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无间血域(二)
原本蓝衣以为玄离只是用这个理由来拖延他报仇,却没想到在接下来的日子,玄离竟真的在认认真真地学习温酒,说是学习其实也没人教都是玄离自己在那捣鼓。就好似故意算好时间般,半月时日,玄离酒还温出些门道来,一壶酒温下来竟还有许多讲究,都有几分名士饮茶的模样了。
这日玄离刚温好一壶酒拿在手中想要放到桌上,哪知回首间正好撞到蓝衣,蓝衣笑笑接过玄离手中的酒壶,倒了一杯,一饮而下。后蹙眉道:“看你温个酒都这么繁复,还以为你这酒能有多不同,结果和直接泡温水里暖的没啥区别嘛。”
玄离一听不高兴了,夺过蓝衣手里的酒杯重重地放到一旁:“你懂个屁,这温酒温的是一种态度一种情怀,情怀懂么?就好像那些名士饮茶,煮个茶那个费劲,但你尝一尝同是铁观音还能煮出啥稀罕味来,所以他们饮的也是一种风流,一种雅致。”
玄离这话说的蓝衣一愣一愣的,心知是玄离自己的歪理,可是细想一下又觉得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竟想要再饮一杯玄离所说的情怀。
想着,蓝衣抬手要拿过酒杯,玄离因为方才的事还有几分不悦,便故意挡着不让蓝衣够到。
蓝衣见玄离这样子未免有些孩子气,不禁失笑:“方才是我失言,还望你莫要计较,现在让我尝尝你这情怀可否?”
玄离见蓝衣软了语气,若自己再计较,便显得太小气了,于是双手抱臂别过头假做不再理会蓝衣。
蓝衣无奈摇头,拿过酒杯又饮了一杯,赞道:“果然不同,比方才好喝了许多。”
自蓝衣拿走酒杯那一刻,玄离便已经转头满脸期待地看着蓝衣,一副快说酒好喝的表情。而蓝衣看着玄离这副模样,像极了自己以前养的一只小狗,捡到自己扔的木棒回来摇头晃尾巴求摸头求抱抱的模样,心下不禁有些酥酥麻麻的。便回应了玄离的期待夸了一句酒好。
事实上,这酒的味道并未因玄离一番解说变得有何不同,但蓝衣确实觉得这酒更加甘醇了几分,大抵是因为温酒的人吧。
听到蓝衣说酒好喝,玄离立刻有一种鼻子都要抬到天上去得感觉:“是吧,我说的对吧。”
蓝衣见玄离这番得意模样,心上竟好似有小猫轻轻抓过般,鬼使神差地抬手揉了揉玄离墨发。
这一碰玄离像是受到惊吓般跳出老远,一脸懵地看着蓝衣:“你干嘛?”
蓝衣也没想到玄离反应会这么大,但更后悔的是自己方才的反应,一时怔怔地看着玄离不知该如何解释。
就这样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蓝衣尴尬地咳了一声看向窗外:“那个,我今日来寻你,是……嗯……那个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我也该出发了。”
玄离一听蓝衣要去了仇,也不顾方才的事了,绕到蓝衣面前,见蓝衣的模样不像是玩笑,可又觉得蓝衣说得很突然,可信度不太高。
蓝衣见玄离一会儿看看自己一会儿低头思忖,猜到玄离是在想自己这句话的真假,便开口道:“不用怀疑,我是真的打算去了,本来就有些晚了。”
玄离了然:“那我随你一起去。”
蓝衣没想到玄离竟然想要与自己同往,不禁疑惑地看向玄离。
玄离也没多想,随口回道:“万一是为你收尸呢,我总要知道去哪给你收尸不是?”
蓝衣想到许多理由,比如玄离不放心自己过去,想要帮忙,再比如也相处半月了,想要送自己一程,但怎么也没想到玄离竟然是为了给自己收尸。
脸瞬间就黑了,冷哼一声:“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玄离见蓝衣脸黑了,完全没意识到是自己这句话的问题,只觉得可能是大战前太过紧张的缘故。
……
两人一路行了半个时辰。蓝衣平时话便不多,此刻又有几分不悦,一句话也不说。玄离呢,又是一个话多的,最受不了这沉闷气氛。
终于,忍不住开口:“我说你都不觉得闷么?”
