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九州生气恃风雷
“嗯？”张威愣住了。
他没想到，真有人敢触他的虎须。
“张经理，我是查勘员吕昆。我的查勘车上，从没配备过水，你让我拿什么送给客户？”吕昆理直气壮。
“理赔服务标准你知道吧？”张威毫不示弱。
“知道。”
“既然知道，车上没有水，为什么不申请？”
“我申请有用吗？我找领导，他说没有。他安排我去看现场，我能不去吗？”
“你知道领导这样做是不对的吧？”
“当然。”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继续向上反应，而要明知故犯？”
“我……你……你这是不讲理！”
“有功就奖，有错就罚，我怎么不讲理了？”
“你……你不要以为你是经理，就可以为所欲为！我一句话，就能让你这个经理干不下去！”吕昆用手指着张威，脸涨得通红。
“是吗？”张威笑得很玩味。
没想到，他被反叫板了。
他有些好奇。
“一个小经理，算啥呀？”吕昆走到走道上，慢慢朝张威逼近，“我告诉你，在白果县这一亩三分地，还轮不着你横着走。”
“只要我大哥一句话，就能让你在这儿呆不下去。”
“你大哥谁呀？玉皇大帝？”张威笑了。
水浅王八多，遍地是大哥。
“你听说过威哥吗？”吕昆声音很大，震得会议室嗡嗡作响。
昨晚他得到消息，威哥回来了。要创办保安公司。
他觉得，受光头欺负的日子结束了，他们要扬眉吐气。
全场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大家没想到，其貌不扬的吕昆，有这样的背景。
威哥，认识的不多。但他的传说，童叟皆知。
他曾一个人，单挑县城四小龙；
他曾为了一个兄弟，被人家往头上砸碎了一箱啤酒瓶，吭都没吭一声；
他曾被十几个人拿着刀追砍，全身而退，毫发无伤；
他曾在施工现场大吼一声，吓退了所有的工人；
……
这样的狠人，谁敢招惹？
“我……”张威想说“我就是威哥”。
可是，他强行忍住了。
装低调，很痛苦。
可他现在是张愚。
他猜想，这个吕昆，应该是跟着哪个小弟混的外围人员。
平时不参与活动，只要个混社会的背景。
这样的人，黑白通吃。
你跟他讲道理，他跟你耍流氓；
你跟他耍流氓，他比你更流氓。
如果你是老流氓，他还有白道上的关系。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在县城很吃得开。
“你什么，怕了吧？一个外来户，还想欺负本地人。也不上秤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吕昆已经走到主席台前。
他觉得，只凭这股狠劲，就足以把张经理吓尿裤子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啊。
可他没想到，对面是钢板。
“是吗？”张威懒得废话，走下主席台，站到吕昆面前。
他眼中满是狠辣，身上的肌肉已经膨胀起来。
大家都愣住了。
按照正常逻辑，领导是不会跟员工公开争执的。
赢了，胜之不武；输了，威名扫地。
动手就更失身份了。
打赢了，失民心，会被说成欺负员工；
打输了，丢脸面，会被嘲笑很多年。
所以，正确姿势是避开直接冲突，用权力解决问题。
这叫扬长避短。
可没想到，张经理反其道而行。
大家都摒住呼吸，等着看好戏。
吕昆和张威，已经近在咫尺。
张威一米八五，很魁梧。
长期街斗让他稳如泰山，气贯长虹。
笛奏梅花曲，刀开明月环。
吕昆不到一米八，小巫见大巫。
他看了一眼张威，怂了。
“来呀，打我！”张威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根本没把吕昆放在眼里。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身经百战的老兵，气质绝非新兵可比。
“你……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找威哥，今天先把你的办公室端了。”吕昆根本不敢直视张威，放了句狠话，转身向外走去。
门外传来一阵越加急促的脚步声。
张威无奈地摇了摇头。
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
这就是个只会虚张声势的小奶狗啊。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黯究可哀。
看来，只能用雷霆万钧，敲醒他们了。
会场安静极了。
谁也没想到，吕昆挑起事端，却光腚惹马蜂，能惹不能撑。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黄晓燕本想趁火打劫，只能偃旗息鼓。
于自华本想混水摸鱼，只能徐图良策。
赵洪升面如死灰。
如此周密的计划，没想到第一炮就哑火，只能忍气吞气了。
张威慢慢地回到主席台，定了定神：“我为什么处罚吕昆，很多人可能都不理解。”
“你们可能觉得，是公司没提供水，而不是吕昆不给客户。他没有错。对吧？”
大家纷纷点头。
“可是，昨晚我读了一本书，叫《极权主义的起源》，作者是世界著名的女哲学家汉娜阿伦特。”
这是昨晚蓝玉烟推荐他读的。
“她认为：道德的真正含义不是循规蹈矩，而是作出自己独立的，是非对错的判断。”
“吕昆，明知车上没有水不对，却听之任之，把自己隐藏在公司这个集体后面。这样，他是安全了。客户有意见，只能找公司。”
“可是，如果每个人都这样，公司的制度还有用吗？服务承诺怎么兑现？”
“阿伦特要求我们，过一种自我反省的生活，与自己的内心对话。不用规则和套话自我欺骗，保持完整健全的人格。”
“我们只有这样做，发现问题及时反馈，勇于挑战规则和解决问题，客户才能感受到服务的温度。我们的工作才有意义，我们的人生价值，才能呈现出来。”
“虽然这样可能需要你承担责任，但为了心中的梦想，这种冒险是值得的。”
“毕竟在其它窗口，你也是一个客户。”
“你希望别人不负责任的对你吗？”
忽然，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这样的论调，他们从未听过。
冷漠的做事，也冷却了他们的热情。
张威的话像一团火，点燃了他们心中久违的良知。
“所以，希望大家从今天起，从现在起，把客户当亲友一样对待，用我们温暖的心，照亮这个世界！这是我对你们工作的基本要求。”
最后这句话，是他从影视剧里学的。
用在这里，恰如其分。
掌声再次响起，经久不息。
回到办公室，张威掏出了手机。
该解决吕昆的问题了。