
男人大踏步离开的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消失在转角处。
顾昭阳不介意，反而更加恶劣地想，别太快屈服啊，那可就太无趣了。
高校艺术节开幕式过后翌日，相关导报就出来了，然而更大篇幅的是顾陈二人的恋情八卦。
顾陈并非普通家庭，正直新老交替时节，年轻一代在大众面前走动频繁，一言一行都在镁光灯之下。
媒体极尽渲染之词，将二人这一年多以来的交集以连续剧的形式刊登出来，结局是昨天媒体访问环节上陈扬嚣的冷脸回答，明确二人只是朋友关系。
这就是彻底定性了。
不明真相的京州上层都在看顾昭阳的笑话，他们认定是顾家在攀附陈家，落得被当众打脸的下场。
一时之间，媒体记者蜂拥在顾氏大厦楼下，想抢到小顾董的失恋独家，然而顾昭阳早就离开公司，回了顾宅。
“这是怎么回事？”
顾重阳将几份报纸掷在办公桌上，眉间川字纹深刻，“两个礼拜前扬嚣跟我下棋，还说你们好着呢。”
顾昭阳弯腰捡起落在脚边的娱乐报，瞥了一眼上头硕大的标题，“爸，感情的事谁能解释清楚呢？他今天喜欢我，也许明天就不喜欢了。”
顾重阳不认同，“他是找了别的女人？男人嘛，尤其是有能力的男人，三心二意很正常。只要他分清你是要娶回家的就行了，我看他也不像是糊涂的人。”
“爸，对不起，是我没本事。”
顾重阳怔住，仔细端详她的脸很久，说：“你是在怨我当初逼你跟陈扬嚣在一起吗？”
“昭阳，顾氏凭我跟你妈的努力做到今天这个规模，到头了，再使劲也白费。”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能借助陈家政界的势力，您管理起来轻松些，顾氏也能更上一层楼。”
顾昭阳点头：“爸，我明白您的苦心，所以产业升级的事我一直紧抓着不敢放松。”
“爸明白你新上任想迫切做出成绩的心态，但是昭阳，你不能忽略大环境，顾氏的未来必定与房地产脱不开钩子，你要把心思放在跟帮助你哥拿下关家城西那块地，而不是整天关注那个小打小闹的实验室。”
顾昭阳没有争辩，“爸教训得是。”
自知话说重了，顾重阳若有所思地说：“老三，我调你大哥回来开拓新业务，也是替你分担分担压力，你不要多想。”
顾昭阳看向顾重阳的目光没有丝毫起伏，“爸，您决定就好。”
顾重阳没有解释，只是说：“嗯，你去忙吧。”
待书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顾重阳闭上眼睛，靠在转椅上，半生浮沉如云烟，到最后却没有能够信任的人。
客厅中，只有胡曼芝生的孩子在玩耍，顾昭阳站在楼梯上静静望着他半晌，轻轻发出一声嗤笑。
男人的承诺如放屁，只会脏污了耳膜。
当初爆出私生子之事，母亲郭禧气得流产，顾重阳为了祈求郭禧的原谅，在她病床前跪了一天一夜，承诺将胡曼芝和她生的孩子送走，将来也不会让他们进入顾氏集团。
现在呢，旧人下堂背弃，新人登堂入室，就连曾经的诺言也化作飞灰。
见她久久盯着自己的儿子，胡曼芝快步走过去，仰头望着顾昭阳：“这么快就出来了？”
“闲聊几句。”
顾昭阳走下楼梯，坐在沙发上，拇指轻轻摩挲着食指，下巴努努茶几示意道：“帮我冲杯咖啡，谢谢。”
胡曼芝不做声，左右瞧瞧，没瞧见保姆阿姨，只得忍下那股气，执起咖啡壶替顾昭阳冲了一杯咖啡，一言不发推过去。
力道大了些，咖啡溅了几滴出来，落在白瓷托上，格外的惹眼，胡曼芝快速瞥了一眼顾昭阳，转而低头逗弄起儿子来。
这番做派落自然逃不过顾昭阳的眼睛，她弯唇笑了，“胡姨，你进顾家这些年，还是跟以前一样好学，连咖啡手艺都精湛不少。”
胡曼芝这些年养尊处优，早已没有当初的怯懦，此番被羞辱，一股恶气直冲心头，忍不住脱口而出，“是比你妈厉害那么一点点，你爸从年轻到现在都特别喜欢我的手艺。”
顾昭阳居高临下睨着胡曼芝，凤眼没有一丝笑意，便显出几分凌厉的飒气。
在这样的目光下，胡曼芝瑟缩了下，嘴上却依旧强硬，没关系的，她可是给顾重阳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未来会有更多的孩子。
她现在可是顾家夫人！而顾昭阳不过是个女儿，迟早要嫁出去的，顾氏绝对不可能落在她手里。
看着胡曼芝越发挺直的腰背，顾昭阳不用猜都知道她什么想法，“我爸未来也许还会有很多儿子，但你就笃定我爸最后一个女人是你了？”
胡曼芝脸色一白，“你想说什么？”
“顾昭阳，你在瞎说什么？小心我告诉你爸。”顾丽云从房间出来，见到妈妈被欺负，蹬蹬跑下楼梯，盛气凌人站在顾昭阳面前，“你妈才是多余那个，我妈跟爸才是真爱。”
“呵，手艺不错，留着讨好真爱吧。”
顾昭阳碰也不碰那杯咖啡，站起来准备离开。
“顾昭阳，你这次被陈扬嚣甩又不是我的害的，你针对我和妈妈做什么？”
背后传来顾丽云嫉恨扭曲的诅咒，顾昭阳笑容更盛，“因为——喜欢你看我不爽但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啊。”
顾昭阳回到公司，翻看实验室的进展汇报。
刘教授确实不错，自从上次线上会议要求缩短测试周期，他回头带着实验组加班加点，硬生生在两周内结束测试并取得不俗成果。
顾昭阳在公事上一向赏罚分明，对能出成绩的员工，她从来不吝嘉奖，当即叫人力资源总监进办公室，敲定激励性奖金分配方案。
hrd走后，顾昭阳按下内线电话，“王欣，定一个格调不错的私人菜馆，约实验组全体成员，周三中午我请他们吃饭。”
半小时后，王欣进来汇报，“已通知到所有组员，除了傅老师外其他人都方便。”
顾昭阳顿笔，“哦？他有什么事？”
“听说傅老师在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