“你觉得一个将要面对生死之局的人,还会有心思觉得闷么?”蓝衣冷言答道。
见蓝衣搭话,玄离便打开了话匣子:“话说你的仇人是谁,怎么结的仇?看你这温和的性格不像是个会与人结死仇的人呀?”
“温和么?”蓝衣停身,言辞间竟有几分自嘲。
玄离并没有察觉蓝衣变化。肯定答道:“嗯,我就觉得你人很好相处。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与人结仇的样子。”
蓝衣唇角微勾,忽然转首看向玄离,挑起玄离一绺墨发,柔声道:“你可知,有时候温和也能杀人,甚至比鬼寅、比蓝域魔尊那种更加残忍。”说完便自顾自地继续前行。
蓝衣走了很远,玄离才回过神,赶忙跟过去。方才蓝衣的反应以及眸中难掩的伤痛,玄离知晓这或许是蓝衣的禁忌,便不再提起,转言问起蓝衣的来历。
“蓝衣,你是一直在无间血域么?”
“你和谁学的医,医术这么高明?”
“你……”
开始时,蓝衣还耐心回答玄离问题,后来被问得烦了偶尔回上一两句,可玄离就像是只苍蝇一般嗡嗡嗡地没完没了,终于再也忍不了了,停身:“光说我,说说你吧,不说命格,你到底怎么到的这?”
玄离尴尬笑笑:“就趁鬼寅不注意,捅了他一剑,谁知道他心量这么小,这么记仇,对我是一通折磨。”
以蓝衣对鬼寅的了解,鬼寅气量的确不怎么大,但也不至于小到玄离偷袭他一剑就这么为他费心思的程度。
开口继续道:“鬼寅确实记仇,但还不至于记仇到这般程度,你是怎么给的他这一剑?”
“就是鬼祖不是以血为祭,打开了血域大门,鬼寅就可高兴地蹦蹦跳跳的出来了,还没跳几下就让我师尊唰唰几剑打回血域了。但是封印大门时,鬼寅挣扎,我这个时候捅了他一剑。”玄离一边说还一边比划着,声情并茂。生怕蓝衣不信。
原来将鬼寅重新逼回无间血域的人是你。蓝衣若有所思,看向玄离的眼眸竟然闪过几分不忍。
玄离一脸懵:“你这是什么眼神?”
蓝衣别过眼眸:“没什么。”
两人整整行了十日,蓝衣便被玄离荼毒了十日。
十日后,两人立在一山庄门前。
玄离看着眼前十分惬意的庄园,还未进门便闻到淡淡的药草香气。庄园是用篱笆围起来的。能住在这样地方的人绝对不是个争凶斗狠之徒,玄离实在想象不出来蓝衣与这庄园里的人是怎么结仇的。不禁疑惑地看向蓝衣。
不过蓝衣此刻肯定是没心情给玄离解惑,抬步行入,玄离刚要跟随,蓝衣开口说了一句:“你知不知道你其实很烦人,自我入血域至今,从未见到过比你还话多的人!”
闻言玄离止步。
蓝衣有些诧异:“你怎么停下了?不随我进去?”
玄离双手抱胸慵懒地倚着一颗古树,一脸不高兴:“你都嫌我烦了,我进去干嘛?再说了,我若进去,万一你不幸死了,谁来给你收尸?”
“呵呵。”蓝衣有些愠怒,闷哼两声,转身行入。
玄离等在外面却未停身,而是围着庄园行走。
蓝衣方入庄园,一个满脸胡须的老人行出,冷冷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蓝衣:“临时有些事耽搁了,幸好药王还等着我。”
药王冷笑:“无论多久老夫都会等你,等着亲手杀了你。”
“唉!”蓝衣无奈,“这仇还真是结得够深的,早知道他是药王的后人,我……”
不待蓝衣说完,药王便打断道:“这世间哪里有后悔药。”
“诶~,药王误会了,若是知晓他是药王的后人,我可是要多折磨他几次再让他死。”蓝衣看向药王眸中几分玩味,“毕竟比起一般的魔,折磨药王的儿子不是更有成就感?”
药王闻言,手气得不住颤抖,再三克制后,抬手丢过去一瓶毒药:“老规矩。喝下不死,给你一枚雪莲,可压制你体内之毒一年。”
蓝衣有些意外,药王竟然这么快便调整好心绪,搁以前定是要气上一会儿,许是年纪大了,脾气也小了些。蓝衣也未多想,接过闻了闻:“笼箬花、秋诛草、紫馨莲其他毒物我便不说了。看来药王这是铁了心要我的命呀,只是可惜了这雪莲唯有你能养成,而那个血莲凭我之力又难以取得。”
药王沉声:“你便是这般骗他为你去取药?”
“是啊,那怪得了谁呢?是你不肯赐药,而他又不愿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冒死去了血域山为我摘血莲,嗯……不对,该说是用他的命为我摘了那血莲。身为药王,你最是知晓那血池的毒有多狠,他死得又有多痛苦。”蓝衣唇角勾起一抹残酷笑意,“其实,从接近他开始,我便已经有了这个打算了。而他摘血莲那晚我并未毒发,只不过是借用其他药物作出的假象而已,可是他就是这么个傻子,傻乎乎的便去了。”
当日情况究竟如何怕是唯有蓝衣知晓,但显然并非蓝衣所说这般,因为在蓝衣说这些话时纵然极力掩饰,眸中的悲痛也流露出来,蓝衣这么说明显是故意刺激药王,而药王也的确被刺激到了。
双手止不住颤抖,咬牙:“废话少说,喝药!”
“唉!脾气还是这般不好,气大伤肝,药王可要注意身体,万一死在了我的前面,您可是死不瞑目呀!”说完,蓝衣喝下瓶中毒药,药方入喉便起了作用,蓝衣只觉剧痛袭身,额间已沁出冷汗,面上却始终保持着一抹微笑。
药王:“我看你能笑到何时?”
终于剧烈的痛苦,让蓝衣的微笑渐渐凝固,随即吐了一口黑血,跪身地上。
药王见药效发作,蓝衣此刻已无还手能力,唇角勾起一抹残忍。拍了拍手,许多魔兵手持刀剑应声而出。
见这架势,蓝衣瞬间便明白药王知晓他的药毒不死自己,便起了其他的心思,今日势必要至自己于死地,难怪他能那么快地敛起怒意。
蓝衣看向药王,眸中冷沉,虚弱道:“想不到……堂堂药……王竟也会……用这下……下作……手段!”
药王忽然猛烈咳了起来,自怀中掏出一枚雪帕捂在嘴上,咳后,白色帕子上已经染了血:“我大限已至,但在死前一定要先送你下去陪他,给我杀了他。”
一声令下,数百魔兵冲向蓝衣。蓝衣并未料到今日之局,如今本就身中剧毒,还要与魔兵厮杀,不过片刻,便已伤痕累累,跪身地上。
药王提刀行到蓝衣身前,俯视着蓝衣,抬手一刀砍下,蓝衣忙抬手握住刀刃,顷刻间蓝衣手上鲜血随着刀锋流下。
药王狰狞笑道:“挡得住么?”手起刀落,蓝衣见势不好,忙闪身滚到一旁,虽挨了一刀,但并未斩到要害。蓝衣抬手抚了抚肩上刀伤。
药王狂笑:“我忽然觉得比起一刀杀了你,这样慢慢折磨你更能解我心头之恨!”随后扬刀再砍,蓝衣身上新伤频增。
每砍一刀,药王便要狞笑一声,砍了数十刀,药王看着已经被血色浸染的蓝衣满意大笑:“孩儿,你当年受的苦,如今为父让他都受了一遍,为父这便送他下去陪你!”说罢举刀砍向蓝衣。
蓝衣不甘地攥着拳,周身已经没有半点力气,终是认命地阖眸。然久久未觉痛楚,再睁眼,只见玄离已经挡在自己身前,仙剑挡下将落的凶器。
“你……你是咳咳咳……是……什么人?”药王虚弱道。
“他的朋友。”玄离用力震飞利刃,看着一身是血的蓝衣嫌弃地咦了一声,后伸出一根手指小心地探向鼻息,生怕粘上血污般。
手指方伸到一半便被蓝衣打到一边,不悦道:“活着呢!”
蓝衣见玄离出手搭救,眸中本有一分感激,然紧接着便听见玄离十分嫌弃地咦了一声,同时还生怕粘上自己鲜血般拿一根手指来探自己鼻息,好像自己多晦气似的,那分好不容易生出的感激顿时没有了。
蓝衣敛眸,真是!怎么有这样的人,被他救了都觉得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